只是景家家宴上,景墨已经失忆,这事他便没提起。
谁知道,景墨最后的记忆,就只停留在长空厅外。那当初,究竟是谁悄悄带他们离开,又将他们送至聚龙山?
是已经走火入魔而死的景图南?不过当时,宁王宫设宴,父亲和母亲不知为何提前离开,而景图南却一直留在宫里,怎么可能瞬间来到水泽,还莫名其妙救下自己?
不是景图南,又会是谁?
救下自己却送去聚龙山,到底有何所图?
“多半是宁家的人。”景墨突然开口。
萧云泉不解地看着他。
景墨皱眉思考片刻,试着解释道:“我能封印记忆,是因为看过禁术。可如今我已经恢复记忆,却还是记不起,当时在那角落看到过什么。”
“你是说,有人在那之后,又对你的记忆做了手脚?而能在禁术之上,能再次封印记忆的,就只有宁家?”萧云泉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景墨点点头,试着再次回忆当时情景,却还是一点也记不起来。
萧云泉沉吟片刻,突然想起父母临死前的话,终于想通症结所在。当时,所有人都在疑惑萧葆光为何自尽,特别是他如今已经看过佛经卷轴,就更加不能理解。
但如果说,是有人用了什么方法,迫使他们不得已自尽,那就说得通了。
而父亲临死前的话,就是在试图告诉自己真相。
寂儿,你马上即将成年...
萧家之人成年以后,便有可能得到开启水泽秘境的能力,这也许就是自己会被救下的原因。
“不行,还是记不起来。”景墨努力回忆,只觉得头痛欲裂,却还是完全无法冲破记忆封印。
萧云泉回过神来,拉过景墨,替他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轻声道:“记不起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景墨舒服地眯起眼睛,缓了一会儿,突然笑着说:“记忆都被篡改了,还不算大事啊,那在寂寂看来,什么算大事?”
“景墨之外无大事。”萧云泉突然正色道。
景墨愣了愣,眼底微微泛红,他沉默片刻,拉住萧云泉的手,也正色道:“对我而言,也是一样。这事情与你和萧家都有关系,我无论如何也要记起来。”
说罢,他再次凝神望向那个死角,脸上血色渐渐退去。
萧云泉看他难受地抱住脑袋,心里狠狠一疼,他拉过景墨突然道:“这样不行,我们换个方法。”
“换什么方法?”景墨收回心神,眨巴眨巴大眼睛,有点好奇。
萧云泉并没回答,而是拉着他退出长空厅外,接着突然祭出六出雪花,又让雪花裂成小朵,缓缓飘落在地。
景墨看着雪花落在地上,有些孤孤单单,有些一朵连着一朵,费解地问:“这是什么方法?”
“点火。”萧云泉指向雪花。
“什么?”景墨惊讶不已。
“点火。”萧云泉又重复一遍,指着雪花道:“按照这些雪花的位置,点火。”
景墨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惊得瞪圆双眼:“寂寂,你想再烧一次长空厅啊?”
萧云泉点点头,平静地催促道:“点吧。”
“不是,这不好吧?”景墨表情十分精彩,嘴角甚至抽了两下:“寂寂,咱们别玩这么大啊。再说,就算真的重见了那日情景,我也不一定能记起来。”
“无妨。”萧云泉笑着看向景墨,眼神十分坚定。
“真的烧啊?”景墨也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是最可能恢复记忆的办法,他看萧云泉实在坚持,小心翼翼地放了第一团火。
“继续。”萧云泉催促。
景墨无奈,接二连三地将火焰放出,随着火焰越烧越猛,长空厅渐渐呈现出当日火海之势。
萧云泉看火烧得差不多了,居然放开景墨,突然纵身跃进火海。
景墨吓了一跳,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他下意识抬脚前追,也跟着进了火海。
萧云泉回身,看着跟进来的景墨,突然笑了。
“你疯了啊,快出去啊。”景墨抓着他胳膊就往外拉。
虽知道萧云泉也回抓住他胳膊,陡然发力,将景墨拉到自己身前,随即蜻蜓点水般吻了上去。
景墨错愕片刻,马上吼道:“萧寂,出去再亲行不行?”
“不行。”萧云泉再次堵住景墨双唇,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终了,景墨甚至觉得腿有点发软,他无奈地推开萧云泉,看着四周的火焰,沉声道:“萧寂,你这就是飞蛾扑火。”
“我愿意自取灭亡。”萧云泉笑着放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
景墨也抬眸看向他,四目相对,眼眸中都应着星点火光,就在这时候,厅外突然传来声大吼。
“长空厅又失火啦!”
景墨顿时彻底回神,他自知如今已经火光冲天不能再耽搁,拉着萧云泉就欲纵身外跃,却被萧云泉再次拽回来。
“快走啊?”景墨疑惑地看他。
萧云泉往景墨身边挪挪,将自己手挂在他肩上,笑着道:“像当日那样。”
景墨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扶住萧云泉腰间。指尖触碰到萧云泉外袍,感受着手下的弧度,景墨心猿意马片刻,这才再次发力,带着萧云泉冲出了重重火海。
林未宴惊慌失措地赶到长空厅外,一眼就看见景墨搂紧萧云泉,两人笑着浴火而出,他顿时愣在当场,过了好久才下意识叫声:“宗主...”
萧云泉对着他微微颔首,站定后,顺着景墨目光看去。
景墨一出火海便回头张望,目光锁定在那个死角良久,突然身体微晃,继而直直地栽倒下去。
第70章没有再三
“醒了?可有哪里难受?”萧云泉刚推开门,便发现景墨已经睁开眼睛,正试着起身。他甚至顾不上回手关门,几步便来到床边,伸手将人扶起。
景墨借着他的力度坐起来,可怜兮兮地揉着脑袋:“寂寂,好痛啊。”
萧云泉见他这样,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冲破记忆会如此难受,他就不应该提重烧长空厅。
“其实还好,也没那么疼。”景墨看他没说话,连忙改口。
改口完,看他神色还是不太好看,景墨甚至还拉着他手放在自己额间,耍赖道:“给我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萧云泉闻言,当真替他揉了一会儿,这才道:“吃点东西吗?你睡了很久。”
“等下,先说正事。”景墨头疼得厉害,没什么食欲,他抬屁股往床里挪挪,给萧云泉留出块地方。
萧云泉自觉地撩起外袍,和景墨并肩而坐。
景墨看着他坐过来,余光扫到床幔,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屋子,并不是之前住过的客房。
他眨巴眨巴眼睛,笑着说:“喂,这次真的是你的卧房啦?”
随后,他又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和萧云泉拉开点距离,小声开口:“寂寂,你们萧家这种情况,要不,我们还是...”
“还是算了?”萧云泉陡然变脸。
“不是不是。”景墨看他生起气来,下意识摆手。
随后景墨安抚着拍拍萧云泉:“我是说,我们还是先离远点,算倒是不能算了的。”
“总有其他办法。”萧云泉也明白他的担心,但想到卷轴上所写,到底露出个笑脸。
景墨看他还能笑出来,无奈地跟着笑笑,叹口气,将话题绕回正事:“我记忆是恢复了,但却还是不知那人长相。”
萧云泉静静地等他继续。
“我当时只见到那角落里,有个身着宁家红衣,他躲在阴影中,脸也被面具遮住。”景墨仔细回忆当时所见,怎么想都分辨不出那人是谁。
如果并没露出脸,其实并没必要在景墨封印过记忆之后,再次封印。萧云泉想到这里,试探着问:“那人,可是你熟悉的人?”
“你是说宁渊和宁知非?”景墨认真思考一会儿,摇摇头。
“确定?”萧云泉追问。
“至少绝对不是宁知非,当时我放出草鹰,就是去联系他。如果他人在当场,那鹰肯定不会飞去宁王宫里。”景墨语气十分肯定,说完,还笑着对萧云泉点点头。
“那宁繁潭呢?”萧云泉也觉得他所言有理,自己也亲眼看着那草鹰飞出火海,这至少说明,宁知非当时不在长空厅内。
“宁渊应该也不是。”景墨仔细考虑片刻,给出结论。
随后,他怕萧云泉不信,又解释到:“宁知非和宁渊总是结伴而行,宁渊如果离宫不见,宁知非会知道。”
“可是那红光,应该是某种传送阵法。”萧云泉在被景墨弄晕之前,余光曾扫到过可疑红光,现在想来,和琴鼓山蒙面人消失时的红光,应该都是传送法术。
景墨听完,笑着摇头:“应该不是他,他要是会用传送法术,也不至于被困在聚龙山等我们去救。”
看他说得如此肯定,萧云泉突然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还真是信任他们。”
“哎?”景墨感觉气氛突然有点诡异,他莫名其妙地看向萧云泉,眨巴眨巴眼睛。
萧云泉却没看他,而是盯着床尾的雕花,缓缓开口:“预见的事情,想必你也告诉过宁知非吧?”
景墨瞬间明白回来,他这是在秋后算帐,然而的确自己瞒着他许多事情,所以也没法出言反驳,只能一个劲赔笑。
“连理枝的事情,预见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萧云泉追问。
“没了没了,真的没了。”景墨讪笑着摆手。
“最好真的没了。”萧云泉这才抬头看他,微微眯起眼睛。
沉默片刻,他再次开口:“在我这里,没有再三。”
景墨郑重伸出三根手指:“真的没了,你要不信我可以起誓。”
萧云泉按住他的手,斜眼看看他:“我且信你,起誓就不必了。”
“真的没了。”景墨听话地放下手。
“连理枝怎么解?”萧云泉突然露出手腕,将那条红色细纹完全展露在景墨面前。
景墨下意识伸手摸向那条红纹,沉吟片刻,突然说:“要不别解了吧,我看挺好看的。”
“解。”萧云泉并没被他说服,只是一个劲盯着连理枝,神色黯然。
景墨看他神色,心里惴惴不安。
他曾偷听到萧云泉跟苍耳的对话,萧云泉说,如有人一愿为他身赴火海,他便可以为那人挡下所有生灾死劫。
当时他语气笃定,又吐露出愉悦和庆幸。可如今知道了连理枝,他会不会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连理枝?
想到这里,景墨慢慢垂下脑袋。
萧云泉看他没反应,又把手腕往前伸伸:“解开吧。”
“如果,当时没有连理枝...”景墨垂眸盯着被子,声音越来越小。
萧云泉没听清,下意识问:“什么?”
察觉到自己竟然将心里所想说出口,景墨连忙摇脑袋:“没什么没什么。”
“那快解开吧。”萧云泉还是执着着连理枝。
景墨点点头,按着萧阡华临死前所画,再次画出符咒,暗紫色的符咒在空中变幻,伸出触角缠住两人腕间。
萧云泉只觉得手腕有微微刺痛,暗紫色光芒过后,腕上的红纹便彻底消失不见。
他整理好衣袖,俯身抓起景墨右腕,上面的连理枝果然也已经消失,于是他笑着道:“好了,连理枝已解,你不必再耿耿于怀。”
“什么?”景墨诧异地看向他。
“难道,不是你总耿耿于怀吗?”萧云泉斜眼看他。
“我...”景墨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再次垂下脑袋。
“我从不曾在意,你究竟是因为连理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萧云泉笑着深深凝视景墨,仿佛想把这人生生刻入自己眼眸。
直到景墨也抬头看向自己,萧云泉才再次开口,这次他声音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要你来了,就好。”
不问因由,只看结果,这的确符合萧家行事风格。但也正是萧家的这种作风,才是景墨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担忧。
景墨盯着萧云泉眼眸沉吟片刻,仿佛将要溺死在那柔情之中。但他还是强自回神,犹犹豫豫小声问道:“如果当初并不是我,换个人来救你,你是不是,也会...”
萧云泉莫名其妙看着他。
“你是不是,也会同样爱上他?”景墨最终一狠心,把话吼了出来。
这第一句话一旦出口,剩下的就容易不少,景墨干脆咬牙把心中所想一次说个痛快。
“如果换成另外的人,只要为你涉临川赴火海,你也会像如今对我这般对他,是吗?”
所以,我对你而言,又有什么不同?
“你什么意思?”萧云泉听到这话,脸色渐渐变冷,眼眸里的柔情也一点点冻结成冰。
但看出景墨眼中的慌乱,他最终还是压下心底怒意,轻轻道:“景墨,没有别人。”
从始至终都没有别人,这个假设原本就不成立。
景墨也知道萧云泉真的动气,按照平时,他肯定嬉笑着将话带过。但好不容易把话说开,这次一旦带过,下次就再难提起。
于是,他深吸口气,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如果呢?如果再出现其他人,在其他场合做了类似的事情,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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