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艾尔瑞正经营着一个叫做堤(Lajetée)的独立艺术空间,承办画廊展览、画作贩卖以及各式各类的艺术活动,当然,也仍然在出版双月刊的艺术评论杂志——没错,这就是那个我们接手的烂摊子之后的模样,堪称改头换面。
我和艾尔瑞搬家了,我们在学园区租了一栋二层的工作室(房主听说艾尔瑞是QM学院的学生,还给了我们优惠价),并把住处也搬到了不远处,这样,艾尔瑞上课和来工作室找我都很方便。
——哦,你们是不是要说,我似乎跳过去了很长一段故事?
是的,没错,我无意将在那次审判之后我和艾尔瑞私密而美好的经历更加大方地共享出来了。不过呢,我也不太知道艾尔瑞对你们说了什么,但他总是坦率得有些令人担忧,所以我猜,你们已经在他那边读到了不少吧?
好吧,唯一可以告诉你们的就是,我确实收到了艾尔瑞送给我的肖像画。
他把我朝着蒙着画布的画架推去时扭捏和害羞的神情,我至今记忆犹新——也许就算是能够面不改色地面对人体模特、性格再热情奔放的画家,在面对作品的评论者时都会紧张——更不用说艾尔瑞这个甚至能在专业上都谦逊到过分的小青年了。
何况我对他来说更算不上的是批评者,我故意对艾尔瑞开玩笑道,“就算你把我画成怪兽,我也依旧爱你。”
艾尔瑞便轻轻踹了我的小腿一脚,嗔视着示意我快看。
不过说实在的,我确实是略带忐忑。因为我印象中里的肖像画只有一种——那就是模特微侧着身,双手在身前优雅而古板地交叠,嘴角挂着亘古不变的得体大方的虚假笑容,然后任由光线与阴影在他们的脸上织出一个三角形状——我真有些害怕艾尔瑞把我画成这种无比正经端庄的模样,仿佛只要他再画出一幅自画像,我们就能再凑出一张证件登记照来。
但实际上的结果出乎我的意料,没有能够印上历史教科书的“以利亚·安塔伊先生肖像”——画面上,色调是暖色的,我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陷在阳台米黄色的软椅里,阳光就像糖浆一样洒在地面上、软椅上和我的发梢上,远方的天空是黎明的玫瑰色,隐隐可见远方色泽如金的海港和飞鸟;卢比安静地窝在我的怀里的,抬起它漂亮的鸳鸯眼与我对视,而我微微低着头,在笑,手里没有烟,拇指和食指在空中捏住了一枚漂亮的银戒,仿佛在向卢比无声地炫耀;翻过的书册被随手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我认出了这是在昂莱巴奈特那位商人的宅邸里,就在我们订婚的第二天清晨。
我看得怔住了,我没想到艾尔瑞会把这一幕给画下来,而我更没有想到,我也能露出如此温柔的神色。
我在他身边竟是如此幸福宁和的模样。
……
现在,艾尔瑞一心负责认真学习和埋头创作,而我便负责招揽和安排生意。
第一年起步的时候,我们都被各种事务缠得手忙脚乱,结果收入平平。艾尔瑞却已经有些欣慰了,说不亏损就很好了,我才算真正了解我们跨入了怎样的一个高风险行业。
不过,现在已经稍稍有些起色了。
艾尔瑞的老师和朋友听说后,都很愿意过来帮助我们,有一位还计划着在我们工作室旁边建一间咖啡厅,带出周边的综合性商业潜力,尤其是艾尔瑞的导师A·S·米特教授,甚至决定出资与我们合作。
他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很值得这样的数额”,一个精明狡黠的老头,一番话既表示了他对艾尔瑞的赏识和称赞,又对我们工作室进行了友好的收益潜力估价,令人无法拒绝。
艾尔瑞的同学们无事时也经常来堤(Lajetée)闲逛,一来二去便也同我熟识了。
他们便开始探听我和艾尔瑞的八卦,其中一位女士不无欣羡地说,“艾尔瑞没事的时候就会往这边跑,他真的很爱你呢,安塔伊先生一定是位对爱人很好的人吧?”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或许在他们看来,是艾尔瑞比较粘我,但实际上我知道,其实是我离不开他。
如果有朝一日,我和艾尔瑞要分开,那么,率先崩溃的一定是我,而不是他。这位小画家可能会伤心难过得不行,但最终却会坚强起来,继续向前走去,因为他是如此热爱生活。而我,却似乎永远无法消除那些印刻在灵魂上的悲观与阴暗。
当然,我也不至于将这些复杂晦涩、甚至是十分扫兴的想法同艾尔瑞坦诉,然后让这位满心皆是美好期许与畅想的小画家感到忧虑和不安。
艾尔瑞的性格,就像他的爱他人的方式一样,明澈、干净而温柔,充满活力和希望,仿佛春天的泉水,持续不断地汩汩涌动着,那是对永恒的新生的追求与歌咏。
我原本从不敢去想什么关于永恒的话题,但因为艾尔瑞的存在,我也开始情不自禁地想像,与他在一起,我们会有怎样的未来——
我不是一个喜欢膜拜命运的人,但或许等时间流逝,我们便能收获应有的来自生命的馈赠与祝福。
到那时,说不定我也会有勇气,将我的一切悲观、焦灼与忧惧向艾尔瑞和盘托出,而他,也必将以足够的爱与坚强来将我包容和抚慰。
我静待着这一刻。
Fin.
gu903();
手机版阅读网址:wap.11e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