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哪怕是他们之中最擅长治疗的浮士德八世，也不能算是个正经的治愈系灵能力者，能堪堪保住那位小少女的性命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了，若想将人完全治愈，那只能说是强人所难。
但即便只是这样，小铃也已经十分感激了。
“谢谢！谢谢你们！”
她忙不迭地道谢。
没想到这些人不仅没有追究小薰不经允许闯入梦境的行为，还为她进行了治疗……
这一切与小铃最初的猜想，可谓是大相径庭。
小薰并非是被囚困在这个梦境当中，被梦境主人所伤濒临死亡，反倒是误闯进来，被梦境主人救了命……
“可是小薰为什么会……”
小铃心中清楚，与自己不同，好友小薰是十分沉稳的性格，甚至有时候，就连略微有些胆小的小铃，也会觉得小薰谨慎过头，有些事情明明根本没必要那么小心，她还是会十分注意。
这样的小薰，怎么会让自己陷入险些失去生命的险境？
小铃无从想象。
不过她所有的疑问，都要等见到小薰后，向她本人询问了。
而在她求恳下，麻仓少年一众只是等稍微恢复了点体力，就爬起来带他们向小薰藏身的地方行去。
看得出小铃对此略微有些意外。
因为名为安娜的金发少女看上去似乎十分冷漠无情不好说话的样子，没想到实际相处下来，才发现她只是性格有些冷淡，人却很好，哪怕之前曾噎得巴卫也差点哑口无言，但那是有她自己的目的在里面，所采取的必要措施而已，如今单纯只是作为陌生人交谈，她其实并不会显露出太多的攻击性，甚至大部分时间都不太发表言论，而是将事情交给麻仓叶全权处置。
怎么说呢……
“感觉还有点反差萌。”
乔·阿宅·温如此评价。
巴卫抱着手臂跟在众人身后，一脸冷漠。
乔温知道他对人类并不十分感兴趣，于是识相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个可能会引起巴卫兴趣的：
“话说，你觉得小小姐的那位小朋友，会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人在梦境世界里追杀？不是说梦境世界本来就是他们一族的主场，他们从小就在这个世界里来去自如，就算遭遇危险，也能很快脱身的么？”
怎么到头来，不光是被人打成重伤，身上还沾满了秽气？
要知道秽气这种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净化的，否则巴卫也不会在发现侵扰草摩佳菜梦境的是一股极其强大、秽气暗生的怨念后，立刻强制乔温不许继续调查了。
因为就连不够强大的神明，沾染了过多秽气后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净化，都有被污秽侵蚀、甚至因此殒落的风险，更何况是小铃他们一族这样，在妖怪中也不能算是很强大的弱小族类？
除非是像之前的小铃那样，抱着必死的决心为了守护重要的人，才会冒险去抵抗秽气的侵袭，否则像他们这样的小妖怪，一旦遇见秽气，那还不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怎么可能主动凑上前去？
巴卫这次没再不理乔温。
他眯了眯眼睛，却是答非所问：“他们一族别的不谈，眼光倒是都不错。”
乔温：“……哈？”
巴卫哼笑一声，“你看，那小家伙看你心软，就挑中你来帮忙，她那个朋友也不是傻的，你当为什么千千万万的梦境里，她偏偏能挑中属于这些通灵者的那个？”
“这……”
这乔温还真没考虑过。
“来的时候你也注意到了吧，这个梦境所处的地域，比之前我们途径的许多地方，都显得更加明亮。”
“这么一说，的确是哦？”
“所以哪怕这个梦境本身显得幽暗可怖，但其实，它甚至能透出自己的边界，影响到周围梦境世界的环境——它或许的确内含有极其恐怖的力量，但你觉得，以那个小家伙所在一族的见识，能察觉不出它才是附近所有梦境之中，最安全的一个么？”
乔温没再接话。
巴卫瞥他一眼，“怎么？失望了？”
“没有，就是觉得有点……”乔温找不出特别恰当的说法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巴卫倒是十分了然的模样：“有点意外，是么？”
见乔温点头，他轻笑了一下——不带半点讽刺意味，单纯只是觉得有点好笑那种。
“小妖怪的生存之道就是这样。”不知是不是错觉，乔温觉得巴卫的语气中似乎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充满怀念，又仿佛想把什么东西彻底遗忘的复杂意味，“在夹缝之中挣扎求生，无论人类也好、神明也好、大妖怪也好，只要实力比他们强上那么一点，都有可能随手就将他们重伤甚至杀死。”
“所以小妖怪生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自保。在遭遇危险时，更要将自救当作本能中的本能，因为自古以来，他们就是这样生存下来的。”
“自保、自救，拼尽全力地自保、自救，为了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地自保、自救。”
“——这就是小妖怪的生存之道。”
“所以你要记住，不要因为对方看似弱小，就放任自己心存怜悯——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二次对你说这句话了。乔温，你的温柔可亲、善良心软，有时非但不会为你带来什么好事，甚至可能害你送掉性命。”
“虽然……”
——虽然什么？
巴卫没有将话说完。
乔温正想追问，却听走在前面的小铃突地哭喊了一声：“小薰！”
他下意识扭头向前方看去，就见一个满身被秽气包裹的小小身影，正躺在一处天然生成的巨大树洞之中，气息几近于无……
乔温感觉手臂一紧，低头一看，是一直沉默走在他身边的梦之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乔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梦之牌对小铃和她的族人好像都有一种莫名的在意，但既然梦之牌是他认可的同伴，那对于她的诉求，他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于是，乔温便顺着梦之牌的意，随她一起快步前行了两步。
在他身后，巴卫神色淡淡站在那里，看着乔温被梦之牌牵引着，一路大步向前。
他眼中有些情绪刚一浮起，立刻便又被尽数压抑下去。
——不。
起码……不是现在。
银发的神使闭了闭眼睛，仿佛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乔温：总感觉好像被当成傻白甜了……是我的错觉吗？
巴卫：→_→
第二十二章市子、通灵者、神使和库洛魔法使（？）
乔温没能察觉巴卫的异常。
因为当他被梦之牌拉着手腕，快步走近少女栖身的树洞时，不详的秽气如同拥有自我意识一般，瞬间伸展出无数黑色雾气凝成的触须，向着乔温的方向一拥而来！
不过当这些触须即将接触到树洞洞口时，周边忽然浮现出数个复杂的阵图，紧接着煌煌电光亮起，随着一阵猛烈的噼啪电击声，黑色触须被数道电光同时击中，构成触须的黑色雾气被电光毫不留情地劈散了大半，剩余的小半部分则迅速收拢回去，在树洞上方盘旋许久，最终不甘不愿地重新盘回了那名少女身周。
“为了防止秽气扩散，安娜在洞口设置了结界。”
麻仓少年慢一步赶到，见黑雾已然散去，便对乔温低声解释了一句。
乔温点点头，看着小铃一脸担心地停在洞口前，却碍于秽气和结界的存在，而无法继续向前，只能担忧地注视着无知无觉昏睡在树洞里的好友，泪水渐渐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我是市子，不是巫女，更擅长的是招魂，不是净化。”
安娜清冷的声音从众人背后响起。
众人不自觉让出一条通道，让她走到树洞近前。
金发少女面色平静，语气更是冷淡，说出的，却是具有十足悲悯意味的台词：“叶也好，阿龙和浮士德也好，都不是擅长净化的通灵者，对于她身上的秽气，我们四个都无能为力。本来想等特训结束后联系我师父看看有没有办法，既然现在来了一位神使大人的话……”
众人的目光随着安娜未尽的话语转向不紧不慢走向这边的银发神使。
巴卫不太明显地蹙了下眉。
“我侍奉的神明职在‘结缘’。”他说，“即便能够净化秽气，也需要由信奉他的巫女举行仪式，借助他的力量行事才行。”
而像巴卫这样的神使，若非侍奉的神明本身拥有与“净化”相关的神职，连带将这份力量也分享给了侍奉自己的神使，等闲是无法使用净化之力的。
“因为说是神使，本质而言，毕竟也还是妖怪嘛。”
巴卫并非自嘲，只是实事求是。
“拥有净化之力的妖怪有多罕见，身为通灵者，你们应该也很清楚。”
而不巧，巴卫大爷他就不是其中之一。
所以虽然爱莫能助这个说法他是不认可的，不过拿来形容一下现在的状况倒也勉为其难可以接受。
事情于是再度陷入僵局，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尤其小铃，本来听了安娜的话后眼中瞬间迸发出的希望光彩，现在又再度黯淡下去。
她垂下头默默注视着树洞中昏迷不醒的好友，抿紧嘴唇，极力压下喉间情不自禁泄露出的小小悲泣声……
那样子看起来真是令人心酸极了。
乔温怜惜地看了她一眼，摸摸下巴，似乎若有所思。
见暂时没人关注自己，他想了想，凑过去小声跟巴卫咬耳朵：
“巴卫，你说，用消之牌能让这些秽气消失么？”
巴卫怔了怔，跟着也若有所思起来。
“理论上而言当然可以，毕竟你当初实验的时候，连我的狐火都可以消掉。”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沾染在小薰身上的秽气，不光只有肉眼可见的这些，还有更多的秽气是附着在她身上、存在于她身体之中的。
假如消之牌在消除秽气时一个不慎，将小薰身体的一部分也作为秽气的同属物给消失掉了，那又怎么办？
巴卫这个疑问一出，乔温也沉默了。
他本意虽是为了救人，但若因此而意外令小薰遭受了不可挽回的伤害，那即便驱除秽气保住了性命，到时小薰又是会感激他救了自己的命，还是怨恨他令自己永远失去了身体的某一部分呢？
乔温并不了解小铃这位好友的个性——说来，就连小铃乔温都不是非常熟悉，又何谈只从她口中听过一点描述的小薰？
谁能保证如果真的出了意外，她届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乔温不想好心办坏事，更不想因为好心办坏事而遭人怨恨。
他深深叹了口气，自从得到库洛牌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
“这样也好。”他想，“起码让我明白，库洛牌不是万能的，拥有了库洛牌，也不代表我就变得无所不能、天下无敌了。”
虽然他也不是这种性格，原本也从没有这样想过，但不可否认，在得到库洛牌并在巴卫的帮助下渐渐开始能够熟练运用库洛牌以后，乔温心中的确有了那么点运筹帷幄、睥睨天下（？）的意思。
……傲慢自负要不得啊。
乔温摇了摇头，默默在心底为自己敲了一下警钟。
正自我反省着，就感觉衣袖又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乔温转头，看向拉着自己衣袖不放的梦之牌：
“梦？怎么啦？”
——那语气，别提多温和了。
虽然他对自家库洛牌向来温声细语，态度和蔼惯了，不过对于几张小姐姐牌，乔温向来更不吝惜自己的温柔。
——毕竟是女孩子嘛。
就像母亲曾经教导过他的那样，对待女士，要温柔，要耐心，要绅士呀。
乔·绅士·听妈妈的话·温一边有点伤感地回想起曾经与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一边微微俯身，顺着梦之牌的力道将耳朵凑近她嘴边，听她想对自己说什么。
结果就听到梦之牌柔和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了声：“……”
……嗯？
乔温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那张牌？
梦之牌点头，见乔温还有些发怔，就又拉了拉他的衣袖。
乔温回想了一下那张牌的作用……
emmmm……
算、算了吧。
还是不要回想比较好→_→
他迎着梦之牌充满期待的目光，转头看了眼巴卫。
后者挑眉，似乎无声地问——“怎么了？”
乔温没有任何犹豫，将梦之牌的话转述给了巴卫。
巴卫：“……不然你就试试好了。”
乔温：“…………”
巴卫：“同为库洛牌，或许他们彼此之间，比你这个‘主人’还更了解对方呢？”
乔温：“…………”
别说，有点道理啊。
他于是不再犹豫，向前两步，迟疑了一下，还是先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铃发顶——
“小小姐，我或许有办法为你的朋友祛除秽气……”
话还没说完，小铃就一脸惊喜地扭头看了过来。
乔温苦笑着抬手，止住她即将冲口而出的请求：
“先听我把话说完。”
小铃双手捂住嘴，沉默着拼命点头，好像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把乔温吓跑一般，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不放。
乔温叹了口气，“要先声明的一点是，对此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等下尝试过后如果没有成功，希望你不要太失望才好。”
小铃闻言重重点头：“大哥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因为没能成功，就责怪怨恨你的。你能带我进来这个梦境里，明知道可能失败却没有干脆拒绝尝试，这已经很令我感激了，小铃不会偷偷在心里怪你的——我没有那么不知好歹。”
见她这样表态，乔温也就放心了。
忽略掉来自通灵者们的好奇目光，乔温抬手，依梦之牌所言，召唤了那张可能起作用的卡牌——
第二十三章库洛牌的不拘一格打开方式
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个有着仿佛由层层叠叠的泡泡堆积出来般浓密柔软长发，人身鱼尾、脸蛋儿圆圆，看上去就像条幼生期小美人鱼一般的娇小可爱少女。
gu903();小小的少女凌空漂浮在乔温身前，先是好奇地四下打量了一番，接着就无视了除乔温和巴卫外的所有人，凑过来抱住乔温的手臂，撒娇似的蹭了蹭，仰起脸，又信任又依赖地对乔温露出无比可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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