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差自然是有,同样的心理画像,元嘉比吴教授的更详细许多,而且也有不同,吴教授觉得对方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而且长发、牙齿不齐等,这在元嘉的给出的画像中没有体现。
心理侧写需要非常广的知识面,各领域的知识都要涵盖极其出色,体验或者经历得越多,那么做出来的心理画像就越准确。
但心理画像是基于行为统计学的,有点类似于‘经验’的存在,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察,能一眼看出来谁是小偷一样,同样也会存在个体的误差。
元嘉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度,但百分之三十还是有的。
不要小看这百分之三十,吴教授对他自己的心理画像把握度甚至都不到百分之十。
罗前说是这样说着,但还是认真地把元嘉给出的外貌特征记下来,作为最好的朋友,他知道元嘉自然不会拿他来开玩笑,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元嘉:“画像的话,你简单参考下就行了,我再给你一些有根据的判断。”
罗前:“说。”
元嘉:“他有严重的反社会人格障碍。”
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通常不认为自己有病,也不需要治疗,这也是反社会人格障碍最大的潜在危害和难以治疗的原因。
反社会人格障碍的人,经常会做出违法的行为,比如偷盗、打架、抢劫、伤人等等。
性格极度利己,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或者乐趣,不惜伤害他人。
性格冲动鲁莽,做事不考虑后果,暴躁易怒,极其不负责任。
哪怕在做出损害他人生命或者利益的行为之后,他们也没有悔过之心,反而认为是对方愚蠢或者罪有应得,用‘生活是不公平的’等理由来为自己开脱。
反社会人格障碍在正常人中的发病率是很低的,但在某些特殊环境下,发病率可以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
比如监狱、戒毒所、高压司法环境、或者经济贫困、迁徙等社会文化中的群体。
同样的,脑部的创伤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增大患病的风险,尤其是年幼时受到伤害,但父母等人比较冷漠简单处理。
在跟罗前讲述了这个心理疾病的产生和表现之后,元嘉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元嘉:“你刚刚说吴教授怀疑是外地人口流窜作案,这个判断可能有误差,犯罪嫌疑人的确不是本地人,他可能在几年前迁徙到这边居住,并定居于此,从他对附近的道路、摄像头等熟悉程度可以得知,他并非是流窜作案,甚至有可能就居住在阳嵩镇周边。”
听了元嘉的话,罗前微微有些激动起来,在他的一番描述下,思路也逐渐清晰了。
最关键的是,犯罪嫌疑人只要还没离开本地,那么破案的难度将会降低很多!
这段时间对出入的外地人口排查,可谓是苦不堪言,工作量极大,又找不到准确的线索。
元嘉:“据此,我们可以推出来犯罪嫌疑人的一些行为和经历特征。”
元嘉:“目前无业,但曾有频繁更换工作的经历,阳嵩镇周边很多工厂,可以挑取人事记录进行排查。”
元嘉:“经济拮据,且独居,父母不在本地,没有妻儿,单身,在本地居住多年,却仍有比较重的外地口音。”
元嘉:“身上有债务,喜独来独往。”
元嘉:“曾有案底,或者在戒毒所呆过。”
元嘉:“额头或者脑后可能有伤疤,幼年受过比较重的撞击伤。”
元嘉:“试一下往这个方向排查。”
罗前手中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眼中的光却越来越亮,在元嘉的分析后,他的思路已经完全清晰了起来。
阳嵩镇只是一个小镇而已,同时满足这些特征,或者哪怕只有两三项的人也并不多,最多只需要三天时间便可以排查完毕。
他激动起来,时间紧迫,这些天里在阳嵩镇的动静,或许也让犯罪嫌疑人吓得跑路了,但只要尽快知道对方姓氏名谁,那么无论他跑到哪,总能逮回来的。
罗前:“牛逼,要是抓到了,我给你申请大功。”
元嘉:“祝你顺利。”
放下手机,罗前咕噜咕噜地干了半瓶矿泉水,拿着传呼机让组员们集合开会。
……
人都还没来齐呢,便有队员紧急通报了。
“头!发现线索了!”
“怎么回事?”
“我们在排查一家五金店的时候,老板娘向我们反映说,事发那晚,她在回家路上遇到一个中年男人,目光很凶,她遇到这名男人的时间点和位置,正好与案发时间吻合,那名男人有重大嫌疑!”
罗前瞳孔微缩,问了五金店的位置,立马赶了过去。
曹彩静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五金店里来了好几个高大的刑警,连空气都有些压抑起来。
自从那晚遇到那名中年男人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而后第二天传来命案发生的消息,胆小的她更是有些懵了。
本来她第二天就想着要举报线索的,但丈夫劝她不要了,毕竟夫妻两都是在镇上工作,小孩和老人在家怕不安全,再说了,她也就匆匆看到对方一眼而已,也不能确定是否就是犯罪嫌疑人。
怀着这样的心态不安了一个星期,直到警方来店里询问,她才忍不住说了出来。
“曹女士,你不用紧张,请详细地把事情的经过描述出来。”
“那人、该、该不会报复吧……”
“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们。”
曹彩静便断断续续地开始讲了,警员也快速地做着笔录。
“那晚收档比较晚嘛,天又下着雨,我……”
“他撑着伞,但身上却是湿的?”
“好像是……我也记不太清了……我就只看了他一眼,他看起来特别可怕,我看他都还没一秒钟,我就吓得赶紧走了……”
“他撑着什么颜色的伞?”
“黑…不是…好像是蓝色…不是……”
曹彩静皱眉回忆着,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出于正常人的心理防御机制,对于那晚的惊恐,画面已经被记忆修改模糊化了,而且仅仅只是瞥了一秒钟,本就没太看清对方的模样,这会儿在记忆里回想起来,便只有模糊的影子。
“没事,曹女士不用急,慢慢回忆,他穿着什么款式、什么颜色的衣服呢?”
“穿……穿……”
曹彩静艰难地回忆着,可越是主动地去回忆,反而越想不起来对方的模样。
唯一记得最深刻的,便是那双眼睛,瞳孔死死地盯着她,眼白带着血丝,像是一头嗜血的凶兽。
这双眼睛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以至于在记忆的加工后,其余的外貌和衣着特征,都变得模糊起来了。
“对不起警官……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年纪也大,经常忘记东西,可能是我看错了……”
曹彩静连连摇头,她确实尽力了。
罗前安抚了她的情绪,案件发生到现在已经一个星期,曹彩静是唯一的可能目击证人,她的任何一句话都是珍贵的线索。
在画师的帮助下,按照曹彩静的描述将那双眼睛画了出来。
跟元嘉刚刚的判断一样:斜眼,眉毛浓密。
罗前紧急召开了小组会议,警员们重新调整了排查的方向,按照元嘉提出来的几个特殊点为中心去进行摸排。
但就算找到符合这些条件的嫌疑人,也是没有切实的证据可以定罪的,唯一的突破口,便是这个想不起来对方清晰面容的曹彩静。
罗前:“现在怎么搞?要是她能记起来,那案件就顺利多了。”
元嘉:“她看到正脸了对吗?”
罗前:“是的,但现在只记得眼神了,连对方的衣着都不记得。”
上次人格障碍那事,元嘉也和罗前聊过人的记忆。
记忆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主观意识里的记忆,并非是记录,而是会有加工的痕迹。
曹彩静在记忆加工后,除了那双眼睛,其余的外貌特征都被弱化掉了,甚至脑补出不真实的画面出来。
但潜意识的记忆是真实的。
人的潜意识可以正确地记录意识所摄取的事情,而催眠可以进入这个难以置信的、无穷丰富的记忆库当中。
利用催眠进行询问,可以比一般的口头询问多出来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相关线索。
元嘉:“要不要考虑聘请我来当特殊顾问?”
罗前:“有把握?”
元嘉:“可以还原。”
罗前没再回复了,上了警车,直接过去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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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我有一个朋友之福尔摩嘉
警局里,元嘉和罗前坐着喝茶。
“你还真把我带来喝茶了。”
元嘉捧起一次性杯子,喝了两口茶水,普通的招待茶叶。
“你要是有把握把曹女士的记忆详细恢复的话,这个案子就顺利多了,别说喝茶,完事儿我还得给你申请大功,请你吃大餐。”
罗前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接过同事递来的文件,拿给元嘉。
“签个名吧。”
元嘉简单地看了看,相当于特殊顾问的聘用合同,非常时期,流程也都简化了。
他接过笔,签上自己的姓名,辅警也帮忙把他的证件复印好,跟这份文件一起存档保存。
“曹女士过来了吗?”
“在路上,一会儿就到了。”
十分钟后,曹彩静跟着警员们来到了警局这边。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紧张,身为一个四十多岁的普通妇人,她哪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比电视剧里的看起来更要让人无法自在。
虽然她不是犯人,但来到警局,总感觉浑身不自在。
“警官,我大概是真的想不起来了,能想到的就那么多了,我都如实跟你们说了……”
“曹大姐不用紧张,没事的,咱们今天只是详细做个记录,等做完之后,小李他们会开车送你回去的,来喝口水。”
一个年轻的女警员帮忙安抚曹彩静的情绪,贴心地给她送上来一杯水,跟她说着一些家常话。
罗前上去跟同事说了几句,然后先带着元嘉进去小会议室。
通常审问犯人会在审讯室里进行,但曹彩静毕竟不是嫌疑犯,而且情绪比较焦虑,便安排在小会议室里进行,这个环境也更好让她放松。
不多时,罗前带着曹彩静进来了,还带来了警局里的画师。
简单地相互认识之后,曹彩静还是很紧张,元嘉便跟她说几句话聊聊天。
其实她担忧的,无非就是怕罪犯报复。
那位女警员已经跟她聊了挺久的了,她依旧很担心,女警员也颇感无奈。
却没想到元嘉看似轻松地跟她闲聊几句后,曹彩静的紧张情绪肉眼可见的缓解下来。
“曹姐手上的佛珠很漂亮啊,平时都会戴着的吗?”
“嗯……我和丈夫都挺信佛的……”
“现在很紧张对吗?”
“对……”
“曹姐可以大声一点说话,对,像我这样,你试一下说‘我很紧张’”
“我很紧张……”
“大声一点。”
“我很紧张。”
“我很紧张!”
进入元嘉的聊天节奏后,在他的引导下,曹彩静大声地说了几句话。
跟女警员安抚时说的‘曹大姐不用紧张’不同,元嘉反其道而行,让她承认自己这种紧张,反而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就像是对你说‘不要去想象一只粉红色的大象’,那么脑海里一定会冒出粉红色的大象来,单纯地让对方不要紧张是行不通的。
任何克服某种情绪的前提,不是要去抵制它,而是先承认它。
跟中老年人聊天,元嘉很有一套,尤其是像曹彩静这样的中年妇女,就特别吃那种心灵鸡汤,从她手腕佩戴的护身佛珠就可以看出来。
包括像杨和美也一样,自从学会玩微信后,天天在朋友圈转发一些人生感悟、佛缘佛语等等。
“心底无私天地宽,曹姐可以闭上眼睛想一下更宽更广的东西,想一下安定祥和的社会,想一下孩子因为母亲的勇敢而骄傲,想一下那个受害的司机……”
元嘉能够非常准确地把握曹彩静紧张的问题根源,当然了,人非圣人,自然会以自身利益为行动中心,但这样子就难免患得患失,心理失衡。
这种‘大爱’‘宽广’的情怀,很是让曹彩静受用,她按照元嘉的引导,想象着画面,呼吸也渐渐变得悠长,拳头微微紧握,多出来不少的勇气。
罗前和无关人等已经离开了小会议室,只剩元嘉和曹彩静和画师在里面。
但会议室是有摄像的,罗前和几个同事便在后台观看做笔录。
“罗队,你这朋友厉害啊,这才三两句话,曹大姐的情绪就稳定下来了。”
之前一直给曹彩静做安抚的女警员惊讶道,不过她的目光倒是一直盯着元嘉,啧啧称赞。
平时跟元嘉相处时,罗前老是喜欢跟他抬杠或损他,但在外人面前可就不一样了。
“我这哥们在心理学领域牛逼着呢,他之前跟我推测了嫌疑人的画像,斜眼、浓眉,跟曹大姐能记住的这点完全一样。”
“真的?啧啧,人不可貌相啊……”
“这也叫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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