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兰见主子一脸恍惚，建议道：“主子，这天晴好，咱们缩在屋里冻得不行，不如在外走动走动，暖和暖和身子。”

钟忆灵恍然醒来，见着地上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如若隔世：“好啊，咱们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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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艳阳总是令人欣喜，苏荷穿着一身四喜如意银纹锦缎，头上插着镂空兰花珠钗，手里捧着小薰炉，领着莲藕和桃子高高兴兴地到花园游玩。

园里虽无夏日的争奇斗艳，裹着一层银装，却格外有一种空旷的美。苏荷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探索别样的趣味，突见那墙里伸出一枝红梅，兴致盎然。

刚要踏入那院子，却传来一阵熟悉的人声，苏荷停住了脚步。

“钟奉仪这大冬天的，你还有心情出来游玩啊。”叶丽云尖利讽刺的声音响起。

“叶奉仪你不也是一样。”钟忆灵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我可不敢和钟奉仪你比，你的心那么狠毒，谁能跟你比啊。”叶丽云依依不饶。

“你——那件事不是我干的。”钟忆灵气急。

“谁会说是自己干的呢，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哎呀，你干什么！”钟忆灵难得的高声怒斥。

“哈哈哈，哈哈哈，钟奉仪你的手怎么这么黑啊，你这样恶毒的人哪里配使炭。”原本就是她的意思，这种人正该好好教训一下，之后又发出一声惊呼：“啊，我新做的裙子。”

看着被撞翻在地的熏炉，钟忆灵红了眼眶，供炭房连一颗炭也不给，她愤怒却无可奈何。炉子里的炭是早上的黑烟炭，不过要出来实在手冷，石兰就挑了几个不怎么冒烟的炭放进了小薰炉，捧在手里也一样暖和。

不过她的手细嫩，还是沾染了些黑灰。

“钟奉仪你好歹毒的心，竟然要用炭烫我。”叶丽云指着自己被炭火撩出一个洞的裙子。

“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冲撞我们主子，将我们主子的熏炉撞倒了。”石兰实在是忍不住了，出言辩解道。

叶丽云使了个眼色给翠禾，翠禾走了几步，伸手就是两巴掌：“你这个刁奴，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石兰向来受钟忆灵亲厚，还从未被人打过巴掌，突然被翠禾这两巴掌打懵了，直楞楞的。

钟忆灵见石兰被打，一时也愣住了，缓过神来气得说不出话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叶丽云依旧不依不饶，嚷着钟忆灵将她的裙子烧毁了。

坐在不远处的彤蓉儿这才走过来，叶丽云见彤蓉儿过来了，更是嘚瑟地瞥了钟忆灵一眼，向彤蓉儿行了个礼：“见过彤良媛。”

钟忆灵愣愣的看着彤蓉儿，满眼都是深深的恨意。

“钟奉仪，见着良媛还不见礼，真是没规矩。”彤蓉儿的大宫女彩莲趾高气昂道，自从主子连晋两级，彩莲走路都是昂着头的。

钟忆灵心中实在不愿，却不得不低头，不情不愿地福了福身子：“见过彤良媛。”

昔日她是高高在上的钟良媛，目中无人；如今颠倒轮换，卑微小奉仪变成了良媛，高傲良媛反沦为了末等奉仪。

彤蓉儿眼梢吊起，颇为得意地看着钟忆灵，突然又皱起眉头好像忽然想起眼前的人和自己有杀子之仇，厉声道：“钟奉仪，你的心还真是狠毒啊。本宫就罚你在此跪上一个时辰好好反省。”

叶丽云一听脸上笑开了花，见钟忆灵站着不动只恨恨地看着她们，一个箭步走上前去一个扫堂腿将钟忆灵绊倒，见钟氏挣扎，又示意翠禾上前帮忙，二人一齐压住钟忆灵。

钟忆灵双膝跪地，冰冷刺骨的寒意仿佛侵入了她的骨头缝里，膝盖刺痛难忍。稍稍使力挣脱就被强压下来，眼睛越发地红，泪水在眼里打转，她强撑着不让眼泪流下。

石兰在一旁想扑过来救主子，却被彩莲和几个小太监按住了手脚，扑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苏荷看到这一幕心里纠结，要不要去管这闲事，看钟忆灵的模样实在可怜，但是彤蓉儿和叶丽云本就与她不合，她去不定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况且这钟忆灵和彤蓉儿有如此大仇，彤蓉儿要报仇似乎又说得过去，但是苏荷看着钟忆灵跪在地上的双腿，这膝盖怕是要废了。

正在苏荷举棋不定时，跟在彤蓉儿身边的齐姑姑匆匆走来附在彤蓉儿耳边说了些什么，彤蓉儿的神情一时莫名起来，似是有些为难。

“主子。”莲藕小声地碰了下苏荷，抬头示意。

苏荷一看，原来树影间竟隐现着明黄色的锦服，东宫里能着明黄色衣料服饰的也就是太子了。

看着彤蓉儿为难的神情，苏荷猜想彤蓉儿在太子殿下面前向来是温柔善良的，定是不愿意被殿下看到她如今的狠样。

苏荷想到此，抬脚进了院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膝盖的刺痛仿佛切开了骨头，钟忆灵一时又有些麻木，似乎那膝盖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扭头看到石兰扑在冰冷的砖面上挣扎的模样，心底一阵阵绝望闪过，又涌起强烈的恨意，她一定要翻身一定要翻身报今日之仇。

“见过彤良媛。”苏荷进了院子就直接向彤蓉儿行了一礼。

彤蓉儿对她依旧没什么好脸色，虽没苏荷高，看着苏荷的模样却像是俯视一般，叶丽云还是利嘴不饶人：“苏姐姐真是好久不见啊，今日怎么得空出来了。”

苏荷看叶丽云洋洋得意的样子是丝毫没有觉察出彤蓉儿脸色不对，也懒得理她，只对着彤蓉儿道：“良媛娘娘，虽钟奉仪犯了错，娘娘罚她是理所应当的。不过钟奉仪到底是无心之过，如今又是天寒地冻的，若她双膝坏了，传了出去对娘娘的名声也不好啊。”

素来善良的彤娘娘，表面原谅了钟奉仪的错还向殿下为钟奉仪求情，背过身去却狠心坏了钟奉仪的双膝，虽很多人是表里不一，但若是传到明面上，这样阴阳两面的双面人绝不会令皇家喜欢。

彤蓉儿本就怕被太子看到，叶丽云又没个眼色，如今苏荷给了她一个台阶，她也就顺坡下驴，抬了抬手：“苏昭训说得有理，既是无心之过，本宫今天就饶了你。”

顿了顿又厉声道：“若是下次再犯，就别怪本宫饶不了你。”

叶丽云还不甘心就这样放过钟忆灵，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彤蓉儿一个厉眼色给瞪了回去，跟着彤蓉儿出了院子。

莲藕桃子连忙上前扶起钟奉仪和石兰。

“今日真是谢谢苏昭训搭救了。”钟忆灵双膝疼痛难忍，心中是真切地感激苏荷的，磕磕绊绊地说道。

石兰也跟着自家主子：“谢谢苏昭训。”

“不用谢，我也不过是举手而为罢了，若不是太子殿下就要走过来了，恐怕她们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你日后要担心啊。”

苏荷本不是管闲事的人，这个时候的她也没那个能力管别人。只不过看着钟忆灵的膝盖快废了，又看出彤蓉儿的心思才出头替钟忆灵解围。

不过看彤良媛她们对钟忆灵的狠劲，日后怕也没有钟忆灵的好果子吃。

殿下就要过来了。

钟忆灵听到这句话，又傻愣愣地呆住了。

不远处已经响起了彤蓉儿和叶丽云对太子长祁见礼的声音。

“都起来吧。”太子温和的声音响起。

钟忆灵一直忍着的在眼眶打滚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你，”苏荷见钟忆灵楚楚可怜的模样问道，“要留下吗？”

留下？留下来看清殿下对彤蓉儿的宠爱，留下来看清殿下对自己的决绝，留下来生生感受自己的心碎了一地……

钟忆灵摇了摇头，算了，还留下干什么。

石兰的双腿也着实冻到了一时不能动弹，苏荷没法子，只能叫莲藕和桃子扶她们一起回去。

一路上，一行人沉默无言。

到了清馨苑，苏荷将钟忆灵送到东跨院，石兰虽还不大能动弹，倒是大声吩咐了小亮子将热水烧起来。

苏荷想着钟忆灵的双腿不能耽搁，也算她好人做到底，吩咐桃子叫小李子一块过来帮忙，顺道拿上一小篓炭送过来。

小亮子看到主子和石兰被莲藕和桃子扶了进来，一脸惊诧，听到石兰的话连忙去了小厨房，他有些不愿意见到原先正院的人。

在小厨房烧水这点时间，心里又琢磨着，苏主子还是心善，要不然他去求求或许还能回去。

正好小李子被叫来帮着把炭烧红，小亮子原先最不愿意见到小李子，现下也笑脸迎了上去：“李哥哥。”

小李子可太熟悉小亮子了，一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直接说道：“别跟我这哥哥弟弟的，想回来，没门。”

说完就闷头烧炭，烧完就走了，一点缝隙都没给小亮子留。

“我呸。”等小李子走了，小亮子呸了一口，“当我乐意回到你们那不招人待见的窝，五十步笑百步，还嘚瑟起来了。”

小李子可不管小亮子怎么想，原本来这帮忙他就不乐意，他们最落魄的时候也没见有谁来帮他们，还是主子太心善了。

钟奉仪和石兰现在是对着坐在床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莲藕将炭炉放在他们中间。

“用热炭热一热可能会好一些。再叫小亮子给你们灌两个汤婆子也就是了。”

钟忆灵从回来后就一直呆呆的，石兰就代主子答谢道：“谢谢苏昭训。”

苏荷也没想着她们谢，不过是顺手帮个忙而已，说完就带着宫女太监回院去了。心中到是越来越亲近表姐了，虽进宫后再没见面，不过看着钟忆灵被彤良媛和叶奉仪欺负的样子，就想到若是自己没有表姐庇护，处境恐怕也会这么难了。

不过自己到底没和谁有深仇，应该会比钟忆灵的处境要好得多。

钟忆灵缩在被子里，被子下放着熏炉，又喝了口小亮子端上来的热水，才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

若是以往，这种什么都不放的锅里烧开的热水她怎么会喝，现今倒觉得什么花呀露水呀都是无所谓的，都不如这口热水来得踏实。

想到刚刚太子殿下的声音，还是如以前般温柔，心脏又是一阵绞痛。太子爷还会这样对她说话吗？

一时又想起在雪地里，彤蓉儿和叶丽云狠毒的模样，硬抓着她，恶狠狠地笑，刺骨的冰冷刺进膝盖，难忍的疼痛……

“主子，主子。”石兰叫了声主子见主子好像出神了一般，连叫几声都没答应，主子的眼神却越来越凌厉，一时有些急了，怕主子魔怔了。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分，用脚用力地踢了一下钟忆灵。

钟忆灵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石兰焦急的小脸，一时悲上心头，敌人面前不能流的泪水在此刻尽情地流，她不能倒下，她还要重新夺回宠爱，报今日之仇。

想到宠爱心里又有些惶恐和悔恨，恐在难以再次夺回宠爱，悔在刚开始对太子摆的姿态太高，以至于和太子多相处了三年却仍旧敌不过刚刚入宫的新人。

一时思绪又陷入这样复杂的情绪中，爱慕，绝望，痛恨，悔恨，惶恐，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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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最难捱的寒冬已经过去，金灿灿的迎春花已悄然立在枝头，人们脱下了厚重的棉服，穿上了轻薄的春装，天子也要率领三公九卿去郊外举行迎春大典，感恩春日的到来，祈求今年谷物丰登。

太子自然是要去的，东宫后院里也就只有太子妃和良娣有这个资格去了，其他的都是没有上玉牒的妾侍，没有这个荣幸，现如今没有良娣，也就只有姜氏能陪着太子一起去祭祀谷神。

不过为了表示欢迎谷神的到来，东宫内也举行了一场小小的欢聚仪式，依旧是马昭训做主，刘圆圆辅助。

初春仍旧料峭，不过花园子里已经有了红色、黄色、绿色等等颜色，点缀着刚刚回暖的园子。

上首的两张矮几前是空着的，下面中间也是空着的，放了些花房精心培育的还不是这个时节开放的花朵儿，两排矮几分别放在两边，左面第一张矮几前坐着的郝然是彤蓉儿。

原本彤蓉儿还因为不能陪着太子爷去迎春大典有些郁闷，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晋位良娣，转眼到了这聚会又得意起来，看着满座低于她的妾侍，脸上的得意压都压不住。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她已然鹤立鸡群。

坐在彤蓉儿身边的叶丽云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又特意穿了盛装，满面的春风得意。

“恭喜叶昭训。”

“贺喜叶昭训。”

……

gu903();恭贺声源源不断地响起，叶丽云眼角眉梢都上扬着，嘴里也一反往常的尖酸刻薄，全是喜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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