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红袖的手被掐的血迹斑驳,没有一块好皮,但是她仿佛感受不到痛似的,紧紧地盯着魏珠儿手中的玉簪。
“求求你,把它还给我。”
魏珠儿一脸嫌恶地看着手中这支染了血的,平凡无奇的玉簪,眉头微皱,这不就是当初魏红袖进府时带来的,极为宝贝的那支簪。
不是被她给夺了过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的,怎的,这只簪子又回到了她手上,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她看着魏红袖满脸的哀求,心中满是愉悦。
“你想要这只簪?”
“求求你把它还给我”
魏珠儿拿着簪子的手高高扬起。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玉簪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块。
“我的簪子。”
魏红袖从婆子手上挣扎了出来,跪在地上,抖着手捡起地上的玉簪,泪流了下来,绝望地喊道:“怎么可以碎了,怎么可以......”
“为什么,连我最后一点珍视的东西,你都要毁掉,你毁了我还不够吗?”
“不够,你怕是还不知道的吧,母亲给你定下了一门婚事,是秦郡公,不过是续弦,听说那秦郡公的原配都是被他给虐待致死的。
这京中无人敢嫁他,如今算来,对方应该也有六十多岁了吧,比父亲年龄还要大哪。”
“不可能,母亲绝不会这样对待我.......”
魏红袖拼命地摇着头。
“婚期都已经定下了,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魏珠儿看了一眼胡嬷嬷,“嬷嬷,把我给妹妹的贺礼拿出来。”
“是”
胡嬷嬷拿出一个匣子,打开了盖子。
旁边的两个婆子看到匣子里赫然摆了一排乌黑的舌头,吓得脸色顿时发白。
“这是从几个嚼舌根的丫鬟身上割下来的,妹妹可喜欢?”
魏珠儿说罢,看了一眼面色苍白,失魂落魄的魏红袖,随后一脸笑意地带着丫鬟婆子扬长而去。
天空乌云密集,远处传来一道闪电夹杂着雷声,仿佛要把天劈出一个窟窿,倾盆大雨瞬时落了下来。
哗哗哗的雨声拍打着青石板。
魏夫人的院子。
“你这是做什么?”魏夫人看着跪在雨中的女儿,质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让我嫁给一个那样的人,你真的是我亲生母亲吗?”
魏红袖满脸绝望地看着魏夫人。
“你父亲陷入了江南那边的贪污案,皇上震怒,如今,你父亲在朝中举步维艰,那秦郡守能帮到你父亲,他虽然年龄大了点,可官职高,对方不嫌弃你是个养女,你嫁过去也不亏。”
魏夫人一脸淡然。
“你为什么不让魏珠儿嫁过去?”
“珠儿是未来的齐王妃怎能嫁给一个这样的人!”
“明明我才是你的女儿,她魏珠儿不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魏红袖看着高高在上的魏夫人,雨水混着她的泪水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我把你带回了府中,让你过上了荣华富贵的生活,你难道还不知足?”
魏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女儿。
“我情愿你没有把我带回府中,我情愿死在外面,我情愿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你,告诉了我,我是你的女儿,是你给了我希望,又亲手把它浇灭,为什么要对我这般不公?”
“我把你带回来,难道错了不成?是你,惦记上了不属于你的东西。”
“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惦记,我只是希望渴求一点母爱,你让我善待当年偷走我的那一家人。
你可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自我记事起,身上被打的没有一块好皮,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被那不是我哥哥的禽兽各种欺辱。
七岁那年,我被卖进了花楼,到处都是不怀好意的人,到处都是脏污,那是地狱一般的地方,我在那里面待了九年,天不亮就起来干活,每天要防着那些嫖客,我整天活的提心吊胆,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可是那魏珠儿那,被丫鬟婆子伺候,过的锦衣玉食,被你们捧在手心里呵护,是风光的魏家大小姐。
我哪,我每天都生活在地狱里,为什么,你顾念着那一家人是魏珠儿的亲生父母,便要让我包容他们,你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你凭什么这样做?”
魏红袖嘶哑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心中的寒冷仿佛深渊中的玄冰。
魏夫人脸上有震惊,有不知所措,她颤抖着声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他们说是实在穷的没办法了,才迫不得已把你卖到花楼里的。”
“虐待折磨我的那一家他们的女儿,在府中享受着荣华富贵,你知道冬天只穿一件打了补丁的单衣是什么滋味吗?
你知道只能吃雪水充饥的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你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女儿啊,我不知道当年被人换了孩子啊,我知道的太晚了,都是我的错啊。”
魏夫人跑到了雨中,抱住了魏红袖。
“夫人,小心身体。”丫鬟婆子连忙上前撑了伞。
“当时被你带回府中,我很高兴,因为我终于有母亲和父亲了,终于有家了,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从一个地狱来到了另外一个地狱.
我的身份,我的经历,我的过往,让你们不敢认我,我在你们心中是一份耻辱,她魏珠儿能给你们带来荣耀,我便被抛弃了。
我在府中的每一秒都是煎熬,看着你和魏珠儿母女情深,而我只能做明面上的一介养女,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即使知道魏珠儿她背地里对我做的那些事,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为我是一颗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的弃子。”
魏红袖眼睛猩红,满脸恨意,她推开了抱着她的魏夫人。
“我就不该来到这世上,这世间是如此的冰冷与肮脏。”
“女儿啊”
魏夫人看着面前麻木的女儿,哭了起来,此时心中满是悔意与愧疚。
魏红袖站了起来,眼中的脆弱与温柔不再,只留下了一股强烈了暗色,弥漫着铺天盖地的恨意。
她双手紧攒在一起,雨水混着血水流在青石板上,浑身被雨水浇透了,她转过身,不顾身后魏夫人的呼唤,一步一步迎着滂沱大雨,走进了黑暗中。
第45章
窗外下着瓢盆大雨。
躺在床上的苏绾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嘭”
窗户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谁?”
苏绾披上了衣服,下了床,点亮了蜡烛,从桌子旁拿着一把修剪烛心的剪刀,一脸戒备靠近窗户附近。
“啪”
窗户被人打开,跳进来一个黑衣人。
苏绾想也不想地用手中的剪刀刺了过去。
“你难道想谋杀亲夫?”一道调戏声响起。
苏绾的手腕被一只湿漉漉,冰凉的大手给握住。
“沈玠?”
“是我。”
沈玠摘掉了脸上带着金色花纹的面具,露出一张俊朗非凡的脸,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眉眼处带着水汽,望着苏绾的眼睛极亮。
“你三更半夜不睡觉,来我这做什么?”
苏绾拔掉手腕上对方的手,一脸冷淡,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沈玠看着在烛光下,女子纤细的手腕越发显得细腻白皙,他被拔掉的手无意识地捻了下手指,手指还残留着女子手腕上的温热。
“不要这样对待我,好不好。”
沈玠上前几步,紧紧地抱住了一脸冷意的女子。
“我数三下,你若是不松开,我便喊人。”苏绾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抱着,“一,二,三,翠心......”
翠心二字还没有来得及喊出来,她嘴上便被堵上了一抹冰凉。
沈玠抱着女子,女子唇间透着一股甜美的香味,他不由之主地想索取更多。
苏绾对着沈玠的唇角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
沈玠松开了苏绾,用指腹擦了下唇角,只见上面一片殷红。
“你若再敢对我动手动脚,就不像刚刚这般便宜了。”
苏绾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看着沈玠。
“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我和你是宿敌,即使你变成了男子,也不会改变这一事实,我与你之间的过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凭什么让我原谅你?”
“我知道我做了许多惹你生气的事,可这都是因为我心悦......”
“我不想听这些无聊的借口,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苏绾可以嫁给任何人,唯独不会是你。”
苏绾眉眼之间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厌恶。
“你想嫁给谁,是江陵,还是斐萧然,亦或者是那孟季秋?”
沈三质问。
“关你什么事,你以后少管我的闲事。”
“我不许你嫁给旁人,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沈玠眼中闪过丝阴鸷。
苏绾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的沈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沈玠,你性别是假的,恐怕连沈玠这个名字也不是真的吧,我不想掺进那些是是非非中,你放过我好不好?”
“放任你去嫁给旁人,我做不到。”
沈玠脸上满是戾气,他嘴唇动了几下,一脸复杂地看着苏绾。
“我日后一定会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你等等我,好不好?”后面语气中带了些恳求。
“可是我已经并不想知道了,我承认,你失忆那会,我接近你确实居心不良,想找到你身上的秘密报复你。
可你也没损失什么,我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站在你眼前的我,是个斤斤计较,眦睚必报,性格恶劣,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你为何这般执着于我?”
“你不记得了吗,小的时候我第一次见你,是你先调戏我的,把我骗到手后,便撒手不管,一副陌生人的样子,然后去招惹别人,你既然惹了我,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
沈玠一步一步逼近苏绾。
“小时候的事怎么能当真。”
苏绾脸上一副淡淡的样子,她小时候落过水,醒来便忘记了以前的事,后来她和别家的小公子玩的正好好的,这沈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脸怨气地看这她,并且还把她的手腕咬的血淋淋的。
打那以后,她和沈玠的梁子便结下了。
她不想知道失忆前的事,她也不想告诉沈玠她小时候因为落水而失忆,她现在只想远离他。
“你当真凉薄啊!”
沈玠看着苏绾嗤笑道。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曾经说的话难道不作数了?”沈玠挑眉,看向苏绾。
苏绾脸上闪过丝不解,“我说过什么话?”
“若我能让枯木开花,溱湖水干,乌金不坠,你便原谅我。”
沈三看着苏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这话是我说的,可这本来就是做不到的事。”苏绾承认,她就是在故意刁难沈玠,她只要一想到当初被沈玠欺压的时光,就忍不住狠狠地报复回去。
“这三条我若是能做到,你嫁给我。”
沈玠目光微闪。
苏绾犹豫了片刻,踌躇道:“有何不可。”
“你快点走,再不走,我便叫人了。”
“记住你的承诺。”
沈玠勾唇一笑,便跳窗离开了。
苏绾来到窗户边,外面的雨下的越发大了起来,她看着地上湿漉漉的,属于沈玠的脚印,眉头拧在了一起。
干嘛非要下着雨过来!
苏绾关上了窗户,天气已经步入了深秋,这人淋着雨,身子骨也不知道.....
“我真是疯魔了,他即使病死和我有什么关系。”苏绾喃喃自语道。
躺在床上的她耳边是哗哗的雨声,脑海中是刚刚沈玠浑身被雨淋透的身影,她越发心烦意乱起来,辗转难眠。
次日。
“小姐,您昨日没有睡好吗?”翠心看着小姐眼底的乌青问道。
“昨夜有只耗子跑了进来,扰的我心烦意乱,失眠了。”
苏绾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神色恹恹。
“翠心,你说难道真的有人可以做到令枯木开花,溱湖水干,乌金不坠吗?”
“已经枯萎的树怎么还会开花?溱湖是皇宫里有名的湖,谁敢让它水干?那乌金是太阳,一到天黑就落下了,怎么可能不坠?”
翠心挠了挠头,看向失神的主子。
“是啊,怎么可能做到,看来是我想多了。”
“主子,今天早上沈郡主遇刺了,现在整个汴京被侍卫封锁了起来,咱们府门口,今天早上来了一批佩刀侍卫,现在府里的人都不敢出门。”
苏绾手中的玉梳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被摔的成了碎片。
“你说什么?”
“沈郡主她遇刺了。”
苏绾哗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她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明明......”昨天夜里他还来过,难道是昨天夜里回府的途中遇害的?
“他是什么时候遇害的?”
“就在昨天晚上,那条路刚好是通往咱府上的那条......”
翠心看着失魂落魄的主子,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往下说了。
苏绾跌坐在凳子上,沈玠若不是夜里来找她,怎会遇害?
“他……现在怎么样了?”
翠心想说什么,看了一眼主子,又纠结地闭上了嘴巴。
“说吧,他即使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还高兴哪。”苏绾脸上的神情笑的比哭的还要难看。
“听说.....射中沈郡主的那只箭上有毒.......沈郡主她……没有扛过去。”
“你意思是,他死了?”
苏绾声音嘶哑,袖子中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哭了?”
“我这是高兴的,那沈玠向来和我不对付,只会欺负我,他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哪。”
苏绾用袖子擦着眼泪,可越擦越多。
“翠心,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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