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救赎,他的希望,她是爱人,是战友,是知己,是这辈子的唯一。
就像他对于她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正文完结,接下来暂时定了三个番外,分别是正文之后,谭静柏个人,以及现代篇,我会在这个星期内写完,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第133章【番外一】花香如故
我姓王,单名一个倩字,小字兮兮,自我懂事之后,我便一直在思考,我阿爷阿娘名字那般好听,阿兄的名字也雅致动人,为何到了我这里,就俗气得很。
阿爷与我说,倩是美丽的意思,至于兮兮……饶是他这种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之人,也半晌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掰着指头想了好几个词,脏兮兮,可怜兮兮,神经兮兮,想破脑袋了都想不出个好词儿来,阿娘告诉我,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兮兮是温婉可人的意思,我偷偷拿着这话去问我阿兄,我阿兄沉吟半晌,摸了摸我的头,我便知道了,阿娘是在哄我。
其实我若是跟着阿爷阿兄姓君的话,也许我这名字听着就不错,可惜我姓王,王虽是大姓,但是用单字为名,很难取得好听。
我阿爷姓君,按理说我得随他姓,不过因为我不是家里亲生的,是从阿娘母亲娘家那边抱过来的,按照辈分,我该唤阿娘一声姑姑,我小时候阿娘没给我改姓,长大后我自己也不愿意改,因为这么多年已经叫得顺口,故此我虽上了家里的玉牒,但是标的是王家的姓。
小时候我阿兄喜欢欺负我,每回吵架吵不过就说我不是家里的孩子,叫我回自己家去,每到这时,就算是脾气一向温和的阿爷,也提着鞭子凶神恶煞地揍他,阿娘抱着我给我擦眼泪,说我是她认定的女儿,除非是我自己不愿意了,不然她不会不要我。
阿兄小时候经常因为这件事被揍得满地乱爬,慢慢长大后,他自己再没有提过这件事,反而要是有人嚼舌根,他比阿娘冲得还快些。
有次他朋友在他面前提了一嘴,说我是童养媳,名不正言不顺的,待在王府给人笑话,若是阿兄不喜欢我,日后不知道要嫁给哪个富商,这些话气得阿兄压着他揍了半个时辰,阿兄一边揍一边骂:“什么鬼话!我家妹子是北渊顶尊贵的女子,就算是做皇后也绰绰有余,是你个泼皮破落户能多嘴的?”
阿兄带着伤回了王府,我拿着桂花糕和上好的金疮药去找他,阿娘按着他给他上药,阿娘见我过来,笑着道了一句:“这不是咱们家童养媳吗?”
我嘿嘿一笑,阿娘招手叫我过去,阿娘对阿爷和阿兄都是暴躁冷酷的,却独独宠溺我这个养女,阿娘抱着我,沉思一会儿道:“说起来,兮兮明年就十五了,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这不定个亲,不知道还要被那些野小子非议到什么时候,流言跟刀子一样,扎得人满身都是血。”
阿兄趴在床上,背上绑着绷带,他转过头道:“我看烨叔家的儿子不错,比兮兮大一岁,也算是一表人才。”
“秦王世子么?”阿娘皱起眉头,随即摇了摇头,“不行,那小子就是个武夫,一心扑在武艺上,一个月里有二十八天在军营里睡,咱们兮兮嫁过去可不是守活寡吗?而且那人一看就不是个会疼人的,他调皮得很,他小时候我见过几次,好小子,满院子撵着我那只虎皮玄凤,差点没把鸟累死,小时候就这么熊,大了也不会改变多少。”
阿兄动了动身子,疼得龇牙咧嘴:“那就再慢慢相看吧,北疆这边俊杰太少,京都那边应当多一些,反正每年咱们也要回去几次,到时候阿娘你带着妹子多参加宴会,说不定就看上哪家公子呢?”
阿娘顺手捏了我的脸一把,点了点头:“你这个法子不错,不过京都名门公子多是从小定亲,不知道还有没有我们兮兮的位置。”
阿兄满不在乎道:“那又怎么样?那些家族联姻不就是为了壮大势力吗?纵观北渊,除了皇室的几位公主,还有哪家的小姐能比我家妹子高贵?我家妹子可是陛下亲封的瀚海郡主,品级和陛下膝下的亲生公主平齐。阿娘你放心,妹子的名号一摆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簇拥着来说亲,你只管担心王府门槛会被这些人踏平吧。”
他翻来覆去也就拿着我的身份说事儿,好似我这人的模样和才情是上不了台面的,我没什么愤怒的情绪,因为和京都那些贵女比起来,我那点手艺实在是拿不出手,再者我相貌虽说和阿娘一脉相承,都是明媚动人的类型,但听说京都那边的贵女以清纯淡雅为美,我这种样貌在那边不讨好。
我瞥了一眼阿娘,她年近四十,面容姣好宛如少女,美目流转间仿佛一朵盛开的木棉花,一袭胭脂红的留仙裙衬得她昳丽非凡,在我心里,阿娘是世上最美的女子,那些京都的贵女们怕是审美有毛病,明艳的女子最为美丽大方,她们偏偏追求那身上没几两肉,看起来病恹恹,风一吹就要倒的美丽,实在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阿娘和阿兄还在说话,这里没我插嘴的份儿,我低着头玩着阿娘身上天青色挂金色流苏的披帛,等阿娘唤了好几声我的名字,我才回过神儿来,迷惑地看着她。
阿娘笑道:“兮兮这是一句话都没有听到呢。”
阿兄也笑我,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问道:“你们说了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特别的,夜深了,早些睡。”阿娘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从她膝盖上跳下来,阿娘也起身,她在阿兄肩膀上拍了一拍,说她走了,接着她关上房门,走到我身边来。
阿兄喜欢附庸风雅,院子中布置得精巧素雅,园中潇湘竹在月色下光泽柔润仿佛翡翠,一弯清澈的流水从竹林中蜿蜒而出,在院子中央汇成一方小潭,潭上布置着玲珑拱桥,桥上挂着十来个八角宫灯,灯上用水墨画着山水花鸟,都是阿兄亲笔所作。
我断定阿兄的院子是整个北疆最有文人气息的院子,我不知道他这样每说一句话恨不得掉八个书袋的性子,是怎样和舅舅那样厌恶文人酸气的人那般合得来的。
阿娘对我道:“兮兮,你也知道你自己的身份有多贵重,阿娘事先提醒你,你若是进了豪门深院,凭你的身份和智力,拿捏婆婆妯娌不是难事,但是夫婿的爱,你千万不要去强求,知道吗?你自己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阿娘叹了口气,又对我道:“其实你也可以不嫁,或者是,真当我家儿媳妇……”
我噗呲一声乐了:“我到了这个年纪,肯定是要嫁人的,我可不要嫁给阿兄,阿兄也不想娶我,您不能因为担心我,就出此计策啊。”
我自知阿娘恨不得留我一辈子,可是阿兄身为逍遥王世子,以后肯定是要娶妻的,百年之后,阿爷阿娘去世了,我住在王府里,这不是给阿兄添乱吗?阿兄不介意,可是嫂嫂肯定是要介意的,阿兄若是护着我,嫂嫂一生气,要和阿兄和离,我不就成了拆散他们的罪人吗?
我喜爱看话本,那文章里多少痴男怨女劳燕双飞都是因为妯娌争斗婆婆刁难,我可不想成为故事里棒打鸳鸯的恶妯娌,也不想阿娘因为维护我变成毒婆婆,我出嫁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嫁给阿兄,我是真没这个念头,阿兄也没这个想法,我和阿兄性子大相径庭,我俩要是一起过日子,还不得天天打起来,更何况我们自小一同长大,要是有这个苗头,早就在一起了。
今年我们照旧回京都过年,原定的是十二月末出发,可陛下连送了三封信,叫我们快些回京,阿爷把启程的日子意思意思提了一旬。
京都的王府一直是宫中派人来修葺,这边比苦天城的王府要小些,据说以前是这边要更大,但是这些年来苦天城在阿爷阿娘的经营下成了北边最大的行商贸易城市,许多西面的国家入北渊都会在苦天城停留一段时间,苦天城扩建了三次,面积越来越大,连带着王府也重新装修,往东面又新建了一亩,我和阿兄的院子就在新建的那边。
临近年关,京都的宴会越来越多,请帖跟雪花一样飞入王府,阿娘每天都要看上几十张请帖,厨房的灶台里的火也比往日更旺了。
连着拒绝了半个月,阿娘终于打算去赴宴,这次她史无前例地带上了我,以前她也想带我,可我哭闹着就是不愿去,渐渐地她也不再带我,如今她又喊上我,我知道这宴会重要,就乖巧地喊人来梳妆打扮。
我自小喜欢学阿娘穿衣服,每次做新衣,我都央着照着阿娘的样子给我也做一套,阿娘的衣裳以红为主,款式多变,我这种年轻姑娘穿在身上也合适,阿娘也夸我,就是阿爷每次都说阿娘穿着比我好看,我不懂事时还为此生过闷气,后来我释然了,阿爷这种人,就算阿娘套个麻袋都觉得阿娘是这天下最美的女人,他和阿娘感情好得日日都是新婚,我和一个眼里只有阿娘的人置什么气。
阿娘带我去赴宴,主人家是荣国公的正室夫人,荣国公是老牌的贵族,开国时就被封为公爵,一直到了今日,按照圣旨,还能再传三代,之后才会每代降级。
阿娘一进门就被迎上了主位,我连带着也坐了小姐们中最尊贵的位置,国公夫人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妇人,满头珠翠,雍容华贵,她一见我就问我姓名小字,阿娘说了我封号,又说了我是十二娘,并未告知小字。
“瀚海郡主明媚大方,绰约多姿,明年便要及笄,不知可有婚配?”国公夫人笑着问我。
我和阿娘对视一眼,我笑道:“我并未婚配。”
国公夫人跟狼见了兔子,狐狸见了鸡一样,顿时两眼放绿光,我被她这转变吓了一跳,国公夫人拉着我问了好多问题,我被她一串连珠炮问得晕头转向,趁着国公夫人去和阿娘说话,我转头溜出了大厅,往外走去。
大厅旁是一条弯曲的抄手游廊,游廊上盘绕着花枝,如今已经枯萎了,零星的叶子垂下来,显得孤寂萧瑟,一阵风吹过来,我裹紧了雪狐大氅,我这只是出来透气,没打算走远,顺着抄手游廊走着。
绕过假山,游廊到了尽头,面前是一块影壁,想来后面是别人家的内院,我转身往回走,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影壁后面传来几个女子说话的声音,我不知是怎么回事,莫名地停了下来,想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我知道听墙角不对,可是我师父喜欢听墙角,我小时候夏日都去崆峒山玩,也跟着师父到处跑过,我从没见过像师父那样喜欢听墙角的人,我被他带得也喜欢上了听墙角。
听墙角多有趣啊,大到皇宫秘闻,小到隔壁邻居家的母鸡今早儿生了几个蛋,在墙角都能听到,虽说知道得越多越容易死,可是我这人和师父一样,就是好奇心重,要是听到一半了非要我走,我就抓心抓肝地痛苦,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一个姑娘道:“你看到没有,那位瀚海郡主总算是露面了,我阿娘说了,她正是婚配的年纪,福康王妃今儿把她带出来,就是在向各个贵族说,郡主这是要寻夫婿了,这下子好了,京都中又要起一波风云了,谁家能娶到这位,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有个姑娘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她姓王,可不姓君,百年后逍遥王府世子掌权,谁知道还承不承认这个妹妹。”
哦,这是在说我的坏话呢。
另一个姑娘笑起来:“瞧你说的,她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名字在玉牒上写着呢!就算世子不承认,皇室可承认,你这酸味儿真重,不会是嫉妒吧?”
方才不屑的姑娘道:“我有什么好酸的?她再怎么厉害,还能做太子妃吗?我家长姐可是得太子殿下的青睐,要不是如今太子殿下为了珍懿皇后守孝,聘礼早就下来了。”
“你这话也有道理,我还从没有见过太子殿下送过哪位姑娘花簪呢,虽然太子殿下身边红颜知己无数,但你家姐姐还真是头一个能被殿下送花簪的。”
太子殿下是当今陛下的长子,也是珍懿皇后独子,珍懿皇后与我阿娘是闺中密友,我小时候和太子镜见过一次,如今已经不记得他的样子,陛下与珍懿皇后举案齐眉,后宫妃嫔屈指可数,帝后一向被传为佳话,他们琴瑟和鸣,怎么就生出一个风流多情沾花惹草的儿子?
不过珍懿皇后比我阿娘都小两岁,去年去得急,阿爷阿娘还来京都奔过丧,我记忆里她是个极温柔的女子,总是带着病容,阿娘说她年少时中过毒,身子一直虚弱,早逝也是意料之中。
陛下痛失爱妻,罢朝十日,亲自送珍懿皇后下葬,并下圣旨,百年后与皇后合葬。
所以为什么太子镜会如此流连花丛?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被养歪成这样?
我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察觉到那些姑娘说话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已经迟了,她们肯定知道我的模样,这背后刚说人坏话,一转头就遇到了正主,这多尴尬啊。
我这人一向贴心,一眼瞟到旁边的假山,提着裙子就跨过栏杆,几步窜进了假山,躲进到了假山后面,我走得急,不时回头看她们过来没,根本没有注意到假山后面还有一个人,当即就撞了上去。
我触到一片温软,鼻尖充盈着淡淡的梅花脑的香气,入眼是一片洁白,料子应当是云锦,细看上面有用金丝绣着月桂的纹路,我手好像抓住了毛茸茸的东西,往手那边看过去,看到我的手正没入一片雪白的大氅里。
“姑娘?”一道好听的男声在我头上响起,这声音温润如玉,听着温和可亲,仔细一听又带着隐约的疏离,我听得后脖子一麻,不由得缩起脖子,忙退后一步,向人行礼道歉。
我余光往后一瞥,模糊见到一片素色的莺莺燕燕从抄手游廊上婀娜而过,我往后退的这一步,已经出了假山的遮挡范围,若是她们中有哪个人一回头,就把我瞧得个真切,我自己被发现事小,可我这里还有个男人呢,我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我也要为逍遥王府的名声考虑啊。
我低声道了句得罪,伸手把人推到假山深处去,与此同时我自己也往里走去,我将他按在假山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转头观察那边的情况,他的胸膛在我手下起伏,他呼吸变重了些,想来是动了怒。
“七娘,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方才听到假山那边有动静,我回头看了一眼,以为那里有人呢,看来是我听错了。”
“府里六姨娘新买了狸奴,喜欢满院子到处跑,想来是它吧,那狸奴很漂亮,是波斯来的,生着一对鸳鸯眼儿,我带你们去看看。”
说着,她们居然往这边走来了,我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冷汗都下来了,完了完了,我这下是真的解释不清了。
这人忽然道:“你在躲她们?”
我来不及解释,慌乱地点了点头,他忽地抱紧我,身子一转,带着我往假山更深处过去,他伸手在假山一处按了一下,一声轻微的响动后,面前的石头堆里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我们进了山洞,里面伸手不见五指,藏在里面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这人又在石壁上敲了敲,山洞被一块巨石挡住了,女孩子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哎?我方才又听到声音了,没东西呀。”
有姑娘笑道:“你是听错了吧?走了走了,我们出来得够久了,福康王妃还在呢。”
gu903();姑娘们这才离开了假山,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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