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澈气的真想一脚把她踹下台阶,可四小姐嘱咐了一定要稳住,便望向那名红衣女子,继续问道:“你仔细看看我,确定我们见过面吗?”
拖着牡丹的小厮十分实诚,死活不肯松手,她便无法扑到方澈身边去,却也紧紧盯着他喊道:“自然是见过面的,奴家把身子给了谁会不知道吗?”
芭蕉丛后面的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吩咐两个小厮去把御赐的紫檀雕花椅抬来,摆放到大门口的台阶上。
老太太拄着拐杖稳步向前,端坐在大椅子上,眸光冷冷的看向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方澈见老太太出来了,这才一脚踢开那女人,上前行礼禀报:“太夫人,我是府中侍卫方澈,今日穿便装出去办事,刚刚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换侍卫的衣裳,就听到门口有喧闹声,于是和大家一起出来看看。却没想到这两个女人一口咬定我是世子爷,还说自己没有认错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老太太带着三个儿媳妇和一大群丫鬟婆子出来,摆足了阵仗,却没让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出来,她们隐藏在人群后面,悄悄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方澈回完话就移动眸光,看了一眼藏在人群后面的四小姐。
韩木樨朝他一挑大拇指,灿齿一笑。方澈唇角一挑,赶忙抿住。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都愣住了,刚刚大家还在议论这个韩世子竟如此龌龊,常山新贵来京中的时间不到一年,没想到竟将这些纨绔公子的恶习现学现卖,把乡下少年的朴实全都丢弃。
这种忘本的人,比姚世荣那种自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更让人生气,老百姓们难以容忍,有的已经气得破口大骂了,更多人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此刻事态急转直下,藏在人群里的小厮姚顺急得直搓手,心中暗骂这两个蠢货没用。
其实也不怪她们认错,这方澈与韩凛的确有几分像。姚顺见过韩凛和韩决,这兄弟俩的相貌并不太像。韩决长了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刚才他特意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这个人不是韩决,那么就应该是韩凛了。
却没想到竟是个侍卫,这究竟是凑巧还是韩家人太精明呢?
没容姚顺细想,一直憋着气的老太太发话了:“你们是哪里来的女人?竟敢污蔑朝廷命官,在侯府门前撒泼。明明不认得世子,却攀污他害了你们,究竟是何居心,受谁主使?赶快从实招来。”
老太太中气十足,掷地有声,两个女人见认错了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场面突然陷入寂静。
正在此时,忽见一队带刀衙役冲进人群,公服上都绣着一个大大的“捕”字。领头的是个剑眉凤目的年轻人,朝老太太深施一礼:“这便是侯府太夫人吧,在下京兆府捕头闫景铄,路过此处见人群聚集,不知发生何事?”
老太太眉梢一挑,乐了:“很好,官府的人来了,老身便不怕了,想来各位官员定能查明真相,给我韩家一个公道。”
闫景铄转头看向两个女子,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在这搅扰侯府?赶快从实招来,还能从轻发落,若被我带回衙门,你们自然要多吃许多苦头。”
两名女子互相看了一眼,红衣的牡丹一咬牙,放声哭道:“官爷,我们可怜呀,韩世子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我们姐妹俩,说是让我们进府当妾室。可他却在客栈里骗了我们的清白,又把我们卖进春红院,赚了一大笔银子。那晚月黑风高,我们没记清世子爷的脸,今日自然认错人。官爷,我们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您要为我们做主呀!”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大叔说道:“好好的姑娘被欺负成这样,这韩世子真不是个好东西。”
他说话声音很大,像是怕别人听不到似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老婆婆朝台街上扔了一个鸡蛋:“高门大户仗势欺人,咱们老百姓家的姑娘简直没活路啊!”
云慕卿透过人群仔细看,一颗心悬了起来。看来闹事的不止这两个女子,还有一群帮凶。
如何才能化险为夷,反败为胜呢?
第26章护住家门
云慕卿透过两个丫鬟中间的缝隙,紧张地瞧着前方。
只见闫景铄长臂一伸,一把攥住老婆子的胳膊,轻轻一带,毫不费力地让她跪坐在台阶前。
众人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之前出言不逊的络腮胡子大叔,他扭头就想往人群里钻,却没想到闫捕头早有准备,两三步就来到他面前,“嘭”地一把薅住脖领子,把人朝台阶下一扔,就让他趴在了地上。
“官爷,您这是什么意思?还不准我们说句实话啦?”大叔满脸横肉,一副凶相,对官差也并没那么害怕。
而旁边的老婆子就不一样了,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垂着头不敢吱声。
闫景铄面容冷峻,走到一个捕快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这才转到台阶前面来,盯着那老婆子说道:“这位老婆婆身上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可见是穷苦人家。平日里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吃得上一个鸡蛋吧,今日因为一时气愤就能毫不犹豫地扔掉一个,可见这鸡蛋定是旁人给你的,扔掉一个并不心疼,也许还能挣几两银子呢。”
闫景铄语出惊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太夫人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赏。
那老婆子吓得抖成一团,更不敢说话了,闫景铄便继续说道:“你当我们衙门的人都是吃干饭的?那么好糊弄?赶快从实招来,否则带回衙门,你这老婆子可经不住几样刑罚,老命就得交代了。你交代了不要紧,你的儿子孙子要来领尸的,家中有你这么一个畏罪而死的老人,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那老婆子吓的匍匐在地,嘴唇哆哆嗦嗦的,却说不出话来。
太夫人见她害怕,便给她撑腰:“你这样一个穷苦人家的老婆婆,或许只是受人逼迫,为了生计不得不从。你放心,只要今日你说了实话,侯府自然会保你平安。”
老婆子抬头瞧了瞧台阶上方稳坐在太师椅上的侯府太夫人,咬了咬牙,指着旁边正在爬起来的大叔说道:“是他,是他逼我的。我今日去给春红院送柴,不小心撞上一个丫鬟,打碎了花瓶。他们说那花瓶值一千两银子,卖了我老婆子也赔不起。他们逼我来做这事儿,若我不做,就抓了我的孙女进春红院抵债。”
围观群众恍然大悟,全都指着络腮胡子痛骂。
没等他起身站稳,闫景铄一脚踢在他腿上,让他扑通一下跪在了第一层台阶上,台阶的边缘硌在了膝盖上,疼的络腮胡子捂着腿嗷嗷直叫。
闫景铄转到前面,盯着落腮胡子厉声喝道:“你当我不知你是谁吗?你是春红院的打手,你们一般都是晚上当值,这个时辰应该在补眠才对。或者说这两个春红院的女人来侯府闹事,可以说是私自逃跑,你既来了就应该抓她们回去,而非在这里煽风点火。可见你们是有预谋的,幕后主使是谁,还不快招?”
闫景铄抬起一脚,踢在了络腮胡子的肩头,那人身子一歪,头磕在台阶上,滚做一团,滚到围观人群脚边。
云慕卿和韩木桐探头瞧着,仆人们挡住了视线,留下的缝隙不大,两个姑娘头挨着头,认真观察。
红衣粉衣的两个女人,此刻皆是满脸惊慌,四下看看,不知在找什么东西,红衣女子突然爬起来,朝台阶上跑,云慕卿惊叫:“她要撞椅子。”
韩木桐一听这话,便毫不迟疑地冲了出去,推开前面挡着的两个丫鬟,两个箭步就冲到奶奶的椅子旁边,伸手挥了过去,想把让侯府门前见血的女人推开。
闫景铄走到人群边揪回络腮胡子,抬头之际,忽见一道身影从眼前跑过,没来得及细想便追了上去,在那女子扑到太夫人面前时,一把薅住她后脖领子,连头发带衣服抓了个正着。
韩木桐的手臂已经挥出,面前的红衣女子却被闫景铄牢牢抓住,于是那挥出的巴掌狠狠落在牡丹脸上,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
韩木桐站稳脚跟,这才发现那女人已被闫景铄擒住,而自己劈头盖脸的给了她一巴掌。
好,解气!对付这种人,就要下手狠狠地打。
韩木桐正在气头上,也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淑女风范了,只觉得这一巴掌下去十分解气,于是毫不客气地抬手“啪”“啪”两下,扇红了那个女人的脸,手上的戒指划破了女人脸颊,霎时出现一道红艳艳的血线。
“贱人,敢在我家门口寻死觅活。”韩木桐气鼓鼓的瞪着她说道。
闫景铄这些年在京中,看惯了矜持娇柔的大家闺秀,听母亲说韩家的姑娘与众不同,他今日方算见识了。
云慕卿见韩木桐已经冲出去了,自己也就没必要再躲着了,于是走出人群,对闫景铄说道:“闫捕头,这女子出其不意冲过来,分明是想行刺我家太夫人,谋害侯爷之母,这可是大罪,请您务必查个明白。”
闫景铄转头看向云慕卿,暗暗赞叹:这韩家的姑娘果然不一般,一个英勇无畏,一个头脑缜密。
红衣女子是朝着太夫人扑过去的,她手无寸铁,行刺的可能并不大。可是,在侯府门前自尽和行刺太夫人都说得通,而罪责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来人,把这几个全都绑了手脚,莫让他们乱动。你们速速说出幕后主使,或许还能求得活命,否则非但那人许给你们的金山银山花不了,还要把命搭上,连累家人。”
闫景铄冷着脸呵斥,声色俱厉,一旁的捕快们纷纷帮腔,围观群众也都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有人气愤地朝他们身上丢了几片烂菜叶子,连声痛骂。
两个青楼女子互相看看,都有些心灰意冷,想到老鸨的威胁,又看看眼前的混乱局面,即便认了,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便咬着牙继续撑着:“那天晚上世子爷的确夺了我们二人清白,今日我们请人帮忙,不过是想为自己找回公道,并没有什么幕后主使。”粉衣女子喊道。
“世子爷回府,无关人群让路。”人群之外突然传进来嘹亮的一嗓子,众人的目光全都看了回去,吵闹了这么久,事件的主人公终于来了。
韩凛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他的是永宁侯世子常秋雨,再后头还有几个人,韩家的人也不认识,看他们身穿官服,老太太心中一紧,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莫非这些人听到风声,要把自家爱孙抓走?
云慕卿瞧见表哥的身影,却是松了口气,他回来了,这事应该就好办了!
韩凛飞身下马,先望了一眼台阶上的家人,朝着表妹微微点了下头,让她安心。便向太夫人行礼:“祖母,孙儿听说有人在家门口闹事,便赶回来了。孙儿来迟,让祖母受惊了。”
围观的人群已然里三层外三层,众人看向这位传说中的韩世子。见他英俊挺拔,气宇轩昂,对祖母彬彬有礼,便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怎么瞧,也不像京中那些浪荡的纨绔子弟呀!
太夫人没看宝贝孙子,而是越过他看向那两名陌生的官员。他们身上穿的像是文官的衣服,应该不是他兵部的同僚。“这些人污蔑你做了坏事,毁我韩家名声,想来是有人主使的,你和闫捕头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还我韩家一个清白,也给父老乡亲们一个交代。”
韩凛再次行礼:“祖母放心,清者自清,没有人能在我韩家门口凭空捏造事端。”
他转过身去,凛冽的眸光看向那两名青楼女子,冷声说道:“先把那个穿红衣服的套住头,蒙住脸,堵住耳朵。”
闫景铄给手下的捕快使了个颜色,马上有人照办。
韩凛走到粉衣女子面前,问道:“既然你们坚持说我对你们做了什么,那你倒说说,时间是哪一天?地点是哪里?”
粉衣女子一愣,眼睛忽闪几下,慌乱的说道:“是……是初一那天,那晚月亮不亮,月黑风高。所以我们没看清世子爷的脸,这才认错的人。地点嘛……是,是悦来客栈。我只记得牌子,并不认得是哪条街,你把我们卖到春红院十来天了,我们日日生不如死。我的天呀……”
这女子终于把话题转到了自己擅长的东西,打算继续哭天抢地,却被韩凛一声暴喝,吓的噤了声。
“住口!初一那天晚上,我与永宁侯世子在东宫比划拳脚,殿下还留我们用了晚膳。此事永宁侯世子可以作证,东宫门口的侍卫也瞧见我们几时出几时入,岂容你在这里信口开河。”
韩凛转头看了一眼常秋雨,后者马上走过来与他并肩而立:“没错,初一晚上我一直和韩世子在一起。若大家不信我的话,也可以请太子殿下来作证。”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捕快们也都嘬着牙花看向闫捕头,两位世子爷都这般说了,自然就是铁板钉钉,谁敢去请太子殿下当证人?
粉衣女子慌了,连忙改口:“不不,我记错了,不是初一,那天是……”
闫景铄已然明白了韩凛用意,令人用破布塞住她的嘴,不准她再胡言乱语。
红衣女子被放开,韩凛问了同样的问题。牡丹瞧瞧被塞着嘴的同伴,知道自己很容易说错。“是……是上个月十五……”
她话音未落,就有一个捕快踢了她一脚:“分明是胡言乱语,可见你们污蔑韩大人。”
周围群众此刻已经十分一致,纷纷指责这些人污蔑韩世子。
韩凛看一眼那捕快点了点头,反应挺快,是个能办事的。捕快们都是小吏,算不上官,不过是通过关系进衙门混口饭吃。韩凛在京中的地位,他们怎会不知,此刻见同伴任东受了赏识,个个都想在韩世子面前表现表现。
红衣的牡丹看着自己脸上的血滴落在地,崩溃大哭:“原只是说让我们来闹一闹,就可以带着银子远走高飞的,不用再做这一行了。谁愿意做这下贱的生意?我也是为了脱身,才冒死来侯府门口闹一闹,那主使人就在……”
她朝着围观人群里张望,想找出那个掏银子的人,却发现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便惊慌喊道:“官爷,那人跑了,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第27章表哥讨赏
红衣女子的话,让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叹息声。就这样让幕后主使跑掉了,真真是替韩家可惜。
可是韩凛本人并没表现出任何憎恨,云淡风轻地看向闫捕头。
手机版阅读网址:wap.11e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