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见状,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闫夫人来咱们府上了,正在上房中和老夫人、夫人一起谈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替韩家求亲的。”
王文嫣手腕一晃,杯里的茶水洒了些许出来。她赶忙把青玉杯放在桌子上:“韩家,哪个韩家?向谁求亲?大哥还是我?”
涟漪接着说道:“就是如今京中首屈一指的韩家呀,威远侯府,是他们家有心想求娶小姐。”
王文嫣面色一怔,盯着摇晃的茶水瞧了一会儿,脸上渐渐升起两朵红云:“人们都说那韩世子文武双全,除了我哥哥就数他厉害了。他又是常山人,与太子殿下是拜把兄弟,自然前途无量。他是威远侯独子,如今也是圣旨册封的世子,将来既自然要继承爵位的。可是纵使他有千般好,我也是瞧不上的。”
任潇潇紧紧盯着王文嫣的表情,她嘴上说的坚决,可眼角眉梢却带了几分笑意,脸上也有两团可疑的红晕,嘴角是稍稍往上翘着的。
任潇潇心中暗笑,嘴上柔声说道:“京中青年才俊当然非王公子莫属,不过他是你亲大哥呀,你又不能嫁他。所以你只能选京中排第二的男人,韩世子也还算不错吧,王姑娘纡尊降贵也只能选他了。”
倪玉蕊瞧瞧王文嫣,又瞧瞧任潇潇,一时拿不准自己该说韩凛好,还是该说韩凛不好。
王文嫣扑哧一下笑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若是韩家诚心诚意的、百折不挠的非要求娶我,我倒也可以勉为其难的考虑下嫁。”
涟漪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大小姐,闫夫人并不是来给韩世子求亲的,而是韩家的二公子,在东宫做侍卫的韩决。”
“你说什么?”王文嫣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盯着涟漪:“来提亲的不是韩世子,是韩家老二,叫什么韩决?韩决是谁?”
“是啊,就是韩家的二公子韩决,在东宫做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
王文嫣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针,鼻子都快歪了:“韩家老二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我们王家提亲?只是一个普通侍卫,连个官职都没有,也没有爵位可继承,竟敢如此不要脸?”
倪玉蕊和任潇潇与王文嫣相交多年,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吓得二人赶忙相劝。
“你不要着急,想必家中长辈不会答应的。”
“对呀对呀,老夫人怎么舍得把你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王文嫣静下心来想了想,也觉得祖母和母亲定然不会答应,这才呼出一口气:“这倒也是,我又不是嫁不出去,祖母干嘛要把我许给这样一个泼皮无赖的人家。那韩世子我都瞧不上,别说是韩二了。”
涟漪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想了想又怕过后小姐发飙,自己会被打死,便硬着头皮补充。
“可是小姐,老夫人并没有说不答应。看样子他们相谈甚欢,若小姐不想嫁,还是尽快想法子吧。若是他们谈妥了,再想更改可就难了。”
王文嫣呆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盯着涟漪,眼圈儿很快就红了:“他们……他们竟然要把我嫁给韩家老二?这……这是卖女儿吗?我就这么不值钱?”
王文嫣自幼娇养惯了,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她夺门而去,两颗泪珠洒落在门槛上。
倪玉蕊和任潇潇面面相觑,本是图今日王家喜上眉梢才来的,谁知道王文嫣这儿出了这种事,她们不敢再等下去,也不敢打听这件事的结果是什么,一个个飞快地离开王家,生怕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王文嫣闯进上房的时候,已经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却没能控制住心里的怨气,十分不满地瞪了一眼闫夫人,走到祖母身边,抱住老人家的胳膊:“祖母,哥哥还没回来吗?闫夫人来,是不是有好姑娘相中哥哥了?”
老夫人拍拍孙女的手,笑道:“你来的正好,闫夫人觉着威远侯府不错,想让咱们两家缔结秦晋之好。我也想着,这京中能配得上我家阿嫣的人也没几个,韩家与咱们家倒还算门当户对的。”
第40章争风吃醋
王文嫣冷笑:“祖母,闫夫人定是同您开玩笑呢。那韩世子眼高于顶,怎会向我王家求娶。韩家还有一个老二,不过这得是多瞧不起咱们家的人,才想法子让我嫁给一个没爵位,没官职的儿郎,当我是瞎的、哑的还是蠢的?”
王文嫣眉梢一挑,眼神凌厉地看向闫夫人,后者被吓得一激灵。
闫夫人听说过王文嫣有才有貌,颇为骄纵,却没想到说话如此刻薄。自今日进了门,一提到韩家,王家的两位夫人颇为满意,很是热情,只是他们心中理想的人选自然都是韩凛,当闫夫人点明是韩决的时候,二人的热情便冷淡了一半,却也客客气气的说着话,并没有把事情堵死。
眼下京中世家大族,绝大部分都是乐意跟韩家结亲的,毕竟韩家在常山新贵之中首屈一指,与他家有了姻亲关系,就相当于在新帝面前有了一颗稳定的大树可依靠。
王文嫣的母亲和祖母自然也觉得嫁给韩决有些纡尊降贵,不过那是因为有韩凛比着。换句话说,若是韩凛早已成亲,如今韩决也会成为一个抢手的香饽饽,王文嫣嫁他未尝不可。
此刻王文嫣一张口便把话说绝,老夫人的脸色便沉了下来。“阿嫣,闫夫人是客人,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我没怎么说话呀,闫夫人是好心,这我知道。我只是提醒她一下,我是有气节的人,不像京中那些趋炎附势之徒,一心跟韩家扒上关系。我行得正,坐得端,自然可以直说,我与韩家的公子不合适。我便是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也绝不嫁进他们家。闫夫人,请回吧。”
“阿嫣,你今日这是怎么了?”王文嫣的母亲十分诧异。
王文嫣有心想回答母亲的问题,可是闫夫人还在,便用冷冷的眼神瞧着她,逼她快走。
闫夫人跑腿说媒这么多次,便是说不成,双方也都客客气气的,从没有撵人的道理。她今日方知,高门大户知书达理的的小姐,竟有如此刁蛮的时候。闫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实在挂不住了,便起身告辞。
“今日在下唐突了,对不住王姑娘,告辞!”
闫夫人带着丫鬟快步离开,王文嫣抬头给站在门口的涟漪使了个眼色:“涟漪,好生送送闫夫人。”
涟漪应声出去,送到垂花门处,悄悄伸脚绊了一下。闫夫人万万没料到王家的丫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刚刚被王文嫣一顿贬损,本已内心澎湃,此刻也没注意,便着了她的道。门槛没能迈过去,一头跌在青石地面上,刚好磕到颧骨,痛得她惊呼一声,脸上火辣辣得疼。
“哟,闫夫人,您小心门槛儿啊。”涟漪装模作样地扶起闫夫人,看看擦破皮的脸颊已然红肿一片,心中暗笑:你可别怨我,你惹谁不好,干嘛非要惹我家大小姐。
闫夫人一把推开她,倚在自己的丫鬟身上踉跄而去。
闫景铄回家时听说母亲受伤了,很是诧异,看到她抹了药酒的脸颊依旧肿得高高的,他眸光便沉了下来。“母亲,是谁把您伤成这样?”
“没有人伤我,是我过门槛的时候没注意绊倒了,脸抢在地上。”闫夫人不想给儿子惹麻烦。
闫景铄做了两年捕头,已经见过了各种案子,在察言观色方面尤为擅长,一看母亲躲躲闪闪的眼神,就知道她在说谎。可她不愿明言,做儿子的便也不好强求。
事后,闫景铄把母亲的贴身丫鬟叫来询问一番,便明白了缘由,咬着牙默默点头:好啊,王文嫣,如此欺我母亲,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还回来的。
闫夫人走后,王文嫣的日子也不好过,祖母和母亲全都疾言厉色地把她训斥一顿。说她不顾大家闺秀的礼仪,今日分明是魔怔了。
家里没有外人了,王文嫣再也憋不住了,两行热泪决堤一般滚下,边哭边骂:“这件事能怨我生气吗?那韩家也太瞧不起人了吧,就算韩凛是世子,也不过是个七品官,就敢不把咱们王家放在眼里?若是他来求娶,我还可以勉强答应,可我没想到他们韩家这么不要脸,竟然想让我嫁给韩家老二,我呸!当我王文嫣嫁不出去了吗?”
老夫人年纪大了,见的世面自然要多些,比她淡定许多:“如今在京城中,若论地位没有比韩家更高的了,他们家老二也不是那么不堪,你何至于此呀?”
“何至于此?祖母,连您也这么瞧不起我吗?好,那我就偏要高嫁,让你们瞧瞧这京中怎么就没有比韩家更强的呢?以前你们给我议亲的是谁,是前朝的五皇子呀!如果不是改朝换代,我现在已是皇子妃了,那韩家老二算什么……”
没等她说完,王夫人冲过去捂住了闺女的嘴:“小祖宗,你是不想活了吗?幸好你与五皇子没有定亲,否则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快别提这件事了,纵是别人提起,咱们也不能认,你怎的还自己提起呢?”
王文嫣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拉开母亲的手,低声说道:“这不是没有旁人嘛,好了,我不说了,我回去读书行了吧?”
王文翰从外面进门的时候,刚好王文嫣垂头出去。她走得急也没看路,一头撞在了哥哥肩上。
“阿嫣,你今日这是怎么了?”王文翰低头看她,不禁凝眉。
王文嫣见哥哥回来了,便停住脚步,想听听他的差事如何了,就垂手立在一旁小声道:“我没事儿,祖母和母亲都等你呢,你可在圣人面前交差了?”
提起自己的差事,王文翰满心舒爽:“交差了,不仅得了皇上褒奖,还官升一级。如今是从六品的史馆修撰了,各位同僚也皆有封赏,大家都很高兴。”
宝贝孙子高兴,老太太就眉开眼笑了:“那就好!我这心里呀,一直给你揪着心呢。也不枉你在翰林院摸爬滚打这一个月呀,人都瘦了不少呢,快把铺盖搬回来吧,我让厨房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
王文翰粲齿一笑:“其实这次主要是云博士的功劳,若没有她,我们便是这一个月不眠不休也完不成。”
垂头丧气的王文嫣一听“云博士”这三个字,立时火冒三丈:“哥哥,那云博士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竟把她夸到天上去,不过是一个乡野小丫头罢了,她读的书能有我多?圣人就是偏心,未经选拔就封了她一个女官,若真是考一考,指不定谁是第一呢。”
王文翰瞧瞧妹妹拧巴的小脸儿,叹了口气:“你呀,从小也没少读书,只是那书都读死了,并未化作人生智慧。读书不是你炫耀的华裳,而是要用到实处。云博士便是能用到实处之人,的确帮了我大忙。她的女官也不是圣人念在她是常山人才封的,是我去圣人面前为她求来的,因为我需要这样的人才。”
在云慕卿这件事情上,王文翰自认问心无愧,所以不怕跟人讲。
王文嫣一听这话,立时瞪圆了眼睛:“哥哥,你说什么?你去请圣人封的女官,封的是那云慕卿,而不是你自己的亲妹妹。好好好,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我现在算是知道了,我在咱们家根本就是母亲不疼,哥哥不爱。”
王文翰沉下脸来:“你不要胡言乱语,你与她之间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何苦硬扯在一起对比。”
王文嫣觉得又委屈又气,已经按捺不住了,咬碎银牙瞪着王文翰:“你当我不知道吗?我的好姐妹已经跟我说了,王编修与韩世子为了云慕卿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我原本以为哥哥是高风亮节之人,此事必为讹传,如今看来竟是真的呢。”
“你胡说什么?”王文翰恼了。
王文嫣不再理他,一甩袖子,转头气哼哼地走了。
王家的两位夫人面面相觑,齐刷刷转头看向王文翰。“你当真为了那女官与韩世子争风吃醋?”
“你们别听她胡说,哪有这种事。我累了,我先回房歇息。”王文翰不胜其烦,也转身出了门,回自己的住所。
次日午时,翰林院的庆功宴在知味楼如期举行。
云慕卿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家混在一群男人之中吃吃喝喝,只怕要被人指点,就特意梳了男子发髻,穿了一身月白色男装,腰间点缀了一块碧玺色玲珑玉佩,在铜镜中照照,怎么看都是一个风流儒雅的俊逸公子。
小珠儿拍着手称赞:“姑娘的头发长一些了,刚好是世家公子们头发的长度。之前像个书童,如今这一打扮真真是要把那些世家公子比下去呀!”
云慕卿抬起袖子掩住小嘴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别瞎说,我这冒充的,哪有我的同僚们俊逸潇洒,走吧。”
小珠儿也已经换上了跟当归借来的衣裳,头上梳成一个大圆髻,包了一块青布,打扮成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书童,跟着云慕卿去赴宴。
知味楼是京中首屈一指的酒楼,云慕卿还记得自己第一天到京城时,表哥就带着她来这里大吃一顿,两个人的饭花了三十两银子,让她心疼了好几天。
王家有钱,自然不在乎这一顿饭,云慕卿并未考虑饭费问题。
到了约定的雅间探头一瞧,各位同僚已来了一大半。见一个陌生公子探头进来,心直口快的倪碧生摆了摆手。“你走错雅间儿了。”
王文翰手中轻摇的折扇一顿,上下打量一番,眸中满是赞赏和惊艳:“云博士作此打扮,可谓玉树临风,高雅之极,我等男儿自叹不如。”
第41章突如其来
他一说这话,众人纷纷打量云慕卿。可不是么,这便是与他们共同编书的云博士呀,人家平日里穿着女装,并不曾刻意打扮,却也是个出尘脱俗的美娇娘,而今换上男装,真真是个俊逸儒雅的少年郎。
刚刚说错话的倪碧生赶忙站起身来,一把夺过王文翰手中的折扇,捧给云慕卿:“云博士,妙呀,简直是太妙了!你这通身上下的气派,是要把我们京城第一才子给比下去呀!来来来,拿上这把高山流水的玉股折扇,气度更胜一筹。”
云慕卿手里被硬塞进一把折扇,有点不太适应,见大家满脸希冀,便也没有推辞,学着王文翰的模样轻轻摇了摇,端着架子问大家:“京中才子是要这般摇扇子的吗?”
“对呀对呀,云姑娘,不!云公子,以后我们的诗会、酒会,你都可以扮作这样来参加呀!走在街上,定会有不少小姑娘掷果迎车的。”陈华也凑了过来。
云慕卿被他们逗得前仰后合,心情特别愉快。前五年在宛城书院的时候,她只是一个裁纸磨墨的小书童,不敢与那些学子们高谈阔论,也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在京城之中,与最有才学的翰林院才子欢聚一堂。
她收起折扇,双手捧着还给王文翰:“大人,我班门弄斧了。大家打趣,其实我自己心里头明白,根本就没有大人万中之一的风采,您快把扇子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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