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儿。”正在找鞋的豆蔻停下来,指向靠北墙最东边的檀木衣柜。
燕来抓起昨晚扔在屏风上的喜袍披在身上,“伺候王爷洗漱。”朝衣柜走去。见最上层有件紫色祥云纹棉袍,“王爷要穿朝服吗?”
平王:“不用!”
该交代叮嘱的,皇帝昨晚都同平王讲了。今日是平王大婚第二天,他和燕来进宫谢恩并不会碰到朝臣,穿常服便可。
燕来不知道这些,但平王没必要骗他,他说不用,燕来就把棉袍拿出来,考虑到还没出正月,天气较为寒冷,又拿件黑色斗篷。
平王见状,道,“斗篷就不用了。”
“变天了,王爷。”伺候平王洗漱的小丫鬟开口道,“比昨儿冷。”
平王不禁往外看一眼。
“屋里比外面暖和。”小丫鬟解释。
平王转向燕来,“你也穿厚点。”
“是,王爷。”燕来本想说他知道,惊觉这和他温柔娇弱的人设不符,轻声应下来就抱着衣裳候在一旁。
平王疑惑不解,“还有事?”面巾扔给豆蔻。
黑色斗篷递给一旁的小丫鬟,燕来拿着厚厚的棉袍移到平王身前,“妾身想伺候王爷更衣。”说出来又想吐槽自己,真把自个当成以夫为天的女人了。
平王不知他心中所想,整个人愣住,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讲。随之而来的是羞涩,甚至带有一丝丝拘谨。
燕来的眉头皱了一下,这个平王怎么和剧中差别那么大?他当初究竟让编剧改了多少。
妈的,真是害人又害己。
燕来心里不断腹诽,面上嘴角含笑说道,“王爷,伸手。”
平王下意识伸手,一见燕来给他套上棉袍,他像个主子,他的妻子跟个丫鬟似的,嘴巴动了动,吞吞吐吐道,“以后这种事让丫鬟做。”
“妾身想为王爷做些事。”话说出口,脸又红了。
平王心头泛热,张嘴想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瞥到豆蔻等人都看向燕来,不禁抿抿嘴,很是不好意思的握住胸前的柔荑,“你的心意本王都知道。”
燕来僵住,抬头看到平王好似很感动,惊得险些张大嘴,这这,这时候的平王也太纯了。
再撩下去平王不会真爱上他吧。
燕来慌忙抽回手,“王爷别胡说。”为他系上腰带,扭身去洗漱。
平王误认为他害羞,脸上跟着染满笑意,“嗯,本王胡说。”一副“你说的都对,我听王妃”的模样让豆蔻一众看傻了眼。
不是说王爷不喜欢王妃?如今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豆蔻转身关上平王的衣柜,打开盛满燕来的衣裳的柜子,拿起属于新嫁娘的大红撒花裙迟疑下来,“王妃喜欢什么色?”
燕来把漱口杯递给小丫鬟,扭头看去,“蜜合色棉袄,葱黄棉裙。”
豆蔻不禁庆幸她没擅自做主,“发簪呢?”衣裳递给小丫鬟,打开条几上的多宝盒。
“太薄。”平王冷不丁开口。
所有人都转向他。
“王爷还在?”燕来没听到他说话,还以为他出去了。
平王并没有回答,踱到衣柜前拿出正红白毛领斗篷扔给抱着袄裙的小丫鬟。
小丫鬟慌忙接住。
豆蔻看到这一幕,把多宝盒中最为精致,皇家工匠特意为平王妃打造的累丝金凤簪拿出来。犹豫片刻,又拿出一根小的珍珠发簪、一对珍珠耳饰和一对嵌有红色宝石的累丝金手镯放到梳妆台前,就偷偷看一眼平王。
平王的视线从梳妆台移到燕来身上,没有出去的打算,豆蔻忍不住暗呼一口气,究竟哪个混账东西传的王爷讨厌王妃啊。险些害死她。
“王爷,用膳吗?”豆蔻见燕来移到梳妆台前就试探着问。
平王微微摇头,“不急。”
豆蔻张张嘴,方才谁急的险些衣冠不整的跑出去,这会儿又不急了。
而这话豆蔻没敢讲出来,她那么问不过是试探一下王妃在平王心中的分量,是不是实打实的当家主母。
得到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答案,豆蔻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净了手移到燕来身边。
燕来闻到一股淡香,抬头发现豆蔻离他不过一尺,下意识想躲。惊觉他现在不是公众人物,不用担心被狗仔拍到大做文章,燕来挪动一下屁股,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调整一下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
“等等,你拿的什么?”燕来见她要往自己脸上抹,连忙喊停。
豆蔻:“粉啊。”
“我看看。”燕来想抓她的胳膊,伸出去意识到她不是自己的化妆师,登时僵在半空中。随后安慰自己,就当豆蔻是他的化妆师,才心安理得的拉下她的胳膊,“这里有铅?”见豆蔻点头,“以后都别用了,伤皮肤。”
燕来说完坐好,对准铜镜,见镜中人柳叶儿眉,嘴巴不大不小,玲珑鼻,鼻尖秀气,鹅蛋型的脸巴掌大,看似很精致小巧,随着小丫鬟把他的长发挽起,侧插金凤簪,另一侧眉尾上方戴上珍珠簪,又换上珍珠耳坠,整个人竟显得珠圆玉润,雍容华贵。
燕来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这摆明一副当家主母,正宫皇后的长相,怎么会是下堂妇?编剧别是先写了本平王夫妻琴瑟和鸣的小说,发现世人不好这口,硬把人家夫妻拆散,把嫡妻写成女配。
真是这样,而且他穿到小说里,他做鬼也不会放过编剧和他自己,太特么坑人了。
“唇脂呢?”
燕来猛然惊醒,发现豆蔻手里拿个红色的东西,心中一慌,“唇脂饭后再上。”
豆蔻闻言立即给她涂一层面脂。
片刻,燕来站起来,见平王还在,犹豫一下还是决定面向平王,“王爷,妾身这身行吗?”眼若明星,抿嘴浅笑,一副等着平王夸赞的模样。
三年前初见燕来,平王便知她长得好。他父要和燕家结亲的其中一个理由便是燕来的相貌和他登对。
这两年听人说燕来粗鄙,平王不大信,可他一想燕来在土匪窝长大,心中难免有些膈应。如今见她不含胸不塌腰,落落大方,还带有一些小女儿家的娇羞,平王双手抱臂,绕着她认真打量一番,右手支着下巴,颔首道,“不错。不愧是本王的嫡亲王妃。”
“噗!”
豆蔻捂住嘴,一见平王扫向她,慌忙说,“奴婢去传膳。”不待平王开口就往外跑。
小丫鬟们见状,低着头忍着笑鱼贯而出。
燕来也想跟着出去,可他哭也哭了,抱也抱了,眼看着平王要去前线,他要解放了,不能前功尽弃啊。
于是燕来嗔道,“王爷,你看她们。”
“她们怎么了?”平王明知故问,“哦,是怕你饿了。走吧,我们去用膳。”说完大步往外走。
燕来瞠目结舌,这还是平王吗?
剧中的平王虽能言善辩,嫉恶如仇,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可到了后宅的他简直冷酷无情,跟个天凉王破的霸总一样。
“燕来。”平王在门口停下来。
燕来压下心底的震惊,“妾身在想要不要拿斗篷?”
“室内不冷,饭后再穿。”平王道。
燕来巧笑嫣然,“那就听王爷的。”
平王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抿抿唇就往隔壁厅堂走去。
平王府极大,坐北朝南,位于最南端正殿九间,两边设有厢房和耳房,在耳房和厢房之间有个拱形门,通往东西跨院。东西跨院住着王府家丁和侍卫。
正殿后方的后殿也有九间,除了比正殿矮和窄一点点,其他都和正殿一样,拱形门通往东西院。
前殿和后殿的东西院是用墙隔开的,后殿这边住的是王府幕僚。但在平王大婚前这些人都搬出去了,此时东西院皆空着。
寝殿也是九间,位于后殿后方,和后殿同样大小,但离后殿有十几丈。不同的是寝室和厢房相连处,东西两侧各有两个拱形门,直通东西院。
东院是厨房和太监的住所,西跨院住着丫鬟婆子以及早年从宫里出来的宫女。
前朝皇帝贪花好色,宫妃甚多,以致于宫女太监也多。当今圣上后宫人少,用不着那么多人。改朝换代,入住皇宫之后,皇帝就挑许多看起来不错的赏给他的儿女们。
平王所去的厅堂是寝殿最中间三间,出门走两步就到。
燕来随平王到厅堂也明白他为何不穿斗篷,因为厅堂内点有火炉,虽然比寝室空旷,里面并不冷。
燕来见主位只有一把红木椅,便在东边坐下,紧挨着平王。
平王见他和燕来之间相隔不过一尺,轻咳两声压下笑意,就命豆蔻传膳。
“来了。”豆蔻声音落下,端着木盘进来放下,迟疑一下,端起白釉画花镶银碗放到燕来面前。
燕来低头看去好像燕窝,“燕窝粥?”
“回王妃,是的。”豆蔻把另一碗放到平王面前,退至一旁听候差遣。
随后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端着红色木盘进来,后面还跟着一群丫鬟,莺莺燕燕有十几人。
燕来哪怕拍过不少古装剧,也演过皇帝,但看到这一幕依然倍感吃惊,盖因这些丫鬟一个比一个出挑。
燕来前世要不是演员,还是个混出来的大明星,一年要走好几次红毯,见惯了各色美女,面对这么一群,甭说平王过些日子要上战场,即便平王在家,他如今也是女儿身,怕是也把持不住。
“爱妃,怎么不吃?”
燕来心中一凛,回过神发现丫鬟不知何时已退下,桌上有素菜,有荤食,菜色很好看,黄的红的绿的,油亮油亮的,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正好燕来也饿了,闻言便说,“妾身在犹豫先吃哪个。”说着夹一点青菜,放入口中就忍不住皱眉,很咸,还微微泛苦,好像除了盐油并没有别的味道。
燕来大为失望,随后想想又觉得正常。清朝有辣椒,有各种调料,还有温室大棚,皇帝家宴上的菜名好看,其实吃来吃去就那几样。哪像后世光面条就有百种吃法。
什么热干面、油泼面、炸酱面、裤带面、烩面、刀削面等等。他不当王妃,卖面条也能发家。
但他守不住。一旦生意火爆,势必有人眼红,为霸店夺方子,弄得他家破人亡,怕是也在所不惜。所以燕来从未想过隐姓埋名的躲起来,带着爹娘做个小生意之类的。
“吃不惯?”平王见燕来皱眉,放下手中的银箸关心道。
燕来端起燕窝粥想直接喝,看到变白变嫩的手,再次记起他不是男人,是女人,还是王妃,要矜持,就拿起银制汤匙喝一口,压下嘴里的咸苦,“有一点。”说完又拿起汤匙吸溜一口。
“咳!”
燕来抬起头,见平王往她身后看去,燕来转过身,是方才打头的那个婆子,“怎么了?”
“王妃,用膳时切勿发出声响。”婆子说话间看一眼燕来手里的汤匙,脸上的鄙视毫不加掩饰。
豆蔻心中一凛,慌忙开口,“姑姑,王妃还没习惯。”
“既然已是王妃,还是尽早习惯为好。”婆子睨了燕来一眼,转向平王,“王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会掉落三十个红包,谢谢一直支持我的正版读者。
第3章落草为寇
捏着汤匙的手紧了紧,燕来险些咬碎一口牙,奶奶的,等老子把平王糊弄走,不收拾你,老子跟你姓。
燕来转过身,汤匙掉入碗中。
叮一声,平王的视线移向燕来。
燕来手足无措,白净的小脸上写满了紧张,“王爷,妾身忘了……”可怜兮兮望着平王,明亮的眼眸中瞬间蓄满了晶莹,正在小心试探要不要滑落下来。
“王爷——”
平王:“王姑姑,退下。”
王姑姑?
燕来心中突然一动,这人该不会是剧中那个一边给燕来出主意害女主,一边向女主通风报信的狗奴才吧。
真是她燕来也不会弄死她。
有些人活着远比死了更难受,更痛苦。
“王爷——”
平王呵斥,“退下!”
“姑姑,我有事点跟您说,您随我出来一下。”豆蔻攥着王姑姑的手臂把她往外拽。
王姑姑下意识看平王。
平王面无表情,像是在忍着怒火。王姑姑困惑不已,“王爷,奴婢也是为——”
“本王让你出去!”平王陡然拔高声音。
正七想八想的燕来不曾有防备,吓得哆嗦了一下。
平王慌忙收起周身怒气,“别怕,本王不是说你。”
“王爷不嫌妾身粗俗?”燕来佯装很是意外的问出口。
萧家以前乃士族阀门,平王的父亲又是个重规矩的,自打平王懂事,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按规矩来,连夜里睡觉都规规矩矩的,直到他十四岁。
平王十四岁那年战火烧到他家门口,萧父揭竿而起,平王随父从军,别说吃饭不发出声响,能好好吃顿饱饭都是奢侈。
多年风餐露宿,天大的规矩也给磨没了。再说,此地不是皇宫,他和燕来也不是在皇宫家宴上,有一群人盯着他们,平王自是不在乎燕来怎么吃怎么喝。
“别听那老奴胡咧咧。这儿是你家,你怎么吃都轮不到她置喙。”
燕来眉头一挑,这话他爱听,“多谢王爷。”
“你我夫妻,何须言谢。”平王见她眉头散开,放心下来,“想吃什么本王给你夹。”
燕来起初什么都想吃,被个疑似二五仔的狗奴才教训,又被青菜咸的起鸡皮疙瘩,顿时什么都不想吃。可王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妾身想吃那个。”往面饼那边看一眼。
平王给她夹一块,放在她面前的碟中,“还有呢?”
“还有也得容妾身吃完啊。”燕来笑着说出来,“王爷别管妾身,妾身想吃会自己夹。”
平王很饿,闻言便说,“够不着跟本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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