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明想起那天放学后自己和林见樊聊天说的话,看来林见樊在按照他说的做。
不会说不的人做起来应该很艰难吧,顾朝明想。
“看来他自己也受不了了啊。”苏炳看顾朝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顾帅,不会是你又和他说了什么吧?”
顾朝明眉毛一挑,点点头。
苏炳咽下嘴里的巧克力豆问:“那你有没有说的委婉一点?”
顾朝明很确定地点一点头,自己应该说的挺委婉的吧……
苏炳对顾朝明说:“你别以为谁都和我一样有个金刚不坏的心脏。”
顾朝明看苏炳一眼:“巧克力豆吃多了吧你,还金刚不坏,小学生吗?”
“缅怀一下童年嘛,”苏炳笑起来,“对了,顾帅,你那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顾朝明摇摇头:“我就那天去看了一下,都不是太合适,本来打算星期天有空去找找,可我妈说来看我,就去不成了。”
“你妈来看你?你尽管去,房子的事我帮你留意了一下。”
苏炳说着,顾朝明看向他,脚步微顿,苏炳又在偷偷帮他的忙。苏炳总是把他的需要放在心上,偷偷地去帮忙。顾朝明心头一暖,他能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苏炳说:“我觉得最好还是选个隐蔽一点的,让你爸找不到,最好那种七拐八拐的,绕晕人。我给你找了下,等下发给你。”
顾朝明应一句“嗯”,他想说句谢谢,看着苏炳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对着岑西立也是。他们总是默默关心着他,给他温暖,顾朝明庆幸自己的世界里还有他们,如果没有他们顾朝明想自己的世界应该是一片黑暗吧。
走进教室正好打响预备铃,苏炳还逗顾朝明,伸出手问:“要不要我帮你带过去给他?”
顾朝明踹苏炳:“滚回你的位置去。”
走进教室,边往林见樊的位置上看边走回自己位置,却发现林见樊位置上坐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再看向自己的位置,岑西立正和林见樊说着话。顾朝明走过去问林见樊:“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岑西立帮林见樊解释说:“他和刘光宇换位置了。”
刘光宇就坐在顾朝明旁边,顾朝明似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贵宾犬的课你们也换?小心她爆炸。”
“刚英语老师说和生物老师换课,这节上生物。”岑西立说。
怪不得他们敢换位置,顾朝明看看隔着过道坐着的林见樊,犹豫一下冒着被苏炳吐槽的风险还是把酸奶扔到林见樊桌上:“给你的,你不是喜欢喝吗?”
林见樊接过,灿烂地笑起来:“谢谢。”
桌上手机振动,顾朝明拿起来一看,是苏炳发来的房子信息,苏炳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我都看见了哦。”后边还跟着一个斜眼笑的表情。
顾朝明朝苏炳那看一眼,苏炳笑他,顾朝明一个远程中指送给苏炳。
生物老师的声音依旧拖得那么长,催人入眠,顾朝明觉得如果学校评比最能催学生入睡的老师,生物老师肯定得第一,而且是当之无愧。
顾朝明在底下写着作业都能被他讲出困意来。写完作业看向旁边的林见樊,林见樊和他一样也在写作业,喝完的酸奶放在桌边。
顾朝明看到桌边的酸奶盒笑笑,悄悄问林见樊:“你在写什么作业?”
写作业加上生物老师的催眠弄得顾朝明有些倦意,趴在桌子上看着林见樊。
林见樊看向他,没说话。
“你不告诉我是不是在写什么学霸秘籍,不能和我们学渣分享。”
林见樊连忙说:“没有,我也不是什么学霸。”
顾朝明看他慌乱的样子,笑:“我就开开玩笑,看你急的。”
林见樊握着笔盯着顾朝明,顾朝明对他说:“你写你的,我先睡一觉。”
顾朝明闭上眼睛,面对着林见樊就着这个姿势趴在桌上睡觉。
闭眼的黑暗中,睡意渐起,朦胧中顾朝明听到林见樊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夹杂着讲台上生物老师放的视频声。
顾朝明陷入沉睡,林见樊朝他看一眼,看他胸膛均匀起伏,鼻间呼吸匀畅,是睡着了的样子。
确定顾朝明睡着,林见樊才将刚刚顾朝明看过来问他问题时,他匆忙翻过的那页草稿纸翻过来。
那页草稿纸上画着一个坐着写作业的少年,画中少年微低着头,认真模样。
林见樊偏头偷看他,继续完成画作。
完成这幅画,林见樊偷看着顾朝明的睡颜,又提笔,不久草稿纸上又出现一个趴着睡觉的少年,睡颜安静,和坐着写作业的是同一个少年。
顾朝明醒了,他没有起身,而是悄悄微睁着眼看林见樊在干什么,很快就被偷画他的林见樊发现。
顾朝明睁着一条缝的眼睛对上林见樊的视线,林见樊好奇地一直盯着他要睁不睁的双眼。在林见樊的注视下,顾朝明只好投降,睁开眼睛坐起来,清了清刚睡醒的嗓子。
顾朝明没征兆地突然扯着脖子看林见樊在干嘛,林见樊立马慌张地将草稿本合上。
林见樊动作太快,顾朝明什么都没看到,还假装说:“我都看到了,你酸奶画的还挺好的。”
酸奶?顾朝明没看到吗?林见樊又翻翻自己的草稿本。
“你以前学过?”顾朝明问,“哦,对了,你自我介绍时好像就说你学过画画。”
看来顾朝明没看到,林见樊松一口气点头。
顾朝明指指岑西立说:“西立也学过,我们班黑板报都是他来出。”
林见樊笑笑说:“那我以后可以来帮忙。”
顾朝明用手肘戳戳身边的岑西立:“你以后出黑板报有帮手了。”
岑西立微侧身子看看林见樊,对顾朝明说:“是见樊吧?他会画画我知道,只要你和苏小妈不捣乱就行。”
岑西立绕过顾朝明对林见樊说:“画黑板报千万别让他和苏炳靠近黑板。”
“不就那一次嘛。”顾朝明说。
岑西立忍不住叹气。有一次岑西立出黑板报,顾朝明和苏炳留下来帮忙,说好帮忙,两人完全是在教室里打闹,拿扫把打架这种事都做过。
岑西立站在椅子上画画,手里拿着粉笔,身后是他们两个拿着扫把乒乒乓乓打架的声音。
岑西立刚画完,这俩一个不小心就把水泼在黑板报上了,画了等于没画,把岑西立给气的。
林见樊看着他俩笑,问岑西立:“听说你还得过奖?”
提到得过奖几个字,林见樊看到顾朝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恢复成平淡模样,甚至闪过一丝不悦,很明显不想说这事的模样。
俗话说哪壶不开提哪壶,林见樊觉得自己是提到这壶没开的了。林见樊刚犹豫要不要说点别的跳过这个话题,可岑西立用他一贯的风格笑笑说:“就是个小奖而已。”
没错,林见樊是提了那壶没开的水。岑西立得过一个不怎么出名的奖,而交上去的画主人公就是尤鑫,这便是顾朝明不想提这事的原因。
顾朝明看过那幅画,顾朝明不太懂绘画,但还懂得美丑,当岑西立带他们去画室,看到那幅画的时候,顾朝明的确是惊讶了一下。
上过色的画纸固定在木制的画板上,画板边上沾着五彩的颜料,而画中的人站在窗边淡淡笑着。窗外是犹如火烧云一般的红色渐变云,只是恰巧飞过的鸟儿也融于这团火烧的红色中。
热烈,蓬勃,生机。
顾朝明不评价画功,只知道当时的他被这幅画惊艳过。那时候画上的人还没这么惹他生厌,他也没有打折他的胳膊。
画中人跑完操上楼一直走在岑西立身边,沉默,没有说话。
是他的性格,也不是他的性格。
尤鑫今日的沉默和高一让他做模特时完全不一样。今天的尤鑫一直沉默,只有只言片语,而那次给岑西立做模特的尤鑫话多得像一个小话唠,甚至可以说有点聒噪。
岑西立以要比赛找不到模特为由骗尤鑫做自己的模特。表面上只是凑巧,其实是岑西立预谋已久。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坏心思。
“那我要做什么?”尤鑫没有丝毫怀疑就答应下来。
“你尽量不动就行。”岑西立整理着画具说。
“是不是应该找好一个姿势,或者场景?你想好怎么画了吗?”尤鑫在岑西立身边踱步问。
岑西立摇了摇头,之后尤鑫在画室里左转右转,找能够用来做道具的东西,手脚抬起又放下,寻找着好看的姿势。
岑西立看他这般忙活,在架好的画板后淡淡笑起来。
尤鑫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课本,靠在窗边摆出个忧郁的造型问岑西立:“这样怎么样?”
岑西立抬头看一眼装忧郁的尤鑫,只笑不语。尤鑫又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岑西立画板前反坐着椅子问:“这样呢?”
岑西立还是笑。
尤鑫坐在椅子上说:“别光笑啊,大画师想好要画什么了吗?我这个小模特才好摆姿势啊。”
岑西立说:“大画师还没想好,你想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吧,你摆我画。”
大画师脑内没有构思,只是看着他的模特不停地变换姿势。
他只是想画他而已,其余的都没想好。
尤鑫问:“自由发挥啊?”
岑西立说:“你觉得怎样好就怎样来。”
其间尤鑫换过几种道具,几种姿势,最终却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站在窗边。
“我就站这了,你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吧。”尤鑫说。
不久,努力保持不动的尤鑫就发现了这个姿势的弊端,站着太累了。他不时偷懒看看窗外操场训练的体训生,不时看看藏在画板后认真画画的岑西立。
岑西立的头发柔顺地垂着,手臂抬起,在画板上一下下挥动。尤鑫后悔,应该挑选个椅子坐下的。
尤鑫看着认真画画的岑西立发呆解闷,画室很静,尤鑫盯着岑西立,盯着他眨眼的幅度,盯着他挥动的手臂。
没多久,尤鑫就问:“画好了吗?”
岑西立摇头:“还没。”
过了一会,尤鑫又问:“还没画好?”
岑西立说:“没那么快。”
尤鑫自己没意识到有点撒娇意思地说:“你的模特累了。”
只是两个字“你的”就已经足够让岑西立停住笔。
岑西立不动声色收起自己的停顿,继续画画,将自己的小跳动无声息打包带走。
“那等下请……我的模特…吃东西。”
我的模特。
画稿经过无数次修改终于令岑西立满意。
后来上色时,岑西立握着调色盘,看着桌上二十多种颜色,那天画线稿时岑西立的眼神都在他的模特身上,早已忘记那天窗外天空的颜色。
岑西立望着画中的少年,手中的画笔伸向调色盘中炙热而又热烈的红。
窗外是渐变的红,他的模特是红色的,炙热的红色。
而他是湮灭在炙热红色中的那只飞鸟。
第49章
顾涛许多日没来找他,顾朝明的心情也渐渐开始松懈。在课后把苏炳发来的租房信息给大概看了一遍,挑选出几个看起来应该合适的,记下联系方式,准备放学后去看看。
放学去看房,苏炳硬是要跟着他一起去,顾朝明无可奈何让他一起去了。苏炳在外生活经验比他多得多,看房子有了苏炳也更加轻松。
星期五放学顾朝明还是准备去看房子,要走时扫一眼教室,看到林见樊背着书包从座位上起身没有要打扫卫生的意思顾朝明才放下心。
顾朝明怕他又被别人使唤,看到他朝自己走来,提起嘴角笑了一下。
都是朝教室门口走去,林见樊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顾朝明问:“你一个人走啊?不跟李兆他们一起?”
林见樊摇头:“我们不住一个地方。”
“哦。”顾朝明记得上次搭车,林见樊正好是和他相反的方向,那应该不同路。
简单地交谈完,走廊上林见樊一个人走在前边不远处。
不尴不尬的气氛,他们这边三个人,林见樊一个人走在前边。
顾朝明还想问他要不要一起走,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振动起来。
顾朝明掏出手机一看,有几天没见的号码,心里猛地一沉。
苏炳见顾朝明不接电话,凑过来看到顾涛的名字眉毛一挑,看完后又看看顾朝明:“要不要挂掉?”
“挂掉还会打过来,等他自己挂。”顾朝明把手机塞进口袋,再抬头,前边的林见樊已经比他们先一步下楼,看不到人影了。
顾涛这两个字是路边长了刺的树,冷不防地伸出带刺的枝桠刺伤他。原以为顾涛这笔钱能支持得久一点,这才几天又给他打电话。
下楼顾朝明心中一直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顾涛就是有能让他的情绪如坠落的飞机一秒直线下降的能力。
“你爸不会又在学校门口吧?”苏炳说。
顾涛这么缠人、疯子一样的父亲,苏炳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一对比,他瞬间觉得自己的父亲虽然死板,但比顾涛是好多了。
“我觉得有可能。”岑西立语气担忧。
顾朝明内心同样担忧,也有点预料到有顾涛在的校门口。
顾涛是一个恶魔,等在校门口的恶魔。
顾朝明忽地想起走在前头的林见樊,他扶着楼梯栏杆往下看,林见樊比他们多下一楼,顾朝明叫住他:“林见樊。”
林见樊在楼梯间抬头看向俯在栏杆上的顾朝明。
顾朝明说:“我们一起走。”
他怕林见樊走在前头,顾涛又逮住他。
顾朝明一步做两步快速跨下楼梯,下楼梯时抬眼看向楼梯下的林见樊,林见樊还在对着他淡淡地笑。顾朝明对上林见樊的笑容,上次那种心安感又莫名其妙地上升。
林见樊的笑容有魔力,让他心安的魔力,一下就穿透顾涛带给他的阴云,照耀进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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