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西立抱着书站在苏炳身边,林见樊看到苏炳身边回来的岑西立,马上收起自己的课本。
“我能不能拿一个?”嘴上问能不能拿,苏炳手已经伸到顾朝明桌上。
不重的“啪”一声。
“拿什么拿,我还没同意呢。”顾朝明一掌打在苏炳的手背上。
身边林见樊抱着课本站起身,顾朝明拉住他的衣角:“等会。”
林见樊停住脚步,低头看向位置上的顾朝明。
顾朝明拿起桌上的皮卡丘和其他折纸,将皮卡丘还有他最中意的小兔子放在林见樊的课本上。
林见樊小心地保持,不让皮卡丘和小兔子掉下去。
“好了好了,回去吧。”顾朝明松开林见樊的衣角。
林见樊从身边经过,顾朝明站起身,将自己觉得有点失败的小灯笼递给要他折纸的苏炳,小老虎递给岑西立。
岑西立欣然接下,苏炳接过后还说:“为什么我是灯笼?啧啧啧。”
“啧你个鬼,因为你是个电灯泡啊。”顾朝明说。
“我啧,我啧,我还啧!”苏炳扭着脖子晃着脑袋。
“切,不和小孩一般见识。”顾朝明一手捏住打开的课本一边,甩手作势将课本一合,带起一阵合书的风,显得特别有气势。
岑西立抱着书,拿着顾朝明给的小老虎回到座位坐下,看到顾朝明这故意拉风的动作,知道两个幼儿园小朋友的对话再次开始了。
顾朝明谈恋爱智力变低还能理解,苏炳这没谈恋爱的怎么智力变得比以前还低。
那就只能是因为那天在食堂接住他、只一个眼神就让苏炳念念不忘的女神付佩汝了。
下课后苏炳拉扯岑西立不成便拉扯着顾朝明朝高三走去。
高三学校另开一栋楼,关辉一个高一的每天往高二跑,苏炳一个高二的每天往高三跑。
“你这和关辉一样了,天天往高三跑。”顾朝明被苏炳拉着不太情愿。
顾朝明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陪苏炳到高三来。每次来到高三,顾朝明和苏炳都能感觉到里边浓浓的学习氛围和即将面临高考的紧张感。
到处的横幅,到处激励的话语,经过高三二班的时候顾朝明朝教室里看,想象着高三时和林见樊一起努力复习的样子。
过完这个学期,他们就能到这栋楼里来。
“话说我们现在都高二下学期了,你女神也高三下学期快走了吧?”顾朝明问。
“就是说啊,我还有一年,她就要走了,不过……”
苏炳话还没说完,顾朝明先提醒到:“你说好和我考同一所大学啊,别见色忘义、重色轻友啊。”
“记着呢,记着呢,”苏炳摆摆手,“不过你重色轻友得还少?生物课折纸还给我个最垃圾的,就是我对你太好,把你养刁了。”
“可去你的吧,爸爸我给了你都不错了。”
关于折纸,顾朝明给苏炳的确实是折得最差的,在那件事上他确实重色轻友了。
林见樊拿着他觉得折得最好的小兔子回到座位,顾朝明拿出手机给他发去一条信息。
“我最中意小兔子。”
“我也最中意你。”
甜腻腻的情话一直是顾朝明的拿手项。
在高三偷偷摸摸地溜达一圈,苏炳这次并没有见到付佩汝学姐,顾朝明陪着苏炳“空手而归”。
走在路上顾朝明问苏炳:“关辉最近在干嘛?”
“我哪知道?”苏炳说。
“他这几天都没来找西立。”
“不找就不找,他可能有事去了,过几天又来了。”
两人还不知道关辉的“变沉稳计划”正在进行中,故意减少上高二的次数。
关辉找他的次数变少,岑西立的生活完全没受影响,倒是楼下的关辉每天心不在焉的激动样。
“你怎么了?”同桌问。
“没什么。”关辉抢过同桌手上的干果片。
回教室的途中,顾朝明和苏炳在教学楼楼下遇到正好也要上楼的刘小胖,刘小胖告诉他们学校不远处过几天晚上会有个美食节,没事可以去看看。
“美食节?”顾朝明问。
苏炳知道顾朝明动心了,却不知道顾朝明动心的不是美食本身,而是和林见樊一起去逛美食节。
当苏炳知道顾朝明是想和林见樊一起逛美食节的时候。
苏炳:“你个辜负美食的东西!美食都为你进油锅、进烤箱了,你还这么辜负它们。”
岑西立:“让让,让让,幼儿园小朋友又不睡觉放出来了。”
顾朝明是特别有规划的人,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出门会制定计划的人。顾朝明不是制定计划,而是要和林见樊出门的话,他不想出现意外事故,所以约定好一起去美食节后,他查找到关于美食节的广告了解,做好准备。
心心念念的美食节,换种方式说也就是他和林见樊的约会。
用上约会这个词,顾朝明躺在被子里莫名地兴奋。
再一次站在衣柜为数不多的衣服前挑选要去见林见樊的衣服。
每次约定的见面都花费上顾朝明不少心思,顾朝明每次都认真对待。
看到衣柜里挂着的红色围巾,顾朝明手指不禁抚摸上柔软的围巾。
上次顾涛在他房间乱翻,将他的衣柜翻得一团乱糟,林见樊送的围巾丢在地上,顾朝明气得不行,连忙捡起拍拍上边的灰尘,幸好没有像其他衣服一样,留下顾涛的脚印。
“我穿好衣服马上出门了。”顾朝明在房间里说。
床上手机里传出林见樊的声音,林见樊在顾朝明换衣服的时候打电话过来。
顾朝明卫衣刚套进头,听到林见樊的专属铃声也不急着穿衣服,卫衣一坨挂在脖子上不管,先摁下接听键打开免提。
“你出门了吗?”顾朝明问。
“出门了,”电话里林见樊说,“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什么惊喜?”顾朝明问。
“等你下楼再告诉你。”林见樊说。
“卖关子你可不拿手。”
“你肯定猜不到。”
安静得只剩房间内传出的顾朝明和林见樊聊天声的客厅,传来一声门锁转动的声音。
猜测林见樊会给他什么惊喜的顾朝明身体一僵,话语卡在喉咙。
他朝关不上的房门看去。
脚步声在客厅响起。
恶魔回来了。
第93章
老旧房屋隔音不行,楼上的吵闹声、客厅的开门声一清二楚。
顾朝明为今日的约会准备许多,查找过许多篇公众号文章,想过许多意外情况,可唯一最怕的事情也是祈求最不要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顾涛回来了。
铁质门锁冰冷的转动声像冬天的厉风夹带着冰雹,一下将顾朝明吹冷冰冻。
未合上的窗外,天边微微渗出灰色的朦胧,披上一层灰色的薄纱。
本应出门的时间。
顾朝明的心脏跳得格外地快,格外地猛,可与狂跳的心跳相反的是手中静止的动作。
客厅里鞋底踩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明明很不像,但在顾朝明耳里却是鬼故事里鞋底踩上破旧木质地板的吱呀声。
很像,很像。
手中动作下意识静止,耳朵尽职地为他不放过顾涛进门的蛛丝马迹。
通过耳朵搜集来的声音依照顾朝明和顾涛十七年的相处经验,顾朝明甚至能从脚步声判断顾涛是否喝酒。
顾朝明终于恢复动作,手指拉扯拉扯自己的衣服。
毫无意义的动作。
无形暴露出他的紧张与惊慌。
顾朝明很不想让自己的惊慌显露出来,他以为自己可以隐藏得很好,可在他不注意的小动作里还是暴露出来。
床上的电话里林见樊没有出声,让紧张得扯衣角的顾朝明一时忘记它的存在,只想着怎么先打发顾涛顺利出门。
恶魔走路的速度平缓正常,在顾朝明的耳里却异常地慢,每个步子都放慢拉长,折磨他的耳蜗。
终于,恶魔的脚步出现在门前。
灰黑色的身影立在关不上的门边。
门上千疮百孔的痕迹还在,翻出的木屑屹立在门板上不倒,陪着顾朝明度过许多时日。
恶魔总是能视而不见,顾涛走到房门前看到门板上菜刀砍出的痕迹,伸手摸摸门板上翻出的木屑,嘴角不屑地一笑,眼神像是在欣赏他创作出的最得意的作品。
顾朝明盯着顾涛摸上门板的手指,眼神与顾涛眼中的惬意不同,他的眼神是要突破重围的锋利,暗含刀光。
窗外的灰独自往下深入,对窗内的顾朝明不管不顾。
顾涛看起来正常,可顾朝明完全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发疯。他已经许久没和顾涛有过正常的交谈,尽管顾涛最近总是回家,可每次和顾涛的交谈总是离不开钱。
顾涛回家频繁,离开地也平淡,得以让顾朝明有喘息的机会。他总是拿到钱就走,没钱就回来。
每次回来面色总是很不好,并非给顾朝明的脸色,而是顾涛的面色发黄,眼窝深陷,有些无精打采。顾涛最近瘦了很多,力气也没以前大,以前顾涛一巴掌能把他打到地上,现在却像上次一样,顾朝明一扑能把顾涛扑在地上,能从他手中抢过银行卡。
顾朝明无心管顾涛,随顾涛怎么搞,他只要在这个他生活十七年的家呆最后一年,等到高考就远走高飞。
只要等到高考。
只剩高三最后一年,外加这个学期剩下的一点时间。剩下的时间不多,顾朝明并不想和顾涛有什么争执与来往,可顾涛并不打算放过他。
也许自己是顾涛唯一的孩子就是他厄运生活的根本来源。
顾朝明开始后悔,后悔将上帝给他的厄运之水倒在他命运的开头,后悔选择顾涛当他的父亲。
看到停在门边拔门上木屑的顾涛,大脑经过计算自己口袋里还剩多少现金之后,顾朝明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钱递给顾涛,只为换一个安全出门。
红的、蓝的纸币没有规律地叠在一起,有些折角。
顾朝明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顾涛抠门板上木屑的声音。顾朝明虽没有说话,但动作的“言下之意”表达得非常清楚。
顾涛像等待在门边要糖的小孩,顾朝明递过去一粒糖,顾涛马上走过来接住。
他们之间从暴力制服到无声交易。
顾朝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顾涛大把大把要钱的行为感到麻木。以前能给顾涛三四次的钱,现在一次给顾涛也嫌少。
顾涛是一个无底洞,是一个吸食自己孩子血液的吸血鬼。
顾朝明只想忍耐最后一年,一年后能走多远走多远,能躲多深躲多深。
他将一切的希望寄托于那年高三的夏天。
窗外灰色的朦胧跃进窗内,沾染上折叠的纸币。
顾涛的手指在沾染上傍晚灰色的纸币上一捏,捏捏纸币的厚度。
顾朝明心里猛觉顾涛肯定不会满意。
床上的手机无人接管,顾朝明背对着他每天晚上睡觉的床铺。
电话对面的林见樊庆幸电话不能将他的呼吸放大,不能将他的呼吸带到顾朝明那边。
那边一直没有说话,冥冥之中林见樊也没有说话,一直沉默,沉默,他像是明白什么,明白顾朝明忽然沉默的理由。
顾朝明的父亲太复杂,寻常人的沉默可以立即问“你怎么不说话”,可对于在家的顾朝明,林见樊不敢问。
有太多事故他可以隔着电话想象,众多事故的开头都来源于一个名字——顾涛。
顾朝明递出那叠纸币的时候,林见樊呼吸都屏住,不敢太大声,怕暴露自己。
“这不够啊。”电话那头终于有人说话。
是顾涛。
顾涛拿过顾朝明伸来的纸币,一捏纸币的厚度,只手指触碰纸币的功夫马上得出不够的结论。
林见樊屏住呼吸,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猜测没有错。
林见樊不敢出声,他早就知道顾涛神经质,他怕自己出声会触动顾涛脑中不知道哪根神经,怕给顾朝明带来无妄之灾,虽然房间内顾涛与顾朝明的气氛已经逐渐开始焦灼。
“我知道。”顾朝明说。
顾朝明不想与他吵闹,手掌伸向口袋想拿出手机给顾涛转钱,想“花钱买平安”。
可手掌还没伸进口袋,顾朝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并非在自己口袋里而是在床上,电话还未挂。
和那天晚上一样。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脸上。
一样的灼热感。
一样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
一样的措不及防。
顾朝明不知道顾涛哪根神经跳脱,不知道他又哪个愤怒细胞不安分。
愤怒的力气没有情感,顾涛被愤怒操控抬起腿狠狠踢向顾朝明。
踢中顾朝明的肚子,顾朝明承受不住后退,背部的触感让他想起初遇林见樊的那天晚上。
背后同样的木质家具,同样的骨头与木板相撞,只不过这次幸运一点,有后退的缓冲,背上撞到书桌的疼痛没有上次那么刺骨。
顾涛面色不自然地发黄,脾气暴怒,暴怒使他溜走的力量增长,顾朝明靠在书桌上,靠在他每天写作业奋斗的地方。
花钱买平安买不成了啊。
暴力会传染,神经质也会传染,顾朝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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