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卿被吓得不轻,他不敢发出声音,手脚踉跄地爬上床,期间差点被凳子绊倒了,一下子动作太大,把熟睡中的庄余吵醒了。
“大半夜的干嘛呢?”
赫连卿缩进被窝里:“庄兄,我我我我刚才去尿尿,回来时看到窗户有一双眼睛盯着我。”
庄余转了个身:“那是野猫,这儿的野猫被喂得跟人那么大只,经常躲在窗口找我要吃的。”
“可是我看那眼睛不像是猫啊……”这时候窗外响起一声猫叫,赫连卿想起身出去看个究竟,可是又退回被窝里喃喃地说:“还是不出去了,现在半夜很危险,万一真的是人,还有兵器怎么办?”
最后还是没有出去,缩在被窝里的赫连卿许久无法入睡,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和过来,心脏还跳得飞快。
庄余发现他还睁着眼睛,偶尔瞟一眼窗户,刚想说些什么让他安心睡,室外突然有人大声求救。
赫连卿蓦地坐起来,惊恐地看着窗外:“这声音……是二胖!”
两人匆匆套上睡衣和鞋子就跑出去,二胖家就在同一栋楼的四楼,当他们踏上四楼的台阶,两个人同时愣住了,只见二胖家的门是开的,地上躺着二胖的奶奶,老人家的脑袋下方有一摊血,出血口被二胖用手捂着。
二胖哭喊着说:“庄哥,快帮我打120,快啊。”
庄余立刻拿出手机拨电话,镇定地报出地址和情况,完了之后蹲下身查看老人家的情况,二胖说老人家刚才遭遇入室劫匪的袭击。
庄余又连忙拨打110报警,不禁猜想这跟刚才赫连卿看到的人会是同一个人吗?
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人,转头就看到赫连卿站在楼道的白炽灯下,一张小脸如死人一般煞白,他整个人愣愣地站在角落,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在颤抖,眼睛盯着地上那滩血,血迹要比上次在医院电梯看到的还要多,场面还要骇人。
他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太好了,顶多是自己摔倒了流两滴血而已,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庄余立刻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摸着他的侧脸轻轻拍打:“赫连卿,醒醒,听到我说话吗?”
听到声音,赫连卿的瞳孔稍微有焦距了:“嗯?啊……”
外头幽幽传来警车的鸣笛声,庄余意识到赫连卿在这个世界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警察到了少不了一番排查,他不能出现在警察面前,否则不知道会拿他怎样。
庄余立刻从兜里拿出一张一百块塞到赫连卿手里:“听着,你拿这钱,现在马上跑去北区大街,截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去景德花园,吴丰会在那里接你。”
“我一个人吗?”赫连卿懦懦地问,他实在是吓坏了,一个人待着会害怕。
庄余摸了摸他的发顶:“对,一个人,不是说自己长大了吗?不要毛毛躁躁地,淡定一点,没什么好怕的,记住一定要去北区大街坐出租车,不能抄近路,看到警车马上躲起来,到了景德花园跟着吴丰,睡一觉醒来后就能见到我了,知道吗?”
警车声音越来越近了,少年还在愣神中,庄余催促道:“不想以后见不到我的话就马上去!”
赫连卿的牙关有些发抖,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还是最后一句管用,他拔腿就往下跑,趁警察进入这栋楼前跑去北区大街。
为什么要选这条街,因为这条线路没有摄像头,就怕警察把整个区域的摄像头排查一遍,发现有人在这个时间段跑出去,一定会把那人抓起来当嫌疑人。
外头的警车鸣笛声逐渐清晰,赫连卿已经远离那栋楼,心里不断默念:我可以的,我可以做到的。
奔跑期间差点摔倒,还是很坚强地用尽全身力气奔跑,成功到达北区大街,截了一辆出租车报上地址,车子便离开了贫民区。
庄余看着赫连卿的手表定位,红色圆点按照理想的路线移动,到了一街道边停顿了一下,随后迅速向市区移动,看来已经成功上车了。
·
吴丰在睡梦中被庄余的电话吵醒,迷糊中准备破口大骂,听着对面的人说了一分钟的话,立刻爆出一句卧槽,匆匆披上羽绒服冲下楼,在凌晨两点钟的小区门口里等到了一辆出租车。
只见一位脸色苍白的少年从车上下来,脚一落地差点没稳住,吴丰连忙上去扶稳:“卿弟弟,怎么样?你还好吗?”
少年因为从被窝里起来冲出家门的时候只套了一件厚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贴身的打底衣,睡裤还算厚,胡乱套的鞋子没有系鞋带,在室外奔波了一个多小时,他现在浑身都是冰冷的,身体正在发抖。
对于吴丰一路上百般嘘寒问暖,赫连卿都没有回答,他整个人的灵魂已经飘到十里之外了,被人半拖半拽地塞到一个温暖的被窝里。
吴丰把人安置在客房,暖气开到最大,但是被窝里的人还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发着抖,眼睛睁得老大,他蹲下身轻声说道:“卿弟弟,没事了,你先睡一觉,明天醒来就会看到你庄兄了。”
可是少年还是不肯闭上眼睛,额头不断冒虚汗,吴丰没辙,这时候的手机响了,庄余的电话来得正好。
“喂,我接到人了,他魂都没了,说什么都不回应,正躺床上不肯睡觉,估计吓得够呛,你跟他说两句吧。”吴丰把电话凑到赫连卿耳边:“来跟你庄兄说两句。”
赫连卿抖着音说:“……庄兄,我……到了。”
那边的庄余很温柔地说:“嗯,真棒。”
赫连卿:“……你在哪儿?”
“医院,医生在给二胖的奶奶医治。”
“嗯……”赫连卿顿了顿,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逼回去,哑着声说:“庄兄,如果我方才出门看一眼,二胖的奶奶是不是就不会……”
“别说了。”庄余的语气又严肃起来:“你要记着,晚上时候你没有上洗手间,半夜去洗手间的人是我,我看到了那双眼睛,有人问起你就说睡着了不知道,明白吗?”
“但是——”
“没有但是,别想这么多。”庄余立刻打断他的胡思乱想:“这不是你的错,事情还没查清真相不能下定论,但无论如何,你都没有责任,知道吗?好了,你闭上眼睛睡觉,听吴丰的话,我明天就去接你。”
赫连卿终究没有忍住眼泪,不过很快就被他抹去了,强制自己扯出一个笑脸说道:“嗯,我等你。”
☆、第24章
赫连卿的脑袋充斥着满地鲜血的画面,他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就像有两个人在他的脑子里打架,太阳穴疼得他差点透不过气,最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
吴丰一整晚都没怎么睡,醒了许多次去看赫连卿的身体有没有异样。
人在受到巨大冲击的时候很大概率会生病,再加上昨晚顶着天寒地冻的天气从贫民区到这边,赫连卿那娇贵的身板少不了一顿生病。
果然在天亮的时候,真的烧了起来,体温直逼四十度,还吐了,急得吴丰在家里踱来踱去不知道怎么办好,因为昨晚庄余跟他说过赫连卿的身份,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人不能上医院。
他翻出家里的退烧药,给赫连卿喂了一片下去,又拿冰袋放在滚烫的额头上。
烧得思绪迷糊的赫连卿呢喃着说:“庄兄……”
吴丰扶着他坐起来,灌了一杯热水再把人放下,轻声说:“你发烧了,先睡一觉,很快就可以看到你庄兄了。”
赫连卿迷糊中昏睡过去。
庄余是早上九点钟才到吴丰家里,他带着一身寒气,一进屋就问人怎么样了。
吴丰指着客房:“凌晨烧到四十度,还吐了,吓死我了,喂了退烧药,现在体温降到三十八度,醒了好几次每次第一时间喊你,快去看看你的小宝贝吧。”
“什么小宝贝乱七八糟的……”庄余小声地说,轻声打开房门走进去。
床上的少年病恹恹地,脸颊烧得绯红,颈脖间满是虚汗,庄余拿床头柜上的毛巾给他擦拭。
吴丰拉了张椅子坐在一旁,一整晚没怎么睡,重重地打了个哈欠,庄余对他说:“你去睡觉吧,我看着他。”
他们两人谁没比谁好,一样是胡渣邋遢,眼睛下挂了一双黑眼圈。
吴丰倒没有要离开的动作,他说道:“我昨晚才知道,之前你一直说卿弟弟是捡来的,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敢情还真的是捡来的一黑户人口,今天算是运气好,万一以后藏不住了怎么办?你就会被扣一顶私藏人口的帽子,你不打算给他找家人了?”
“他能找到就怪了。”庄余不想跟吴丰继续掰扯这个问题,说出来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是疯了。
庄余也觉得自己一开始就已经疯了。
吴丰:“哎呀~这像极了那什么桥段来着?富家小少爷因故失忆后爱上穷大叔。”
“什么爱不爱的?这也能跟情情爱爱扯上关系?你旁边的体温计拿来。”庄余伸手接过吴丰递来的水银体温计,手伸进被窝里摸索到赫连卿的腋下,放置好体温计后压住他的手臂:“你一奔三的人了,脑洞能不能别像十六岁小女生似的。”
“吼,我的天啊,你要不就不谈恋爱,一谈就找了个脑子一根筋又好欺负的小男孩儿的,人家跟你一起过苦日子,你不谈情只谈肾?”吴丰那桌上的书本敲了一下这位打小一起玩的兄弟:“你他妈把人骗床上当个长期炮友,良心就不会痛吗?”
“什……什么?炮,炮友”庄余舌头都捋不直了,他此刻的表情可以用草泥马来形容:“谁跟你说这乱七八糟的东西?谁跟他是炮友了!”
吴丰指着床上的赫连卿:“卿弟弟亲口说的啊,你们睡一张床,前段时间我偶遇到他,你把人给睡到两条小细腿直打颤,还要给你去打工赚钱,你还是人不是人?!”
“我操!”庄余回想前段时间发生的事:“那是他骑自行车骑的,还有,我那地下室你不是没见过,那里有多的地方加一张床吗,两个大老爷们挤一挤就能让你想歪,你的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五颜六色?”
“额……”吴丰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误会太大,缓缓起身挪到房门:“你先忙,我去熬点粥。”
吴丰出去后,房间回归安静,床上的人呼吸声有点急促。
体温计放进去已经足够时间了,庄余拿出来看,三十七度五,还有点低烧。
这时赫连卿就像双脚踏空,浑身抽搐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眼前,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庄兄,你终于来了。”
“嗯,来了。”庄余把少年额间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拨到一边:“头是不是晕?还有哪里难受?想不想吐?”
“难受极了,耳朵疼,喉咙火辣辣的,浑身骨头疼。”赫连卿说得委屈巴巴地,其实就是在撒娇,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还犯恶心,但是……我没有东西可以吐了,我想喝水。”
桌子上有个暖壶,庄余去倒了杯水,把人扶起来,杯沿凑到发白的嘴唇边,赫连卿口渴得厉害,三两下就把一杯水喝光,抹掉嘴角的水渍,问道:“庄兄,二胖的奶奶怎么样了?”
庄余把人重新塞进被窝:“在医院,已经抢救过来了。”
“二胖奶奶前天还给我红包来着,她那么好,一定会没事的。”
“别想其他的,想想自己快点好起来吧。”庄余给拢紧被子:“再睡一会儿吧。”
赫连卿再次睡了过去,庄余坐了一会儿便走出房间,厨房里传来汤锅沸腾的声音,吴丰在里面忙碌。
庄余坐上沙发,揉了揉因为整晚没睡而发疼的脑袋,对厨房里的人说:“兄弟,有没有我的份?”
“没有!”
嘴上说没有,吴丰还是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和一碟咸菜出来奉上,随后坐在庄余对面:“我刚刚看了新闻,受伤的老人家好像挺严重的。”
粥还冒着热气,庄余用勺子搅拌能凉得快些:“人是抢救回来了,但是情况不好。”
吴丰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正好开始说昨晚的案子,又问:“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每年过年时候本来就挺乱的。”庄余终于喝上一口热粥:“那人想要悄悄进屋偷钱,老人家正巧起夜,两人碰上面之后,劫犯心一急就把推了一把老人家,脑袋撞到墙角。”
吴丰咂嘴说:“什么人啊这是,你那儿也太乱了吧,我看你一天天解决那片区的事情真够累的,不考虑搬到其他地方去吗?”
庄余:“哪儿能有这么便宜的房租?你要是找到的话给我介绍一下。”
“我让你住我这儿来,不收你房租你不住!诺——”吴丰指着客房房门:“那房间就是给你准备的,床也够你跟卿弟弟滚几圈了,随身领包入住。”
“……”庄余哐当一下把空碗放下:“你能不能认清一下我们的关系,就算我们是真的,也不用由你来贴大床。”
吴丰身子向前倾:“所以是真的咯?”
“……”
那副贱贱的样子,庄余简直想揍他一顿,最后摆了摆手:“得了吧,你有女朋友让我们两个当大海中的灯塔吗?”
吴丰伸出三根手指:“兄弟,我上一任都三年前的事情了。”
“老让我跟你同居。”庄余拢紧自己的外套:“我感觉你是在馋我的身子。”
基于赫连卿还在房间里面睡觉,吴丰压低声音又充满杀气地缓缓吐出一个“滚”字。
新闻报道正播到记者在医院采访医生,脸部被打码的医生说:“老人家脑部受了严重的撞击,送到医院前已经昏迷,虽然成功把人救活了,但是已经出现脑死亡的症状,醒过来的概率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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