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隐藏自己非人身份的静流穿了身斗篷。她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游女，和朴素到只用了自身的羽毛作装饰的自己，静流突然好羡慕她们居然能够穿得那么漂亮。

爱美之心人人皆有。

楼主袅袅婷婷地下来了。

蜃海楼第四任楼主“明日乡”，模样大约三十岁，头发是棕色的，眼睛也是差不多的浅褐色。

明日乡用扇子挡住了半张脸。

“这不是鲤川先生吗？小蓉，别挡着路。”

在门口接待客人的小蓉往边上退了开来。

明日乡叮嘱道：“这是贵客。”

小蓉从明日乡那里接到了信号，于是赶紧跑进去宣布有贵人来他们蜃海楼了。一大群莺莺燕燕纷纷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从高高的长廊上往下看所谓的“贵人”。

无惨被这里的香粉气齁得有些绝望。在楼主带着他们进入一个干净的屋子之后，他的鼻子才好受了些。

待所有人被遣开，障子门被合上之时，明日乡深深地朝无惨鞠躬。

“无惨大人。”她恭敬地问候道，“多年不见，自从听闻川濑出事，属下便非常担忧您。然而属下虽想献上自己的力量，却无计可施，请饶恕我！”

明日乡……或者说歌流仙恭谨到有些过头了，但她真的非常尊敬无惨。因为是无惨带离她逃脱困难，并且告诉她：“你完全可以为了自己而活。”

不依附别人，依靠自己而活。

多么美好的，曾经是触不可及现在却被她紧紧地抓在手心中的梦啊。

无惨叹了口气，“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佐知子、燕理、富江、富荣等人都出事了。歌流仙，你懂我意思吗？”他没有把话挑明白。

歌流仙没有听过佐知子和富江是谁，但是她知道燕理和富荣，他们两个都是无惨的心腹。

“属下明白！我会马上给无惨大人您和缘一大人，以及——”歌流仙不认识无惨身边的女孩。

“我是静流呀——”

“我会尽快为三位大人安排安静的居所，并负责各位大人。在这段时间里，请原谅我让您们呆在如此狭窄的地方。”

歌流仙很快就把事情交代下去了，过了两个时辰，安静的院子就收拾出来了。

“诶呀——我能不能和这些漂亮姐姐一起住呢？”在歌流仙给静流准备了单独的房间之后，这个由妖怪鸠的羽毛化成的妖怪却提出想要和游女睡一个屋子。

“这……”歌流仙望向无惨。

无惨摆了摆手，“随他去。”等到静流高高兴兴地抱住了歌流仙的手臂，无惨就指着静流对缘一说：“别像她一样天天想着和漂亮姐姐一起睡觉，这叫搞黄色，一点也不利于你的身体健康，明白吗？”

突然成为反面教科书的静流：？

缘一：“emmmmm”

三人扎堆在这里住了下来。这段时间，在免去了金钱的骚-扰之后，无惨重新审视起自己这个人的状态和人生目标来。

虽然说“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但离开了钱的无惨突然意识到他之前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他明明一开始想做的是把厉害的人变成鬼然后大家一起上剁了无惨和他的属下十二鬼月。怎么现在他的梦想就变成了“成为日本第一有钱人呢”？

真是奇了怪了啊……

啊啊，这就是金币妖怪的诱惑吗？可恶，有点上头了。不不，这个真的好上头。

只要一想起钱，无惨刚刚愈合的心就会重新滴下血来。

钱！他的产业！他的桃源乡！他花了重金打造的旅游胜地，就这么没了！

该死的海神！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的鱼头给剁下来！呸呸，居然敢抢走你无惨大人的钱！

……哇，没有钱的日子好苦。

明明以前可以住大庭院，春天看桃花，夏天翻池子养青蛙，秋垂钓，冬天造雪景，而现在的他，居然只能屈居于这个小小院落里面。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摆脱现在可怜的境地，就是赶紧找个富人吃掉他然后取代对方的位子。但这种事情太血腥太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会容易被作者的大老板骂，所以无惨只能苦逼兮兮地蹲在这里思考未来。

无惨梳理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的财产，全部消失。

他的属下，全部失踪。

他的思想，全部升华。

……不知道狛治那边当卧底当得怎么样了？

不过现在还没有打警报应该干得还不错……话说这个时候，十二鬼月是不是已经具备了？

鬼舞辻无惨是在被继国缘一击败后才萌生出要建立由十二只最强大的鬼所组成的十二鬼月的，估摸着时间的话，现在应该已经齐了。

所以无惨他究竟还能不能把鬼舞辻无惨的墙角撬过来呢？

缘一顿了顿。

“我出去走走。”

无惨挥了挥手让他去，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对方说话很流畅，不磕巴了。

睡了几十年起来改掉了口吃的毛病吗？

无惨继续奋笔疾书。

缘一下了蜃海楼，沿着花街一路走。他的大脑在凸凸直跳，思想告诉他应该走到哪个方向去。

缘一穿过吉原，一直往低矮的地方走。他沿着一条小河走去，踏过无数脏兮兮的石板，最终来到了最低级的花街——罗生门河岸。这里的游女们，可以直接称之为“女支”。没有样貌，也没有才能。只要花上一点点的钱，就可以把一个女人带走一整天。

冬天。

在下雪。

已经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大雪天了，雪花如羽毛般蓬松，从天空中落下，又黏在他毛毛的披风之上。

缘一看起来很单薄且孱弱，身上的衣服料子又很好，地头蛇将视线投向了他。

缘一向前走。

他穿过无数的飘雪，路过无数家紧闭着房门的屋子，然后听见呜咽声，闻到了血腥味。

一个身体嶙峋、相貌极为丑陋的少年怀里抱着某个焦黑的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少女在地上缓缓爬行。

来人啊。

来个人吧。

求求你们，救救我妹妹吧。

妓夫太郎如此呼唤道。

他抱着只剩下一口气的妹妹不停地向前爬，然后看见了某双干净且小的鞋子。

（又是这种……视而不见，什么都做不了的有钱人。）

妓夫太郎继续爬行。

“伤害了别人，不赎罪的话，是没办法得到救赎的。”

妓夫太郎听见那沉稳的孩子的声音，“只要能救小梅，别提赎罪了，就算是敌人把我的头砍下来当椅子坐也没问题！只要能救我妹妹！”

妓夫太郎是哥哥。

妓夫太郎是小梅的哥哥。

身为哥哥，就得要保护妹妹。

而与他这个丑陋肮脏的哥哥不同，小梅她是个纯洁无瑕的孩子。

不想让你死掉。

哥哥不想要让妹妹死掉的这个愿望，确实传达到了缘一的耳中。

他蹲下身来，轻轻割开自己的手腕，鲜红中带着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流淌出来。

“必须得做好被除去人籍的准备才行。”

无论怎样都无所谓。

小梅！

妓夫太郎将嘴唇对准那孩子的手腕，喝到了少量的血。剩下的，全被他涂在烧焦的人体发表面。

鬼王之血向来能使人拥有永远的健康和无尽的生命。

那么缘一的血呢？

这只超越了鬼王，创造了能在阳光下行走的记录的鬼的血，又是如何的呢？

妓夫太郎的绿头发发根深处，染出了一阵深红。

作者有话要说：※捡到了，太好了。

※原来的属下们没有死哦，在海里搬砖来着呢。

※大家快去专栏康康我的新头像！今天挂上来了，是我的人设噢！！哦耶——！康了就顺便收藏一个吧！

※童炭真的写不会，早知道就不让椿椿推了。累死了。昨天我极速码字从十点到凌晨一点半，终于写完了一万呜呜呜呜。

※不知道第四十几章的预告：产屋敷既然有神官老婆，我鲤川为什么不能有巫女老婆……呜呜呜缘一求求你！！！当一下我老婆吧！（bu）

第35章

妓夫太郎是在罗生门河畔这种下级的花街里出生的孩子。这里的女人,绝大多数都是没有美貌也没有才能的无用的女人。

妓夫太郎的妈妈叫做樱。虽然名字是“樱花”这么美丽的东西,但她本身长得并不美丽,甚至还有些丑陋。

年轻时候做了傻事和花街捆绑起来的她的生活，就是接客。有一次,大概是措施没做好的原因吧……樱怀上了孩子,也就是未来的妓夫太郎。

一般来说,若是游女怀孕,妈妈一定会把这孩子打掉。可是樱只不过是个末等女支女,哪里有妈妈桑看着她呢？等到她意识到自己怀孕了，已经是显怀的时候了。

樱本来想打掉这个孩子，毕竟有了孩子就无法接客,就没有钱。可当她发现同屋打掉了孩子的葵因为大流血死掉以后，樱就不敢这么做了。

……她把孩子生了出来。

生下来的孩子,不仅没有美貌，反而是世界上少有的丑八怪。脸上盘踞着一大块丑陋的斑痕,头发稀疏，骨骼奇形怪状。

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竟然是这副模样的樱，干脆让妓夫太郎自生自灭了。这个孩子他和老鼠蟑螂一起玩耍,饿了就直接把玩的老鼠吃掉。

花街的孩子们天天拿石头丢他。

妓夫太郎一开始是承受，后来有一天来樱处的客人留下了一把镰刀，从那以后,这把镰刀就成为了男孩的武器。

这个卑微且丑陋的男孩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旺盛生命力节节拔高。

就在他八岁那年，樱又怀孕了。

樱没有打掉这个孩子，因为怀着孩子放樱当时因为滥交而染上了梅毒这种病状。她觉得这孩子说不定会自己流掉,所以没有管它。

但是孩子还是生出来了，是个女孩，而就在女孩出生的那一天，樱死掉了。

八岁的小丑八怪开始带着自己刚出生的妹妹在罗生门河畔乞讨。渐渐地渐渐地，一坨的小婴儿长成了少女。

妹妹的名字叫做“小梅”，虽然是从让樱死掉的那种病里提出来的字，但是小梅和病不一样，她是个美丽的女孩。小小年纪的她，已经拥有了大人也难以企及的美貌。

（你是令我骄傲地存在。）

妓夫太郎总是这么想。

后来，他做上了收债人的工作，而小梅则去做了游女。她的美貌在这条花街——或者说吉原也是罕见的，如果能去到正经一点的青楼的话，小梅她绝对会成为花魁。

但是他们兄妹两无法离开这里。

樱生前欠了很多债，而妓夫太郎为了养大小梅，也欠下了很多债。其中还包括他个人的四肢以及身体里流的血。

“唔姆！没关系啊哥哥！我一定能够赚到很多钱的！”小梅很喜欢大声地讲话，即使哥哥就在她身旁，她也会贴着对方用非常高的音量说话。

每当小梅说出这么天真的话来的时候，妓夫太郎都会感到很开心。

十三岁那年，小梅接到了她的第一个正式客人。这种客人通常会买下这个新造的初夜权，而初夜之后，这个女孩就会变成真正的可以向他人卖身的游女了。

预定小梅的人是一个武士，家里颇有积蓄。即使小梅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武士也送了她很昂贵的发簪。武士对小梅很好，带她去看美化，还请她享用料理。

如果是被这样的人拿走的话看起来也不错……

妓夫太郎那时候是这么想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武士隐藏起来的本性暴露了。他竟然试图强-暴小梅。

他完全可以等到初夜权贩卖那一天，但是他选择了强硬且令人不安的行为。

无法忍受、过分慌乱的小梅，用武士送给她的那根发簪刺瞎了对方的一只眼睛。

武士会来寻仇的。

而那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妓夫太郎收债回来的时候，发现小梅已经被烧得快要死掉了。那个武士把她绑起来，然后放了一把火。

等到妓夫太郎发现的时候，小梅已经奄奄一息了。

……

人们总是希望能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但要知道，一切的命运都已经被人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武士不仅要杀死小梅，好要杀死妓夫太郎这个维护妹妹的哥哥。就连老鸨也在一旁帮腔道：“仗着一副凶面孔就老恐吓我们，真当自己有面子吗？”她还笑嘻嘻地对武士说，“小梅有些可惜了……但是武士大人一定不要忘记约定的东西，送一个漂亮姑娘过来啊。”

当时被武士砸倒在地上的妓夫太郎听见了这样无-耻的话。

他无比珍贵的妹妹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意更换所有权、可以被他人决定生死的“东西”。

他好生气啊。

生气这群人居然不把人当人看。

生气这两个家伙居然这样子也笑得出来。

生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回来，为什么没有从这群混-蛋手里保护好小梅。

妓夫太郎手里的镰刀高高飞起，他直接将武士和老鸨的身体切成了两半。

妓夫太郎抱着已经没有了人形的妹妹，在大雪飘扬的路上走着。他起初几乎是跑的，可是没有一户医馆愿意帮助他们。

妓夫太郎要无法呼吸了……之前武士给他造成的伤太严重了，他的头在嗡嗡作响，他都快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

妓夫太郎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他将小梅抱在怀里，然后匍匐前进前进。

神啊，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她是多么纯洁无瑕的人……如果不是我告诉她“要不想失去就得赶紧出手”，如果她当时能够忍耐一下武士的暴行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神……神啊——妓夫太郎的心被现实割裂，千疮百孔。

……

救我妹妹啊！！！神！！！

妓夫太郎的内心在怒吼，他的身上飘满了白雪。

他还在继续爬行。

如果他停下来的话，就会失去他连同妹妹两个人的生命。

妓夫太郎一直一直没有停下过“步伐”。

然后，在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火红的身影。

“伤害了别人，不赎罪的话，是没办法得到救赎的。”

那声音属于一个孩子。

“无论……怎样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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