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秦若宵觉得让他代替他去也不一定是件坏事，他现在的壳子只和唐锆差了八岁，说是哥哥都嫌太年轻，况且家长里有不少他关系不错的，万一到时候说漏嘴就糟了。
唐锆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饭，心不在焉地回房间写作业，心不在焉地关灯睡觉。
唐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不懂为什么秦若宵的反应和他想的全都不一样。
家长会……也就算了，秦若宵最近应该是挺忙的。
原因出在他身上，他答应给秦峥帮忙以后，暗地里把不少的公司机密透露了出去，真假掺半，而且大部分的信息也不来源于他被秦若宵带着参观的那一个月，而是来自前世的记忆。
他让秦峥尝到了甜头，对方才会重视他的价值，不过相对的，秦峥的甜头也是秦若宵的苦头，连着好几次被秦峥阻挠了重要项目的进展，秦若宵这两天恐怕不好受吧。
行吧，勉强解释了家长会的问题，那么成绩单呢？
难道是他做得太明显了？
一口气从第一名掉到倒数第二名什么的好像是有点夸张，难道要循序渐进？每次考试掉十名？
唐锆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了这一个可能性。
虽然心里有点点虚，但唐锆懂得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一件事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到底。
唐锆他们班级的考试比别的班级都要多一些，以数学课来举例子，每天都会有一个四十五分钟的随堂小考试，不是像月考这种出排名的考试，但也会打个分数。
这次唐锆学聪明了，没有天天考不及格，而是选择性地把刚教的内容全都做错了，而以前学过的他依然保持着很高的正确率。
这就导致了这几天的分数起伏不定，好的时候能还是班级前几，差的时候掉到二三十名。
不止是数学，就连别的科目也这么操作，拿到卷子以后也不管老师有没有要求，反正一律去找秦若宵签字。
在连着三天从崽子那里收到不及格试卷以后，秦若宵终于坐不住了。
秦若宵最近头疼的事情还挺多的。
倒不是公司上的事，他对公司一直都是放养政策，内忧外患他向来一概不理，宗旨只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与人为善。
如果是经理哭着来找他说公司出了巴拉巴拉巴拉问题，那秦若宵肯定会给对方泡上一杯茶，然后拍着人的肩膀说，你也辛苦了，公司能发展到今天离不开你们这些大功臣，有什么问题就去解决嘛，天底下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解决不了就算了嘛，船到桥头自然直。
大多数情况下经理都会泪流满面地表示感谢董事长的理解，然后屁颠屁颠地继续跑去给公司卖力，丝毫没有体会到秦若宵的深意是地球少了谁都会转，何必庸人自扰。
除此之外，秦若宵对其他的诉求一概不理。
什么扩张性计划啊，企业转型啊，这种一看就会增加他的工作量的事情，秦若宵这里根本就不会给通过，他只看增加带薪休假的建议。
秦家的企业反正也不会倒台，转不转型都一样，况且以后是要交到崽子手里，他现在把这些事情都做了，崽子要怎么体现他的英明睿智？
秦若宵为自己的偷懒找到了很好的借口，于是更加光明正大地在公司划水。
划着划着，他就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好像有一篇周更的漫画都断了快大半年了。
登上账号一看，果然评论区鬼哭狼嚎，小天使们一个个大厨附身，现场演示一万种鸽子的做法。
秦若宵恨不得当场更新个一百篇补偿读者们，然而他暂时没有画画的道具，别说一百篇了，一篇都画不出来。
没办法，秦若宵只能暂时挂了个请假单，告诉读者们三天后恢复更新。
为了解释为什么断更那么久，秦若宵只能用手受伤了做借口，还放了张之前手被门夹了那次，用崽子给他包扎成蝴蝶结的照片作为证据。
在公司里画画，难度系数可比在家高多了，家和黑夜才是他灵感的来源，可是他在家画的话万一被崽子发现就完了，他可不能让崽子知道他就是杜安骁。
这件事本来就秦若宵就够心烦意乱的了，偏偏是这种时候，唐锆那些卷子的存在感一天比一天强。
六开头甚至是五开头的成绩，唐锆从来都没有考过这么低的分数，慢慢的五六都成了常态，连七八都算是考得好的了。
之前倒数第二的成绩单，秦若宵合理推测崽子是又在搞事，所以有点故意不想上他套的意思，可是这连着这么多次的低分，就算是开玩笑也开过了。
况且唐锆都是高一升高二的学生了，这个阶段应该普遍都很在意自己的分数吧。
一周的最后一天，唐锆拿回了一张五十九分的英语卷子，这次秦若宵终于不像之前那样爽快签名了。
秦若宵：“小锆，你最近成绩退步得很厉害，我能问问原因吗？”
唐锆先是一怔，然后心里掀起波涛骇浪。
来了，终于来了，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日记
唐锆：来了！
秦若宵：虽然我怀疑崽子在搞事，但我没有证据。
第37章崽子熬夜学习
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把打了一万遍腹稿的台词给说出来了。
唐锆有种落泪的冲动。
他按耐住心中的激动，用尽量淡定的语气说道：“我有好好上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考不好。”
秦若宵皱了下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锆已经不敢对秦若宵报任何期待了,没等秦若宵说什么，他就自己把话都抖了出来：“我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可能是因为这个吧。”
“心神不宁？小锆有什么烦恼吗？”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这段时间天气不好吧。”
秦若宵沉吟片刻：“会不会是太累了？我看你总是忙忙碌碌的，都没什么休息的时候。”
“不会，我现在没什么课外活动，周末挺闲的。”
“这样么……”
秦若宵想了想觉得也是,崽子的课可都是他亲手给取消掉的。
唐锆轻叹一口气：“我连着好几天做梦,梦到……院子里的紫藤花。”
秦若宵没有说话，秦家的院子里可没有紫藤花。
唐锆梦到的是什么地方，不言而喻。
“我其实已经很久不做梦了,只有这两天……总是梦见他。”唐锆惨然一笑：“大概是哥哥在怪我，只顾着自己享乐,到现在都没有为他报仇雪恨。”
“他不会的，小锆,他不会希望你为他报仇雪恨的。”
秦若宵异常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在唐锆诧异的目光里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咳嗽一声以作掩饰，继续说道：“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比起报仇雪恨，你更应该过好自己的日子……你哥哥一定是这么想的。”
唐锆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但他说不出来哪里怪。
秦若宵说的话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倒不如说这本来就是他故意给秦若宵提供的用来拉近感情的机会，只是对方的措辞和口吻，让他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
这段时间秦若宵的态度大变，不过他本来就是个多变的人，唐锆也没有想太多，只觉得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但是现在想想，事情好像又不是那么简单。
“秦哥您说得对，我明白了。”
怪异归怪异，总之先把该说的说完。
“是我自己不好，现在这个阶段的课程本来就很难，我还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小锆不用自责，你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能这么快调整心态已经很不容易了，学习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赶上就可以了。”
唐锆认可地点点头，露出个释然的笑容。
没有人知道这个笑容下藏着的是什么样的心思，就如同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调整得了的心态。
有些事情，对有些人来说，永远都不会过去。
哪怕是经历时间的洗礼，也会如同紫藤花蔓一样，在心头越缠越紧。
眼下，唐锆觉得气氛渲染得差不多了，便轻咳一声，适时地给出解决方案：“秦哥，我想报学校开的周末补习班，我们班不少同学都在上，最近老师出的卷子都很难，很多题上课的时候都没见过，只有上补习班的同学能做对。”
言毕，唐锆在心里默默地给他的老师们道了个歉。
他不是故意毁坏老师们的名誉的，希望他善良的老师们可以原谅他。
“还有这种事？”秦若宵皱眉：“这种事情，在你们学校很普遍吗？”
对于秦若宵的不配合，唐锆努力地解释道：“一开始是家长提出来的，学生们反应也很支持，然后就办了。”
“哦，是这样，你同学都报了吗？”
“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周围几个关系好的貌似都报了。”
“既然大家都报了，那你也可以跟着一起，不过这件事你怎么从来都没和我说过？”
“因为，因为开班的时候我刚到秦家没几天，当时……没什么心情。”
来到秦家的时间也是杜家巨变的时间，对于杜安骁的话题，秦若宵是能避则避，于是也不再多问什么，同意了补习班的事情。
总算是达成目的，唐锆松了好大一口气。
其实这个补习班一进高中就有了，班上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报了。
只是当时唐锆还在杜家，周末巴不得能和杜安骁窝在一起浪费时间，怎么可能把这玩意抖出来，要是杜安骁趁着他去补课的时间和不怀好意的男男女女出去鬼混了怎么办。
况且当时他的成绩也完全没有补习的必要，对了，现在也没必要，他自降分数纯粹是为了应对突然变得难搞的秦若宵，真想要考回班级第一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补习班除了能给秦若宵卖个好，还能让他周末正大光明地出门，有自由活动时间，他就有更多的机会和秦峥那伙人接触，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一步棋。
……
补习班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唐锆在学校的人际关系非常好，尤其是和老师之间的，对于他家里发生的变故，老师们都表示非常同情，所以也没有过多苛责他成绩下降，反而是安慰居多。
利用这一点，唐锆经常能在补习班的时间里做别的事情，比如完善完善他的投资计划，打理打理理财产品，不过这些事情他都做的比较隐蔽，至少保证了秦若宵对他在做什么一无所知。
补习班也开始上了，再继续考班级倒数第二就有些说不过去，但唐锆也不会一下子考回第一名，他深知成绩这样起伏不定的东西是样保质期很长的消耗品，只要他省着点用，应该还能用很多次。
为了在秦若宵面前表现出自己确实有在努力学习的样子，唐锆每天都装模作样地学到很晚，成绩也按部就班地提高了起来，每次考试高个两三分，渐渐地回到以七八十分打头的成绩。
唐锆自以为做得完美无缺，谁知道秦若宵对这一套并不感冒。
在连着第三天半夜十二点经过崽子的门前，发现门缝里有光偷出来的时候，秦若宵终于敲开了唐锆的房间门。
“什么事，都这么晚了……”
唐锆心情复杂地给秦若宵开门，有前车之鉴在，反正他是不敢再把这位挡在门外了。
秦若宵在床沿坐下：“我起来喝口水，看见你这里还没熄灯，怎么，学校作业布置得很多吗？”
唐锆：“还好，和以前差不多，就是我想多看一会儿书，下次考得好一些。”
秦若宵：“你现在还在成长期，要注意劳逸结合，偃苗助长不是个好的选择，熬夜会长不高的哦。”
由于唐锆在学业上的表现一直很出色，以至于秦若宵一直都忽视了成绩这样对于每个孩子而言都很重要的东西。
最近崽子的成绩一落千丈，这才让秦若宵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他发现，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从来都没有硬性要求过崽子要考多少分，他既不会因为崽子考得不好而生气，也不会因为崽子考得很好而高兴，说到底，成绩这样东西，是崽子自己的事情，是该由崽子自己来决定要不要争取，如何去争取的东西。
而他的作用，就是告诉崽子世界上有很多能走的路，成绩好有成绩好的路走，成绩不好也有成绩不好的路能走，飞黄腾达是一种活法，安稳而平凡地走完一生也是一种活法。
唐锆：“可，可是马上就高二了，老师说下学期的课程会很难，我担心再不努力就要赶不上别的同学了。”
秦若宵：“你努力学习，这样很好，但不要执念于成绩，成绩好不好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地方在于，你不要和别的同学比较，每个人的成长周期不同，不要担心比别人慢，你只需要无愧于自己。”
唐锆神色怪异的点了点头。
他真的觉得很奇怪，秦若宵这个连不属于他的东西都要去争去抢的人，说出这种无愧于自己的话来，他不会觉得很嘲讽吗？
还是说就是凭着这种不要脸的精神，秦若宵才能坐到这么高的位置？
看着唐锆明显没有服气的神色，秦若宵轻叹一口气，放缓语速：“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假设荷花开满池塘需要三十天，那么你知道荷花开满一半池塘需要几天吗？”
唐锆：“十五天？”
秦若宵：“不对哦，是二十九天。”
唐锆怔愣一秒，然后反应了过来：“二十九天？荷花是按照2的指数幂开的？”
秦若宵：“是不是很神奇？”
唐锆：“……我觉得只是普通的自然现象。”
所以什么都证明不了。
秦若宵笑了：“是啊，这只是个普通的自然现象，我们也只是普通的人，为什么非要强求第十五天就开满池塘呢？”
这样，唐锆便无话可说了。
在精神的博弈上，他从未赢过，因为他的精神世界一直就是一片破败荒芜。
可他赢不了的，不应该是眼前这个人啊。
明明应该是……另外一个人的。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睡觉让骨骼发育，别的事情，尽力就可以。”秦若宵有种摸摸崽子脑袋的冲动，但他最终没有伸手，而是顺势起身往外走去：“我要回去了，你也快洗漱休息吧，作业没有做完的话明天早点起，实在不行就和老师打个招呼，老师会体谅你的。”
“不管你考多少分，排在第几名，只要这是你努力得来的，我都会为你骄傲，晚安。”
尾音消散在房门关上的声响里，寂静袭来的刹那让唐锆浑身战栗。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是杜安骁回来了。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要不是他已经把那人的死刻在了血肉灵魂里，他恐怕要在这片黑夜里崩离瓦解。
没有用的。
唐锆抓着胸前的衣服调整呼吸，桌上的东西被他甩到地上，咣当咣当撒了一大片。
没有用的，秦若宵装的再怎么像他，他也不会动摇的。
只是，在内心深处，即使再怎么否认掩藏，唐锆也无法阻止心底那一丝丝奢望——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如果那个人真的能借着秦若宵的壳子和他说上哪怕一句话，他也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可怕的寂静。
唐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勉强地把电话接起：“刘律师，这么晚了，什么事情？”
gu903();“深夜打扰抱歉了，我发现了一件和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和你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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