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这句话落,只见一个影子从他身上飘了出来,如烟雾般在空中变换着形态却不能成型。叶钦见状从兜里掏出半截香来点燃,随着香火飘散,影子的形状也越来越明显。
那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年轻女孩。
“宜静……”韩静喊道。
……草、草莓蛋糕!
这是因为重新闻到香味而兴奋,忽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的叶观主。
作者有话要说:叶道长:关注点永远都在奇怪的地方~
晚安啦
☆、报仇
纪宜春第一次说话,叫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姐姐”。
因为他的父母总是很忙,一直都有工作要做,留在他身边的除了保姆,就只有姐姐。
姐姐好温柔啊,带着他吃饭,陪他一起玩耍,给他准备玩具,明明只比他大了十岁,却成熟地像个大人。
一开始,纪宜春以为“姐姐”都是这样的,等到后来在幼儿园里认识了小伙伴,听他们讲自己哥哥姐姐怎么欺负自己,他才意识到,原来他的姐姐是特殊的。
在纪宜春的印象里,姐姐的脾气总是很好,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会对司机和保姆说“谢谢”,被父母骂,也是沉默地听着。
姐姐的成绩也很好,考试经常拿满分,回家却从来没有提过。等到纪宜春上与姐姐同样的学校时,他才知道做到这一切是多么不容易。
如果不是那件突发事故的话,他想,姐姐应该会考上一个好学校,认识一个同样温柔好脾气的丈夫,再生一个可爱的小侄子。
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呢?
仔细地从回忆,多年过去,这件足够改变他家庭的大事,似乎只剩下几幕场景。
饭桌上,父母宣布姐姐将会出国读书,她眼底流露出茫然的湿意;姐姐抱着他痛哭,他安慰姐姐不想走就留下;再后来,就是姐姐死讯传来时,他怔在原地,然后不断地和人求证。
姐姐去世那年,他才八岁。他没有被允许参加葬礼,只记得当时来了很多人,父母哭的很伤心。
葬礼之后,就是另外一种生活了。
父母不再那么忙,回家的频率大大提升,两人偶尔会吵架,但大部分时间是一同坐在客厅里发呆,偶然间听到什么响动,就会忽然跳起来,惊恐地环视四周。
他们的朋友偶尔会到家里来,纪宜春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叔叔。
那天他过生日,穿上小姑给买的苏格兰长裙,眉心点着一颗观音痣,被保姆阿姨推着去给父母看。在进门时,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正从书房出来,见到他一愣,然后笑了:
“你和你姐姐长得很像。”说罢,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也能感觉到对方手指尖触碰他脸蛋时散发的暖意,但保姆阿姨却和吓着了似的,猛地将他搂在怀里,非等到男人离开后才放开他。
从那之后,保姆阿姨就再也不给他穿小姑娘的裙子,也再不给他点观音痣了。
在他十二岁那年,父母身边的朋友有人因性、侵、幼、童被抓,判有期徒刑十年。他听到父母聊天时悄悄叹息:总算能松口气了。
十八岁那年,父母两人习惯在外各玩各的,很少回家,但还是花钱买了个大房子。
在搬家时,他们名正言顺地销毁了关于姐姐的一切,并笑着告诉他:活着的人不应该总是沉浸在过去的事情里。
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些年过去,姐姐在他心里,就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
又或者说,姐姐在活着的时候,本来就只是一片沉默的影子。
二十岁,以前住的老房子被卖出去,在成交的那一天,他专门从学校开车过去。主人家脾气很好,邀请他一起收拾花园——这家孩子对花粉过敏,打算把原本的玫瑰花拔掉,种成一片薄荷。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株株玫瑰被锄头翻进泥土里,然后听到有人“卧槽”了一声,挖出一块白骨。
骨头早被氧化了,一锄头下去,利索地断成几截。主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小心戴手套将骨头收捡好,换了颗树埋下去。
他捡到了姐姐生前的小镜子。
镜子是他们偶尔一次出门,从小摊子上淘来的。他记得姐姐很喜欢,老是带在身上,头发乱了,就拿出小镜子照一照,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姐姐像个小公主。
他将镜子捡回去,同姐姐的照片一起锁在床头下的柜子里,偶尔拿出来看一看。
这一年,他去了姐姐去世的那个国家,专门去找了姐姐原本要去的学校。回国之后,他开始搭建自己的人脉,想方设法查当年书房门口遇见的叔叔,又找到退休的保姆阿姨,从对方那里探听消息。
原来,他的父母在生意上十分依仗那位强、奸、犯,也的确是在对方的帮助下,他们能够独辟蹊径,在纪家家族里一枝独秀。
“……姐姐的死,是因为他吗?”纪宜春问。
纪氏夫妇打了个磕绊:“怎、怎么可能!”
但又想到宜静正在身边,只得缓缓闭上了嘴。
纪宜静侧头津津有味地听完弟弟的讲述,像是在听别人的什么故事,感慨道:“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当年的她,在别人眼中是这个形象。
纪氏夫妇原本就心虚,此刻再听到宜静说话,生生打了个寒噤,悄悄地向后缩了缩。
宜静睨他们一眼:“放心,我不怪你们。”
怪谁呢?
当然是自己。
她半是感慨半是疑惑地自言自语:“我当年怎么就这么傻呢?明明可以带把小刀在身上,等那人脱了裤子,就干净利落地扎过去。”
“亦或者想办法买到安眠药,等他睡着时全部塞进他的嘴里。我力气小,可以先悄悄用绳子绑住他的四肢。”
“再不济,还可以大声嚷出来,去找人求助,早点逃跑。”
可是,为什么十八岁的她,就像一个顺从的羔羊,柔顺地躺在案板上,承受着对方的霸凌?
“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宜静侧着头想。
当第一次她被欺负,父母知道后,她的爸爸妈妈告诫她:“要保密,不然大家会嘲笑你”,“你不干净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要是要脸的话,就不要把这些说出来”。
她一边看着古装剧里因为失去贞操而被沉塘的女人,一边强忍着疼痛,懦弱地点点头。
后来,每一次当她被欺负之后,她的父母都会用复杂的眼光看她。有时候抱着她,说“你是我们家的功臣”,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骂她是“小贱人”,是肮脏的“biao子”。
她最终选择结束生命,是因为上课学的课本中的内容:人天生具有选择的权力。
她觉得太讽刺了。
仿佛是在嘲笑她。
宜静飘荡地在空中移动,仔细看,能发现她并不是凭空漂浮在空中,她的脚底下踩着一个小镜子,应当就是纪宜春提到的那一个。
她来到纪氏夫妇面前,蹲在他们身边,托着下巴问:“你们是不是后悔生我?”
想必,拥有这样的女儿,带给这对夫妻的体验并不好。
纪夫人快吓哭了,缩在地上向后退行,“你、你别过来。”
纪老爷也说:“是、是你自己想不开的,不是我们。”
“是啊。”宜静点点头表示赞同,“杀我的不是你们,可是,这些年我逐渐有了新的领悟,就是不能和垃圾讲道理。”
“因为很多人就是讲太多道理,才会过得憋屈和难受。”
站在一旁的了凡大师忽然意识到什么,喊道:“小心!”
但还是晚了。
随着宜静话落,纪氏夫妇俩蓦地被不知名的力量卷起,吊在空中。仔细看去,那作案工具,竟是宜静的长头发。
“啊啊,放我们下去!”纪夫人挣扎着说,她能感觉到那发丝轻而易举地能够穿过她的肌肤,割破她的喉咙。
“你觉得可能吗?”宜静幽幽地问。
一瞬间,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艰难的喘息声。
所有人都知道,宜静十年执念不散,为的到底是什么。
在这时候,叶轻语悄悄移动到纪宜春身边,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纪宜春转头看了她一眼:“没事。”
然后目光淡淡地看着现场正在发生的一切。
叶轻语只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身边的人。
另一边,随着纪氏夫妇呼吸渐弱,被他们请来的大师们终于动了——了凡禅师用了禅杖,狠狠朝着宜静所在方向抽去。谷婆婆和章先生两人负责解决缠人的发丝。
马道长在一旁劝:“这两人的确不配为人父母,可当众动手杀人,也太过分了些。”
宜静仿佛早料到了这一幕,也不恼怒,笑嘻嘻地说:“看,大家都各有各的道理。”
既然,大家都有道理,那就实力说话。
话落,了凡大师被击飞了出去,手上的禅杖脱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没想到自己会输的这么容易,或者说,他没想过这煞鬼会如此厉害。
明明在叶钦手上,煞鬼看上去弱不禁风的。
另一边,随着谷婆婆和章先生的努力,发丝非但没有被解开,反倒越勒越紧,纪氏夫妇已经翻起了白眼。
“哎呀,好惨啊。”宜静拍拍手,愉快地说。
眼看纪氏夫妇小命不保,千钧一发间,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叶钦身上。
“别装了,你是回头煞,杀不了他们。”叶钦淡淡地说。
这是刻在煞鬼灵魂里的规则,回头煞的执念因家人而起,却又无法伤害家人。
此时,门外响起了警笛声。顷刻间,大批警察冲了进来。
有人报了警。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鲍某案子刚爆出来,看着我的剧情,再看看现实,不由得感慨:是我输了!
愿女孩子们勇敢一点,如果遇到不好的境遇也要加油做自己的救星。
午安!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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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聊
罗莎莎是京城东区一名民警,下班时间接到通知,说某地有人聚众进行封建迷信活动,还有人受了伤,危及到生命。
她二话不说,扔下吃到一般的螺蛳粉,连忙随着同事赶到目的地。
“开门,警察!”
报警地点是一个罗莎莎一辈子都买不起的别墅区,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罗莎莎一边在心里留下贫穷的眼泪,一边听同事们来时在车上抱怨。
一旦案件涉及到这些“上流社会”的成员,案件的复杂程度就会默默上升几个等级。
但冲还是要冲的。
一打开别墅门,他们就嗅到了鲜血的铁锈味,神经立刻变得紧绷起来。凝神再看屋里穿道袍的、拿着奇奇怪怪棍子的,还有双手合十的和尚——
得了,啥都别说了,带走吧。
幸运的是,别墅里的人都没有反抗,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说,这无疑减小了他们的工作难度。
其中两个“受害者”,见到他们出现时就激动地哭了,捂着脖子上的血迹不停道谢,就好像是从什么奇怪的邪恶仪式里逃出升天。
罗莎莎注意到,在他们痛哭流涕时,其他人都在用一种奇妙的、类似于漠视的目光看着他们,仿佛是在凝视一堆垃圾。
涉及有钱人的案子总是奇奇怪怪,罗莎莎无暇多想,由于警车位置有限,在拉这群奇奇怪怪的人去警局时,还出现了挤不下的现实问题,最终嫌疑人自己举手,贡献出了一辆宝马suv。
罗莎莎喜提宝马驾驶资格,却又一次留下贫穷的眼泪。
流血的两位受害者和危险的奇装异服人员被塞进了警车,罗莎莎载着的,是四位看上去无害的女士。
后座挤了三位,副驾留给了一个抱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镜子的年轻女孩。
女孩约有二十岁,留着黑色长发,穿着宽松的卫衣,素净的面孔和清澈的眼神,很容易让罗莎莎回忆起自己大学时的学霸校花。
她好感度爆棚,担心对方害怕,忍不住开口搭话:“姑娘,你这镜子挺好看啊,淘宝买的?”
因为没有奇装异服,被迫与大佬分坐在一辆车上的谷婆婆瞪大了眼。
是那个让煞鬼能够存活十年的镜子!
这警察,还真是会抓重点。
“它?淘宝?”被cue的叶钦疑惑地问。
刚刚来京城的乡巴佬叶道长显然还没体会到一名叫做马云的男子的威力。
罗莎莎开着车,和小美女侃:“是啊,我上次看过一个有关文物的纪录片节目,里面专家介绍了一个汉朝的镜子,说是武帝皇后陈阿娇用过的。”
“当年阿娇居住在长门宫,时常思念丈夫,却又听到武帝不断宠幸新人,心里非常难过,日日揽镜自照,想要找回过去的回忆。后来,阿娇去世了,镜子也成为了她的陪葬品。”
“正品似乎流失在外,你这个,是仿品吧?”
叶钦当然听过长门赋的故事,闻言低头看了眼中的镜子。
宜静在镜子里喊:“放屁!才没有!她说的是假的!阿娇在长门宫过得特爽,才没有日日思念那个渣男!”
随着宜静的抗议,古镜竟然在叶钦手中微微颤抖。
罗莎莎听见动静,在等红绿灯时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
叶钦面无表情地敲了镜子一下,宜静在镜内世界摔了个趔趄,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嘤嘤嘤地哭:“你不爱我,还欺负我!”
这个台词,倒无端地让叶钦想到了戏精耿星河同学。
叶钦将镜子放好,对上罗莎莎疑惑眼睛:“手抖。”
在背后听完全程的谷婆婆:“……”
罗莎莎倒是没有怀疑,还以为是叶钦第一次听到这故事,觉得镜子的寓意不吉利,她忍不住安慰:
“其实有这样一个镜子很好——你想,现在是年代和以往不一样了,女孩子能够有自己的事业,不用将一辈子的意义都系在男人身上,听完阿娇的故事,再看这镜子,也是一种警示。”
叶钦没想到罗莎莎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忍不住抬眼去看她。这个年轻的警察姑娘周遭都充斥着明亮的、生机勃勃的气,尤其是在说话时,眼睛亮闪闪,像是充斥着光芒。
“嗯。”叶钦的嘴角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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