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阿晚从来都是一个懂得顾及主子面子的好侍婢。
她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嘴上道:“若真有这么一出,想必当初就应该在那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吧。如今再相遇,没有拒绝的话,至少应该是不讨厌的吧。”
说完这话,阿晚福了福身:“小姐,奴婢真得给你去换汤婆子了,不然你这手又该冻着了。”
待阿晚一走,沈歆瑶缩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张毛毯,脑子里却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
最后,她将毛毯一掀,下了软塌耷拉着鞋子出了里屋,到了外屋的书桌前,提笔就在纸上写下自己新的攻略计划。
不论如何,她想要赌一把,试探一番六皇子对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只待苏槿儿出嫁,她解了封,便好好实施一番。
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八。
京中其他人家家中,此刻正是忙着处理年货,备年夜饭,打扫屋子的时候。只有沈府和瑞德侯府却是张灯结彩,红红火火办着两家的喜事。
一大早,沈歆瑶便依着渊国的习俗,让阿晚送了自己给苏槿儿的添妆过去。那是一对足金的手镯,上面镶嵌着数颗宝石,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沈歆瑶送得大方,任谁瞧见了也只会说一句沈家嫡女大气。
阿晚没有耽搁太久,送完东西就立刻回了院子里。
“怎么样,表姐可有说什么?”待阿晚一进了屋,沈歆瑶便立马问道。
阿晚摇了摇头:“表小姐倒没说什么别的话,只谢过了小姐,说日后小姐若是出嫁,她一定也会给小姐添上一笔好嫁妆。”
沈歆瑶微微有些疑惑:“她居然这么客气?那她情绪呢?情绪怎么样?”
“说起这个,奴婢瞧着表小姐心情好得很,完全不似最开始那般不情愿的模样。”阿晚说到这个,也很是困惑,心里头总有些不安,“小姐你说,表小姐这是认命了还是想通了?其实依奴婢看,表小姐这门亲事对她来说是极好的。”
“不论是认命还是想通,结局是我们想要的就行。”沈歆瑶吃了一口奶酪子,“如此看来,她的性子也算得上坚韧,还挺能屈能伸的。”
将碗里的奶酪子吃到见底,沈歆瑶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看了眼窗外:“吉时快到了吧?”
阿晚点了点头:“快了,此刻乔三公子应该已经到门口了。只等着过了三道难,便能迎表小姐出嫁了。”
“三道难”是渊国的成婚习俗,新郎要娶新娘,到了人家娘家门口开始,便要过三关。只有过了人家新娘家中出的这三道难关,才能顺利将人娶回家。
一般来说,新娘的娘家也不会把难关设置得太难,基本上三道关卡的时间控制在半个时辰内。到了时间,便会自动放水,让新郎过关了。
阿晚将沈歆瑶吃空的碗收走:“等表小姐出了嫁,小姐你也能舒心多了。”
沈歆瑶笑了笑:“是啊,毕竟谁也不想整天跟人斗来斗去。”
不过沈歆瑶今日从醒来右眼皮就时不时跳动一番,让她总担心会节外生枝。但是好在,今日江氏让她称病,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哪里也不用去。
是以,连给苏槿儿添妆的事都是委派阿晚去的。
江氏和沈歆瑶心里头都明白,只有等苏槿儿入了瑞德侯府的门,此事才算是彻底成了。
结果过了没一会儿,便有人来报,说苏槿儿来了明珠苑,想要在出府前见沈歆瑶一面。
人家还说了,知晓表妹今日病了不便出门,所以特来拜别。
表姐要和表妹拜别,别有拦着的理儿。
沈歆瑶躺回床上,然后对阿晚道:“请表姐进来吧。”
等苏槿儿来到床边,沈歆瑶一脸虚弱地冲她笑了笑,道:“身子不争气,竟在表姐出嫁之日病了,怕不吉利,便不能给表姐送嫁了。”
“不碍事,表妹身子要紧。”苏槿儿看起来就像是最寻常不过的表姐关心表妹那般,她俯下身,离沈歆瑶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表妹可得好好养着身子,往后的日子这般长,表妹得好好活着,我才不至于无聊。否则,这逼嫁的屈辱,我又该找谁去报呢?”
沈歆瑶听得瞳孔一缩,终于明白苏槿儿为什么非要来看她了。
原来是想来给她下马威呢。
沈歆瑶便也懒得装柔弱,就这么平静地看着苏槿儿,直看得苏槿儿心里头发毛。她直起身,看了眼身后的阿晚和阿萃。
沈歆瑶知道她顾虑什么,于是道:“你们都下去吧,表姐出嫁后,可就没什么机会这样一起说话了,这会儿就让我好好跟表姐说几句。”
阿晚听后便立马听话地转身出了屋子,阿萃紧跟其后。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你我二人,表姐倒也不用像先前那般小心翼翼说话了。”沈歆瑶冷哼一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方才那番话,表姐可是在威胁我啊。”
许是沈歆瑶眼里的不屑刺激了苏槿儿,苏槿儿整张脸冷了下来。
“沈歆瑶,过去你可以仗着你的身份对我为所欲为,我也没有力量反抗。”苏槿儿声音听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可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孤苦无依只能寄养在沈府的孤女,我将会是瑞德侯府的三房太太。”
“或许我还应该感谢你因着自己不喜就算计我,倒是替我算计了高门婚事。你放心,既然有了这样往上爬的机会,我定不会轻易让它溜走。当初我有多想撮合你跟乔三公子,如今我就多想让他成为瑞德侯府的真正的主人。”
沈歆瑶一惊,这些日子也不知苏槿儿心里头到底憋气了多少,又想了多少,如今竟敢这般明目张胆地说出她在打瑞德侯爵位的主意!
“瑞德侯嫡长子还在,怎么也轮不到庶子。”沈歆瑶面上波澜不惊。
苏槿儿轻轻笑了一声:“嫡子又如何?瑞德侯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男人,不说别的,若是心爱的枕边人天天吹一吹耳边风,你觉得会如何?如今瑞德侯最宠爱的人,可是我夫君的生母。”
沈歆瑶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槿儿顿时恼了:“你为何发笑?!”
沈歆瑶将笑意一敛:“我笑你痴心妄想,笑你贪得无厌。”
见苏槿儿张嘴就要回嘴,沈歆瑶快她一步,堵了她的嘴:
“你可知,乔三公子的生母,将来会是什么结局吗?”
作者有话要说:苏槿儿:什么结局?
沈歆瑶:(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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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出嫁
“什么结局?”苏槿儿下意识顺着沈歆瑶的话反问了一句,但问完她又反应过来,连忙道,“什么结局不结局,你又不是先知。”
沈歆瑶坐在床沿,渊国贵族家小姐的床都喜做高,要让人坐在床沿时双脚离地。此刻,沈歆瑶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脚,仰着头看着苏槿儿,笑得很是天真无邪。
“看在你是我表姐的份上,我就发个善心告诉你。乔三公子的生母,可活不过今年。她得了恶疾,治不好的那种。”
苏槿儿听得心中一紧,不由退后一步,紧盯着沈歆瑶的眼睛:“你胡说!你连杜姨娘的面儿都没见过,更不是大夫,怎么就知道她得了恶疾,活不过今年?!”
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原书告诉她的。
原书中,原身不管不顾和乔栩风生米煮成熟饭,与家中闹翻嫁过去。原本瑞德侯还有些不愿儿子将原身娶进门,还是乔栩风去求了生母,让生母给瑞德侯洗脑,说沈家如此疼爱嫡女,只待回头原身去求得父母原谅,这对瑞德侯府来说,可就是多一门显贵亲戚,对儿子来说也是好亲事,这才说服了瑞德侯同意。
可谁又曾想,原身刚嫁进府中不足一月,杜姨娘就恶疾突然发作,没熬过三日便逝世了。
当初原身嫁给乔栩风的日子,比如今苏槿儿嫁去瑞德侯府要晚上五个月。也就是说,六个月后,杜姨娘便会恶疾发作去世了。
沈歆瑶多余的话并不想和苏槿儿说,只道:“信不信由你。不过你想借乔三公子生母之手来夺取瑞德侯世子之位,恐怕只能做梦了。”
瑞德侯嫡子有能力有手腕,可不是个软柿子。
就算杜姨娘不死,能在瑞德侯耳边吹八辈子枕边风,那也是没用的。只要嫡子无触犯宗律的错处,地位就撼动不了。
更何况,真当瑞德侯夫人是吃素的么?能忍着丈夫多年宠爱妾氏,让丈夫对她即使没了情人之间的疼爱,却也保持着足够多的尊重,手里持家的权利丝毫都未曾落到旁人手里过。
更厉害的是,这些年还能守住瑞德侯府的名声,竟让瑞德侯一丁点宠妾灭妻的话柄都未曾往外流露过。
原书里,原身嫁入瑞德侯府后,那位瑞德侯夫人倒不曾为难过她,沈歆瑶还记得原身感叹过瑞德侯夫人为人大气。不过原身大约是怎么也没想到,当家主母不为难她,为难她的反倒是自己的枕边人。
不过现在,这位“枕边人”就要彻底和自己无关了。
“我知道,你是见我来同你说这些,你想故意恶心我,故意让我担惊受怕。”苏槿儿此刻也稳住了心神,满眼蔑视的看着沈歆瑶,“不过你的算盘也打错了,我是不会因为你这几句话就退缩的。”
门外阿萃这时在门口催促,提醒苏槿儿新郎即将通过第三关了,出门的吉时也快到了。
“你且等着,我会一步一步往上爬。”苏槿儿说着,转身往外走,“迟早有一天,我会站在高处俯视你,让你也体会一把能被人左右人生的感觉。”
苏槿儿这话说得分量不轻,而且十分有底气。毕竟京中适龄男子中,只有瑞德侯府的儿子们是门第最好的,父亲是侯爵,姑姑是庆王妃,的确显赫。
若想要家世超过他们,便只能和皇子结亲,亦或是送沈歆瑶进宫了。但苏槿儿心中明白,依着江氏的性子,是断然不愿让女儿跟皇室扯上关系的。
她这个表妹被保护得太好,入了皇室的门,还不是容易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即使经历了这次偷龙换凤的事,在苏槿儿心中,依然不认为是沈歆瑶的主意,她断定这一定是江氏的主意,只不过叫沈歆瑶出头,好过自己这个舅母出头。
沈歆瑶不知道苏槿儿出门的这会儿工夫就想了如此多的弯弯道道,她看着苏槿儿离去的背影,目光不由放到了她脚上那双嫁鞋上。
渊国的嫁鞋一般都会做略高的鞋底,不是特别方便走路,据说当年那制出这嫁鞋之人,为的是出嫁女子成婚当日能走出摇曳迷人的身姿。
苏槿儿穿着嫁鞋,却走得又快又稳,可见私底下应该穿着这鞋练习过无数次走路。
沈歆瑶不由感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槿儿也是个对自己够狠的人。
这种狠人,往往十分记仇。沈歆瑶心中明白,经此一事,她和苏槿儿之间的关系只剩下“恶劣”二字了。
“恶劣便恶劣吧。”沈歆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苦徒添烦恼。”
沈府门外,北倾川站在门口看了眼大门内,一旁莫安手中提着礼。
“殿下,咱们今日真的只来沈府,不去瑞德侯府?”莫安忍不住再次确认,毕竟说起来,瑞德侯府还跟他家主子沾亲带故一些。
北倾川也不知在想什么,盯着沈府大门看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迈步往里面走去。
沈家管家见六皇子亲自来了,颇有些诚惶诚恐地亲自领着人往里走,带他去观礼。一面给身旁跟着的小厮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去通知将军和太太。
“这会儿新郎官刚过了第三关,正等着将新娘子接出门呢!”管家一路领着北倾川往前走,一路热情又小心翼翼的说着,“六殿下来得正好,刚好能观上礼。”
原以为北倾川不会搭理自己,结果北倾川却轻轻回应了一句“嗯”,让管家颇为受宠若惊。他可是听说,六殿下可不太好相与。
莫安将管家的反应看在眼里,暗自发笑,知道这大约又是一个道听途说了自家主子事迹与性子的人。
等到了客人们观礼处,只见坪地中间留出了一条道,两旁都站满了来道喜的客人,新郎官乔栩风头戴红色大冠,身穿喜服,胸前还挂着一朵红色绸缎制成的浮夸的红花。
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喜气,翘首以盼等待新娘子,全然没注意到观礼人群里来了人。
北倾川不动声色站在一旁,却还是引起了身旁不少人的注意。来沈府的人大多都是同朝为官之人的家眷,有一些也是见过他的,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其中有关系稍好的面面相觑彼此看了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个疑问——六皇子什么时候和沈家交好了?
但沈家喜事当头,也没人敢去纠结这个问题。
不一会儿,便见沈家嫡三子沈清辉背着新娘子一路走来。
渊国习俗,新娘子出嫁得由家中兄弟背着出嫁,若无亲兄弟,堂兄弟表兄弟也可。
沈清辉背着苏槿儿来到乔栩风跟前,将新娘子交接到乔栩风的背上。接下来的路,要由新郎官亲自背着新娘到门口的喜轿里。
等人背到自己背上,乔栩风高兴不已,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满是喜气说道:“瑶妹妹,我终于娶到你了。”
乔栩风感觉到抱住自己脖子的手僵了一下,而人却没有出声回应。
“瑶妹妹,你怎么了?”乔栩风心里头觉得有些奇怪,可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背上,苏槿儿咬紧了牙关,到了这一步可没有回头路了,她必须嫁去瑞德侯府。
乔栩风慢慢地往前走着,观礼的人便也跟着走。北倾川跟在人群里,不急不慢地走着。
莫安凑到北倾川耳边道:“殿下,跟着新娘子出来的是沈小姐表姐的侍婢。可见,沈小姐说得没错。”
怕别人听了去,莫安声音小到不能再小。
北倾川听力极好,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又“嗯”了一声。而这一声,却让莫安觉得竟听出了几分愉悦的味道。
莫安想了想,又道:“只不过,沈家瞒着瑞德侯府李代桃僵,这要是被发现了,瑞德侯府恐不会善罢甘休。”
“无妨。”北倾川淡淡道,“沈大将军倒也不至惧怕瑞德侯。”
莫安倒颇有些忧心:“瑞德侯如今正得圣宠,舌灿莲花,若是参上沈大将军一本,只怕沈大将军也要头疼了。”
倒不是真的会对沈家产生什么大影响,就是会让沈户日日心烦罢了。
北倾川看了眼莫安,道:“若如此,也是他们自己的抉择。”
决定去做一件事时,就要做好承担其后果的准备。北倾川并不认为,这对沈家来说有何困难。
而这时,乔栩风突然停下脚步。
观礼的人都要与一对新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见新郎停下,于是大家都停下。大家好奇地看着乔栩风,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
乔栩风扭头看向一旁跟着的阿萃,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终于回过神来。沈歆瑶身边的侍婢是阿晚,为何今日陪她出嫁的人却成了阿萃?
他紧盯着阿萃的脸,问:“为何是你随瑶妹妹出嫁?瑶妹妹身边的阿晚呢?”
阿萃脸上一慌,下意识就看向了乔栩风背上的苏槿儿。
gu903();乔栩风当下手脚冰凉,如人从头顶泼了一盆冷水,他咬牙切齿道:“你不是瑶妹妹,你是苏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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