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了了却是松了口气,不要紧,你去劝一劝,总算聊胜于无。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章谦益出来打圆场,咱们难得能出来这样美好地聚一聚,还是先吃饭吧。
饭桌上的气氛在章谦益的不断活跃下,总算是稍微热了一点,但热只是在表面,三人心里头都是凉的。
这样静谧的友人相聚的夜晚还能有几个呢?
吃到最后,乐天对陈了了道:那么我那个朋友读书的事?
陈了了道:这你放心,我已都打点好了。
乐天垂下头,她其实是傅司令的侄女,如果傅司令真的肯去支援,她在女子学校读书也许是个挺好的选择。
饭桌上又静默了。
其实陈了了也知道,这世上有几个真正高尚的人肯牺牲自己的利益?一共有六位手握重兵的司令,如果这事真的好做,早就有人打头阵了,何必拖了又拖,拖到现在依旧只是自扫门前雪?
她也并不怨恨那些人,只可叹自己的力量太过弱小,家中又有年迈的父母难以取舍,说到底她也并非高尚的人,没有资格去要求旁人割舍。
分别前,陈了了用力拥抱了一下贺乐天,无声地给了他一点歉意。
乐天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也将他的态度传达给了陈了了。
因为心事重重,乐天和章谦益散步回傅宅,傅家的车在后头慢慢跟着,章谦益与乐天说了一路的闲话,到了傅宅门口才终于道:乐天,这次死里逃生,在警察局里我想了很多,如果就那样死了,我必定会抱憾终身,我想将我的生命用到更值得去用的地方。
乐天停下脚步,转过脸忧心忡忡道:谦益,你的意思是你要参军?
章谦益摇头,我这样的体格,参军也是拖累战友。
乐天道:那么你是想?
章谦益瘦下的瓜子脸上满面肃然,缓缓道:我想去绥南做记者。
战地记者
章谦益道:大家之所以对绥南的战事只有表面的重视,是因为他们没有轻眼看到绥南那里惨烈的情景,我愿意去做那个见证传达的人,以我的相机和笔唤醒这些人麻木的情感,一齐支援我们的战事。
乐天垂下脸,久久不言,良久才轻声道:你去吧,从今日起,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
谢谢你!章谦益再一次拥抱了贺乐天,他的至爱亲朋,原谅我将我的责任抛给了你。
乐天仰头拍了拍他清瘦的背脊,那个圆脸胖嘟嘟的男孩长大了,你已肩挑起了更重大的责任,我所能为你做的,与你将要做的事相比不值一提。
两人长久地在街边拥抱着,彼此默默地做着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的道别。
傅铮坐在车上,一直看着两人拥抱道别,贺乐天对青年不断地挥着手,青年数次回头,贺乐天一直在挥手,直到青年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垂下了手,慢慢捂住脸似乎是哭了。
傅铮沉着地下车,走到贺乐天面前,乐天听到军靴踏地的声音,仰起脸见一脸严肃的傅铮,情不自禁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将热泪抹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四叔
傅铮满腔的憋闷与怒火在这一声充满柔情的呼唤中消散了,沉默良久,抬起手轻拍了拍贺乐天的肩膀,有四叔在,别哭。
第299章摩登公子11
傅铮本来是憋了几天的火,又说不清火从何来,见贺乐天与青年在门口缠缠绵绵的告别更是怒火达到了顶点,然而贺乐天扑在他怀里一哭,他的这颗心就莫名其妙地融化了,搂着人低声安慰道:哭什么,跟人吵架了?你的嘴也有吵不过的人?
乐天仰起头,对傅铮简直无语了,转过脸就要走,又被傅铮拽回怀里,傅铮两手捧起他雪白的脸颊,见他眼睛哭得略红了一点,用粗糙的手指轻抹了抹他眼角的泪,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话没听过?还读书人。
只是未到伤心处,乐天不服气道,四叔是不是被听过下半句?
傅铮还真没听过,抬手拍了拍他的屁股,顶嘴。
一来一去的,乐天面上的愁绪倒散了许多,傅铮与他并肩走进傅宅,傅宅的佣人正在拿着网兜抓蜻蜓,最近天气闷热,像是要下暴雨,傅铮不喜欢院子里全是蜻蜓乱飞,于是佣人们吃了饭都三三俩俩地抓蜻蜓。
月光倾泻,院子里玉兰花形的灯亮了,融融的光照得蚊虫乱飞,乐天停下脚步看他们抓蜻蜓,被这乱世中的静谧迷住了,傅铮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瞥了一眼道:想玩?
乐天摇头,没有。
阿官从里面迎了出来,司令,贺公子,吃夜宵吗?
乐天刚吃了晚饭不想吃,倒是傅铮问了一嘴有什么夜宵,阿官说黄鱼馄饨,傅铮要一碗,对乐天道:陪四叔吃两口。
大厅桌上放了许多粘蚊虫的拍子,两人坐在小厅里,阿官端了两碗馄饨,一碗盛的很满的给傅铮,一碗只盛了五个的给乐天,阿官笑着道:贺公子,陪人吃饭,吃着吃着就会馋的。
傅铮解了军装外套的扣子,随意道:他馋了,我的分给他就是了,你给他盛一碗,他吃不完又浪费。
阿官还是笑嘻嘻的,贺公子吃不完,司令可以帮他吃嘛,不浪费。
傅铮略一思索,点头道:有道理。
正如阿官说的,陪人吃会馋,傅铮的吃相完全暴露了他是个草莽的事实,一口一个,大嚼快吞,法国餐厅的那顿晚饭,乐天没怎么吃,现在看傅铮吃的那么香,也跟着将碗里的五个馄饨吃完。
两人几乎同时吃完,傅铮看一眼贺乐天空空的碗,吃完了?语气还有点遗憾。
乐天道:四叔不够吃?让阿官再给你盛几个。
不用了。傅铮大手一挥,人站起身,将身上的军装外套脱了,他吃了一身的汗,想先去洗个澡。
乐天也起身了,四叔,我有话想对你说。
傅铮拔腿的动作顿住,回过头看着贺乐天,贺乐天刚吃了热乎乎的馄饨,也是出了汗,面上汗津津的,眉眼浸了水真如画一般,尤其是嘴唇,艳红艳红,傅铮盯了他的嘴唇一眼,心下一定,走吧,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两人照例还是到了贺乐天住的那一间,傅铮的房间朴素,除了床什么都没有,贺乐天的房里好歹还有座椅,现在又多了一架硕大的钢琴,床头的留声机也没动过了,太重,挪不了。
乐天正正经经地给傅铮倒了杯茶,傅铮很稀奇地喝了一口,面上笑了笑,茶是很平常的茶,贺乐天给他倒茶是头一回,所以他又喝了一口,细细地品了半天。
乐天很紧张地坐在座位上,心想这个世界大概是没希望了,轻声道:四叔,你先说。
傅铮转了转手里的茶碗,一手搁在桌子上,一手搁在大腿上,慢慢道:你喜欢天仙吗?
乐天没想到他问的是这方面的问题,正打算敷衍过去,又想起自己等会儿要说的事,想想还是不要糊弄傅铮的好,于是低头老老实实道:我把天仙当作妹妹一般。
傅铮哦了一声,也并没有动怒的意思,又道:你喜欢门口抱的那个?
乐天惊讶地抬头,四叔,你说什么呢!
傅铮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没那回事了,轻轻地放下茶碗,凝望着圆眼微瞪,小嘴唇也嘟的圆圆的贺乐天道:四叔还挺喜欢你的。
乐天: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翻译过来大概是四叔还挺喜欢你这样的儿子。
乐天点了点头,我知道,谢谢四叔抬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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