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鸣风依旧是一板一眼,对贺乐天道:贺公子,我送您回去。
贺百味和贺乐天坐上了傅鸣风开来的车,司令部的车,乐天对贺百味道:爸,以后不必委屈自己去巴结那个郝司令。
贺百味点点头,感慨道:没想到傅老四这么将我们放在心上,他人还不是那么坏嘛。说完之后才想起前头开车的还是傅铮的亲卫,忙又闭了嘴。
乐天撑着脸望向窗外迷蒙的夜景,傅铮人虽然不在棉城,但依旧想好了怎样保护贺乐天,的确是很将贺乐天放在心上了。
乐天决定做点什么。
车到了傅宅,乐天让贺百味先进去,他要和傅鸣风说话。
傅鸣风经历了一场闹腾,依旧是冷漠的模样,乐天道:傅长官,我想和前线联系,有什么法子吗?
傅鸣风愣了愣,随即深吸一口气道:电话走不过去,电报只能走军用,实在要联系,可以用信笺,送不送得到就不知道了。
前线吃紧,依旧还是有人冒着风险做传递消息的生意,私人的信笺一般都用不上这样的渠道,太昂贵。
乐天点了点头,我的朋友章谦益也去了绥南,我想给他写信,你帮我托人传一传,钱我可以出。
傅鸣风牙关紧了紧,他以为贺乐天是要和傅铮联系了,原来还是想着他那个瓜子脸的朋友,他想拒绝,可又想起傅铮的嘱托,军令难为,于是冷冰冰地道:是!
第二天,一封信就落到了傅鸣风的手上,傅鸣风是连看的欲望也无,同时认为司令太傻,司令爱贺乐天这个小子,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傅鸣风看得出,阿官看得出,傅宅上上下下的佣人都看得出。
大概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贺公子看不出了,傅鸣风忿忿地想。
第304章摩登公子16
傅铮正在吃饭,外头炮火一阵一阵的,临时搭建的指挥部上头也跟朕一阵一阵地掉下土灰碎屑,他是全然不管,当作调料一起拌了生吞,没那闲工夫做精细的挑拣。
司令,东边的口子已经清了暗线,今晚就能突进。
嗯。傅铮沉稳地一点头,他面上全是灰头土脸的颜色,因为几天几夜没好好合眼,眼下一团深沉的青黑,放下铁制的饭盆粗鲁地一抹嘴,点兵,准备突进!
绥南的状况确实是不好,傅铮从边上调了兵过来,正与敌军对峙,绥南还隔着一道敌军的封锁线,一层一层的包着饺子,傅铮一不做二不休,准备亲自从东边突进,先把这一条补给线打通,绥南的兵已经快撑不住了。
当晚,傅铮亲自带了一队精兵,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硬生生地从敌军的东面封锁线打出了一道口子,一次突进,他身上挂了三道彩,算是幸运的,因为死不了,伤得也都不是要害。
参与任务的一百二十六人,死了四十三个,伤了二十九个,有七个是重伤,死了的一一登记好名字,将他们的玉兰花军徽摘下,背上写上名字带回,有尸体的就地埋了,没尸体的收拾衣服埋了,轻伤的抓紧治,重伤的有两个选择,集结了回去有可能死在半路,留在战场上,也等于是等死。
大多重伤的人都选择留在战场上,回去也是死,不如死在战场上,给家里人多留一份抚恤,就算侥幸活着回了家,缺胳膊断腿的也是拖累,倒不如死了的好。
傅铮身上的伤不重,全是流弹打的,血流的也不多,在勤务兵给他缠绷带上药时却是收到了报告,报告司令,外头有个姓章的记者,拿着您签名的信求见。
伤药撒过皮开肉绽的伤口,傅铮面色不变,让他进。
章谦益进了土屋里头却是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傅铮,他曾拍过傅铮司令部的照片,来来去去对傅铮的样子也有点熟悉,这位傅司令的模样是一等一的英俊潇洒,而此时身上伤痕累累,绷带渗血的狼狈模样却是叫他不敢认了,不过一对上傅铮的眼睛,他就确信了,正是傅司令,里头压迫的光可是一点没少。
傅司令,您好,我是明日日报的记者,我想采访您有关绥南战场的情况,不知您现在方便吗?章谦益小心翼翼道。
傅铮啐了一口,吐出喉间的一点血沫星子,你怎么有我签名的信?
章谦益从怀里拿出雪白的信笺,信上只有两个字傅铮,写得不算漂亮,但的确是傅铮的笔迹,章谦益道:贺公子寄给我的。
傅铮心里顿时明了,他只会写他的名字,在走之前给贺乐天写了无数遍,贺乐天过目不忘,硬生生地记下来了,而且模仿的惟妙惟肖。
一般人尤其是像傅铮这样手握重兵的人,瞧见自己的名字被人模仿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一定会感到惊慌,傅铮心里却是甜丝丝的,面上流露出一丝柔情,伸出手抽出薄薄的信,抚摸着上头的字迹,淡淡道:你问吧。
章谦益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傅铮会给贺乐天这个面子,于是很顺利地与傅铮做了采访,傅铮话不多,说的也很有限,但对于章谦益来说已是很珍贵的资料。
回章谦益话时,傅铮一直在摩挲着那张薄薄的信纸,他低垂着眼,不叫人发觉他眼里的贪婪与思念,他也不恼贺乐天不写信给他,他不识字呀。
做完了采访,章谦益道:傅司令,能不能让他们都出去,我还有话要替贺公子说给您听。
傅铮倏然抬起头,对勤务兵挥了挥手,身上没缠好的绷带也先停了。
章谦益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封信,四叔,你好吗?我在棉城因为你的庇佑一切安好,希望你能平安归来,保重牵挂你的乐天。
傅铮几乎是听痴了,身上的伤痛全不见了,伤口里流出来的不是血,仿佛是化开的蜜糖,全是甜丝丝的味道,他镇定了一下,道:就这些?
就这些。章谦益隐瞒了一点,贺乐天在信里还交待他,说傅铮不识字,请他代读,但千万不要说破。
傅铮道:拿来。
章谦益给了。
傅铮展开信,上头俊逸潇洒的字迹与他的字迹截然不同,虽只有短短的三列,傅铮也全然看不懂,也叫傅铮心潮澎湃难以自持,他将大拇指放在这张信纸的最后两个字,简单的小小的两个字,这两个字是乐天,贺乐天的名字,除了傅铮这两个字,他又认识了乐天。
司令,我想去采访一下您的一些伤兵,给他们带些话给家里人回去,您看成吗?章谦益道。
傅铮合上信,将信折了两折,暂时搁在手里,语气很和蔼道:去吧。
章谦益出去了,勤务兵又进来继续给傅铮上药缠绷带,傅铮又打开了信,反复地去看,章谦益读了一遍,他已牢牢地记下了,对照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去认,他很后悔,从前要是多认字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回信给贺乐天,将那些他午夜惊醒时满腔的爱语全倾洒给贺乐天。
他已全然忘记自己要爱的克制的想法了,他对贺乐天的爱意在这纷飞的战火中愈发浓郁,已经令他几乎难以自持。
章谦益办完了事,来问傅铮有什么口信代为传达给贺乐天,傅铮面对一个第三者,憋住了自己那些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直白情话,只粗声粗气道:告诉他,我会平安回去,让他自己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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