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姗姗来迟,差不多到傍晚天快黑时,他的车才抵达葬礼现场。
举办葬礼的何家早早地亮起了灯,远远望去繁花似锦灯火璀璨,宋慈心有点痒,想放火,一把火把这地方全烧干净了。
狱长,请下车。随从替他开了门。
宋慈坐在车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外面的味道很杂乱,无数人的香水味飘来,令宋慈有点隐隐做呕,他忽然想到了谢乐天,低头看了一眼胸前口袋里的手帕,想了想,还是算了,西服口袋里没有手帕实在太可怕了。
宋慈下车,让随从给了他一支烟,白色的烟雾升腾,让他稍微觉得好过了一点。
乐天在葬礼上待了快半天,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头很疼,胸口也很闷,人太多,谢乐天又是个政商两界都如鱼得水的人物,有无数的朋友来与他打招呼,乐天最后脸色已经白得他身后木偶一样的随从都提醒了。
乐天挺遗憾的,受了这么一下午的罪,就是为了见宋慈,还没见到。
系统为他这种迎难而上的精神表示感动,认为乐天当初要是用这种死也要钓男主的精神去完成任务的话,现在早就是守护者排名NO.1了。
宋慈下车没走几步,就迎面碰上了谢乐天。
谢乐天的脸色白得惊人,几乎抽去了他身上的活气,脸色就像冰冷的玉石一般,但一看到宋慈,谢乐天脸上立即露出了一个笑容,宋狱长。
谢主席。宋慈出声道,他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太小,几乎是耳语般只有自己能听见了,他也没有说第二遍,只是大踏步地迎了上去。
谢乐天在宋慈靠近的一瞬间就抽出了手帕捂住口鼻,宋慈拿着烟,烟的味道很呛人。
谢主席怎么看着快要死了一样?宋慈慢悠悠地吸了口烟。
谢乐天捂着口鼻,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宋慈这才注意到谢乐天虽然整个人看上去颓靡不堪,一双眼睛倒是寒星般亮的出奇。
还死不了,谢乐天淡淡道,谢谢宋狱长给我的礼物。
宋慈很客气地笑了下,不足挂齿,我们是朋友。
谢乐天晃了晃,然后毫无预兆地向前倒去,因宋慈正站在他的面前,所以他的额头直接磕在了宋慈坚硬的胸膛上,宋慈的胸膛简直像铁铸的一样,谢乐天忍不住嘶了一声。
宋慈也确实像铁壁一样,一动不动,从容地又吸了口烟,谢主席这么快就投怀送抱,进展有点太快了吧?
谢乐天身后跟着的随从还是一个也没动,没有谢乐天的命令,他们不敢上前搀扶。
宋狱长谢乐天很缓慢道,麻烦你扶我一把。
宋慈轻笑了一声,伸手扶住谢乐天的胳膊,把人像不倒翁一样推直,他指尖的烟灰落了一点在谢乐天的西服上,宋慈皱了皱眉,伸手掸了,他自己有洁癖,但不管别人,不过谢乐天也很干净,他不喜欢干净的东西弄脏。
谢谢。谢乐天心平气和道,摇摇晃晃地站稳了。
宋慈捻了捻手指,谢乐天的手臂很瘦,枯枝上包裹了一层不算丰盈的皮肉,软绵绵的也没什么弹性,宋慈忽然失了兴趣,不客气。掠过谢乐天身边,直接往何宅走去了。
谢乐天回过身,他不走了。
何宅的大厅布置成了一个临时的灵堂,宾客们身着庄重的黑色西服,三三俩俩神情沉痛地做着与逝者毫无关联的交流。
宋慈在门口停下脚步,仰起头望了一眼何单海的照片。
何单海是个挺漂亮的青年,斯文俊秀,与他姐姐长得有三分相似,带了一点女相。
宋慈心想:原来何单海就长这样,长得还不错。
何元生正与交通署署长说话,听到人群的骚动,抬眼望去,一眼看到了宋慈,心中顿时一凛。
宋慈初入官场的时候有个外号芭比。
因为他有一对极为浓密的睫毛,浓密到了令人一眼就看到的程度,像个芭比娃娃似的。
后来这个外号没人叫了。
第一次在宋慈面前提起这个外号的人现在是个在街边乞讨的瞎子。
何元生静静地望着宋慈,眼神警惕,面带笑容,宋狱长。
何先生。宋慈真想拿手帕捂住口鼻了,何元生已经足有七十多岁,他太老了,身上散发着腐朽的味道,与名贵的香水混合在一起,就是个老而不死的令宋慈想吐的臭味,于是他又深吸了一口手里的烟。
宋狱长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来参加犬子的葬礼,犬子如果地下有知,也一定会感到很欣慰。何元生缓缓道,眼睛紧盯着宋慈,试图从宋慈身上找出一点害死他儿子的心虚。
宋慈在看何元生的牙齿,一口烂牙,真该一颗一颗地拔了,他心不在焉道:不客气。
何元生几乎快要气死,他有很多儿子,何单海不是最出色的,也不是最亲近的,但无论怎么说,何单海是他的儿子。
打狗还要看主人。
宋慈似是没注意到何元生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他绕过何元生,径直来到何单海的照片前,何单海的照片前堆满了白色的玫瑰。
宋慈垂下眼,来回瞥了几眼,忽然将手上细长的白色香烟扔在花堆上。
何元生一直留意着他,此时看到他的动作不禁大喝道:宋狱长!
宋慈回过脸,淡然道:怎么了?
何元生的脸都憋红了。
白色玫瑰为了保鲜而喷上了许多水,燃烧的烟一落到花堆便熄灭了,飞出一条细长的烟雾,宋慈对何元生道:没有带花,抱歉,下次我会记得。
何元生气得快要吐出血来了,下次他是在恐吓自己,还要再杀他一个儿子吗?
没什么意思,宋慈背着手对何元生微一低头,告辞了。
在宋慈转身的一瞬间,身后响起了惊呼声,何先生!
宋慈心想大概是何元生晕倒了,也没有再看的兴趣,快速地往前走了,所有人都自觉地避开了这位一尘不染的典狱长,宋慈惊奇地发现谢乐天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他。
谢主席?宋慈停下了脚步,挑眉道。
谢乐天对他微笑了下,证实了他的想法,宋狱长,我能搭你的车吗?
宋慈不喜欢生人的味道,不过谢乐天没关系,谢乐天几乎就像个死人,是刚刚去世音容犹在的死人,最干净。
至于谢乐天的随从,宋慈敬谢不敏。
谢乐天的随从上了谢乐天来时的车。
宋慈很客气地为谢乐天开了车门,还关心道:谢主席,我扶你?
不用。谢乐天挥了挥手,非常有力地在空中一顿,竟有一丝强势。
宋慈很稀奇地看着谢乐天,这个动作在他眼中有一瞬定格,他又对谢乐天产生了一点兴趣。
两人坐在后座,宋慈发现谢乐天果然是没什么味道,在车里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也没什么令宋慈讨厌的生人味道。
谢乐天也放下了手帕,因为宋慈把剩下的半支烟留在了灵堂。
gu903();宋狱长上次送我那样一份礼物,让我很不解。谢乐天缓缓道,他的语气一贯平稳又缓慢,让人捉摸不清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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