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何锐看到了吕风,有些惊喜的问道:“这位不是吕兄么?”
吕风清楚自己只是因为与何锐在东京的关系而被叫上,所以并不想出风头。不过何锐既然记得自己,便上前行礼,“何上将,东京一别已经7年。7年来,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何上将的文治武功,回想上将在日本留学时候就名闻日本,虽然佩服得很,却一点都不奇怪。”
果然如吕风所料,何锐只是亲切的握手,对于如何与吕风相识一字不提。吕风从来没有刻意想过接近何锐,当年与何锐相识全是公务。何锐是以军人身份去日本留学,按照规定,北洋每个月都要向何锐提供月俸,每年提供一套军服与阶级章。这才认识了何锐。
如果何锐此时说出此事,就是还认北洋的这份关系。既然不说,那就证明何锐心中已经不以北洋自居。
不管心中怎么想,大家客客气气的表达着自己的立场态度。何锐请众人上车,车队直奔下榻的宾馆。
在宾馆主楼大门处迎接的正是赵天麟与莫里循。吕风并不认识两人,王士珍与杨度都不认识赵天麟。但两人都对莫里循很熟悉。回想着莫里循当年在袁世凯称帝事件中与自己站在同一边,杨度不禁无声的叹息。老朋友在6年后竟然重逢了。
何锐说道:“王公,在下还有军务,此时须得告辞。”
王士珍等人想送,何锐笑道:“诸位远道而来,在下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
等何锐离开,赵天麟将众人请进宾馆。吕风看赵天麟、周胤善、莫里循三人模样,确定赵天麟正是三人中为首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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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天麟引领众人到了宴会厅。宴会厅十分宽大,却只有寥寥几根柱子支撑,屋顶与墙壁上的电灯让最深的角落都被照的明亮。
距离正门五六米处有一条小水渠,水渠里清水流淌,将宴会厅分为前后两部分。入门的前面部分有迎宾台,结账台。这小水渠通入一个小池塘,池塘旁边放了几张沙发,一张小桌,供客人休息,池塘内几尾锦鲤悠然畅游。
赵天麟走到水渠上架设的小桥上,请众人通过。过了小桥,就到了一道月亮门前。与月亮门连在一起的是一道长长的雕花窗棂,既通透又能隔断掩映,可见设计者是用了心的。
过了月亮门,是一个能放了二十几张桌子的大厅。大厅另外一头也有一道水渠。水渠尽头是一个水磨模型,在水流推动下缓缓转动。整条小水渠的源头处是墙上一个石质入水口,在旁边的白粉墙上画着垂柳渔夫的壁画。墙边两步远,是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
柜台里面站的不是账房先生,而是一位身穿江南风情外衣的女服务员。一些穿着相同衣衫的女服务员们挽着同样样式的发髻,端了放了热酒的托盘来来往往。每一名女子都脚步轻快,明显没有裹脚。至少也放了好些年的脚。
抬眼看去,宴会厅内部装饰风格婉约,一派小桥流水的江南风格。吕风心中感叹,便是京城里也未必有几家店能讲究到如此地步。关外之地竟然有这般好去处,看来何锐在关外可过的不错啊。
赵天麟领着众人进了一处包间,里面布置也是江南风情,入门处有丝绸彩绘屏风,墙上挂了工笔仕女图。角落的小桌上有张古琴,用绸布覆盖。旁边放了白瓷瓶,里面竟然是娇艳欲滴的梅花。
这个季节竟然有梅花?吕风有些讶异。
王士珍并没有看这些摆设,他虽然客气了一下,还是被请到上座,其中五人各自落座。茶立刻就送上圆桌,赵天麟笑道:“晚辈久仰王公大名,晚辈就是天津人,听闻王公搬去了天津,却没机会能与王公做邻居。着实遗憾。”
王士珍微微一笑,“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赵博士乃是天津本地人,便是做邻居,也是老朽去与赵博士做邻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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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天麟叹道:“不瞒王公,晚辈平生所爱并非做官,而是教书育人。等此次打赢日本,使得日本再不敢侵略中华,在下就想回天津的大学继续教书。那时候少不得去请教王公。”
王士珍摇摇头,“赵博士大才,我早就听过。当年国立北洋大学堂推荐校长,事关北洋,教育部总长汤化龙把备选名单送与袁公,是袁公选的赵博士。虽然袁公不在了,老朽还能记得此事。却不知赵博士当年可否知道此节。”
吕风听着两人对话,面上带笑,心里面却打起了十二分小心。也许这两位只是拉拉家常,说说旧事。不过从另外的角度理解,也可以认为两人已经单刀直入的开始谈事情了。
此次北洋派人前来可不是吃饭叙旧,而是关乎北洋前途的试探。以现在的中国局势,何锐与皖系距离最近,与皖系之间关系尚好。尤其张锡銮能够牵线搭桥,北洋上层即便知道张锡銮会亲近何锐多些,却也不至于把老兄弟们都给卖了。这才派人前来。
吕风在此行中只是个‘外人’,不过吕风自己也能想明白。如果何锐未来输给日本,那就一切皆休。如果何锐真能赢了日本,北洋就必须做出选择。尤其是皖系,距离近意味着首当其冲。而且皖系盘踞中央,想躲都不行。既然躲不过,皖系自然要弄明白何锐的意思。
如果从双方坦率交流的视角看王士珍与赵天麟的对话,赵天麟提出想和王士珍做邻居,暗喻东北要入主中央。王士珍说的先来后到,则是暗喻北洋能够接受东北成为中央主导。
王士珍说起旧事,尤其是赵天麟当校长是袁世凯钦点的事情。暗喻东北是北洋体系内的人,得按照北洋规矩来做。不能直接掀桌桌子,坏规矩。
当然,吕飞知道自己是在猜,并不敢确定。毕竟何锐此人在北洋中地位十分特殊。论出身,何锐乃是北洋嫡系,根本不容他人置疑。论身份,何锐是北洋大帅,率领奉系执掌一方。唯一缺点是何锐太年轻,没为北洋做过什么,论资排辈完全轮不到他在叔叔伯伯们面前发号施令。
但何锐却有自己的优势,他兵多将广,财政丰厚。若是何锐不急的话,完全可以等击败日本后再提要求。那时候何锐在中国的声望完全可以让他忽略一切辈分。辈分再高,国家大事上也高不过救国英雄。
北洋自然懂这些,才会此时派遣人前来探探口风。张锡銮是北洋里年龄最大的老大哥,但是他一直在关外,地位其实远不如段祺瑞、王士珍。可段祺瑞与王士珍等北洋大佬不得不叫声大哥,请教大哥,完全是因为张锡銮乃是扶龙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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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高层,自然是决定越早,风险越大。但是决定越早,收益越大。张锡銮赌赢了这一把,自此在北洋中的超然地位无人能及。若是事情到了最糟糕的局面,皖系与奉系火并起来,张锡銮一句话大概就能救人性命。
所以吕风一言不发的静静听着,虽然自己没有赌过未来,更没有把未来押宝到何锐身上。不过按照规矩,吕风认识何锐许多年,只是这份交情就能说上话。
如果事情有些为难,北洋大佬们自然要请吕风去见何锐。这样的机会其实很难得,至少吕风能够最先得到消息,便是为自己安排,也能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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