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百家之人应对百战铁血。”
“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盖聂微微点头,轻语着,从案后起身,随意行走在此处凉亭区域内,临近春日,临淄这里的海风都温润许多。
田儋在齐地西北操练十万兵马,并不算什么。
无论胜败,兵战交戈。
而诸子百家执意掺和其中,他们能够得到这个消息,大王自然也是知晓。
对于大王的决断,盖聂也基本上可以猜到。
除却杀无赦三个字,再无别的旨意。
诸子百家实则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纵然农家有十万弟子,又能够如何?
“盖聂先生在怜惜他们?”
顿弱一笑。
双手从案上拿过至于热水中的青铜壶,其内酒水温热,正合饮用,身躯挺起,向着盖聂先生的酒樽斟倒。
“春秋以来,百家风华。”
“怕是要至此不存了。”
盖聂没有回应。
谈不上怜惜,也谈不上可惜。
记得当年和武真侯玄清子在咸阳宫闲聊的时候,其人曾语,诸子百家在无序的诸国混乱岁月而起。
将来也必将伴随着诸国有序归一消弭。
无序,代表着混乱,混乱代表着没有任何一种道理可以统御所有,故而诞生诸子百家。
有序,代表着规则就位,规则统御之下,凡顺从的,可以存货,违逆的,自然湮灭。
虽有道理,自己仍不愿意见到那一幕。
“百家之学至此存于中央学宫,何以不存也?”
“请!”
顿弱又是一笑。
斟酒完毕,单手一礼。
“终究有所不同。”
盖聂浅浅一笑,单手虚空一握,青铜酒樽便是入手,温热的感觉生出,随即轻抿一口。
顿弱先生所言是不错,可……一切还是截然不同的。
“无论是否有所不同,其实他们都有机会改变的。”
“儒家……就是很聪明的显学大家,公都子选择伏念为儒家掌门,还真是眼光独到。”
“儒家在其手上,怕是要大兴了。”
“荀夫子也教了一位好弟子啊,韩非虽死,《韩非子》仍存,大王甚喜之。”
顿弱举樽相迎。
百年前,墨者三分,其一入秦,而今,那些墨者生活的很好。
反观墨者的另外两支传承,逐步失却墨家子墨子先贤的兼爱非攻的传道本意。
农家……扎根田亩之中,很聪明的大家。
……
唯有儒家,抉择很快!
“韩非!”
“他已经死了许久了。”
冷不丁的从顿弱口中听到这个尘封记忆深处的名字,盖聂为之念叨,他的确是一位大才。
甚至于有可能成为丝毫不逊色商鞅的乾坤大才。
可惜了。
人,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他,死了。
只有《韩非子》留下来。
虽如此,终究非其人。
“其人生不逢时啊。”
“若然早出生百年,怕是韩国的局势真不一样。”
于韩非,顿弱自然见过,也了解过。
《韩非子》也是拜读过。
才学果然不俗。
就是过于执拗了。
既然有那般经天纬地之才,欲要施展遍及诸夏的大略,自然要选择更好的机会。
偏生他选择家国一体,忠孝两全。
……
……
“大人,楚国那边传来密信。”
临淄平稳安静,顿弱与盖聂二人无事,随意闲聊着,未几,一位形容普通的侍者近前。
双手托着一份火泥烙印的文书,快速说着。
“楚国!”
“难道楚国那里要有变了?”
闻此,顿弱好奇。
每个月,都会有两三封密信从楚国传来,以为他们接下来的行事参考。
然则……近月来,从楚国传来的密信有点多。
加上眼前已经被盖聂先生拿在手里的密信文书,已经是第五封了,超越先前任何一个月。
无疑,有大事发生。
“楚国大司马项燕欲要兵退淮南!”
“时间春日前后。”
“……上将军所等待的战机到了。”
从那侍者手中接过文书,令其退下,灵觉笼罩火泥,吻合印记,直接将其打开。
快速阅览,悠然一语。
“终于要破楚了?”
顿弱快速起身,从盖聂手中接过密信文书。
战机!
上将军王翦在楚国淮北停留了快一年了,所求的就是一个合适战机,就是一个可以大破楚军的战机。
毫无疑问。
楚军南下淮南,是上将军等待的。
由着连月来的一封封文书分析,楚军欲要取胜,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兵退淮南,依靠江东、淮南、江水同六十万秦军僵持长久。
以期将秦军拖垮,或者拖延秦军主力,使得燕赵、三晋之地为之不稳。
那一点……项燕可以想到。
他们能够想到。
上将军王翦如何想不到。
欲要安稳的兵入淮南,绝对不可能。
“如顿弱先前所言,果然破楚,兰陵城那里必须整肃。”
“即如此,我当即刻传信杨端和将军,以为南下。”
由着这则文书,接下来秦楚局势骤变,齐国这里的局势也要大变,他们也该有所行动了。
“也好。”
“不过,在下还是亲自前往兰陵城一行吧。”
盖聂颔首,对于秦楚战事得胜负,心中没有任何怀疑,接下来一战,无论胜败,秦国都会彻底占据楚国淮水以北。
兰陵城首当其冲。
心有所感,单手握着青铜酒樽,看向顿弱。
秦军整肃兰陵城,希望……她可以提前离开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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