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某一天晚上,马桥切了半斤猪头肉,沽了一壶绿蚁酒,跑到杨帆家里推心置腹地做起了说服工作。其实马桥对这坊里是极熟悉的,一向单独作案,根本不需要帮手,这就是变相地帮兄弟一把。
盛情难却的杨帆觉得这件事对自己常常夜间外出恰是一个很好的掩护,所以就一口答应了,于是重操旧业,跟着马桥做起了很多年已不再做的小贼,偷的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零碎东西。
杨帆骑在墙头,正等马桥回来。他仰着头,痴痴地望着星空,目光如那星光一般璀璨。星光下,他的鼻梁笔直,唇形清晰饱满,如同女孩子般的秀气,夜色中,如此明晰的容貌,勾勒出一个俊朗的轮廓,很难叫人相信,这却是个小偷。
“小帆!小帆!”
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小院里钻出来,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骑在墙头沉思的杨帆回过神来,向他招招手,轻声唤道:“我在这里!”
马桥快速闪过来,到了墙下,小帆伸手一提,便把他拉上了墙头。那墙是黄土坯成的,天长日久,风吹雨淋之下已然干朽,被马六蹬下几块土胚去,好在附近就是溪水,溪水哗哗,掩住了土旮旯落地的声音。
马桥在墙头坐定,便即赞道:“小帆,你还真有眼光,挑得这把风的地方着实隐秘,连我出来都找不着你了。总有一天,你会青出于蓝的。”
小帆干笑道:“做一个青出于蓝的小贼么?我看还是算了吧。”
马六哼哼两声,问道:“不曾有武侯经过吧?”
小帆道:“他们一向只在十字大街上巡弋,少有到巷子里巡逻的时候,不用担心。你摸到了些什么,快取出来瞧瞧。”
马桥怀里鼓鼓囊囊的,他在墙头上坐稳,从怀里掏出一叠敞口盘子,两个插柳枝鲜花的瓶子,说道:“着实晦气!原以为这黄员外如何富有,谁知道他是马粪球、羊屎蛋,外光里不光。瞧着阔绰,家里也没啥太值钱的物件儿,就只摸来这么几件东西。”
杨帆嘿嘿一笑,把那盘子往怀里一塞,说道:“这个归我,瓶儿归你。”
马桥道:“使得。”
他探手入怀,又取出两件东西,在杨帆面前一晃,得意地道:“你瞧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
杨帆一伸手,从他手中夺过一个来,圆圆的,比鸭蛋大些,触手有些软,放到鼻子下边一嗅,不觉欣然道:“柑子!”
马桥奇道:“咦,你倒识货,既然吃过那就不要吃了,还给我。”
杨帆嘿嘿一笑,挡住马桥的手,将柑橘剥开皮,先将一瓣桔子填进嘴里,橘肉多汁,微微有些酸意,一咬之下,汁水溢满口腔,感觉到的却只有它的芬芳甜美。马桥眼巴巴地看着他,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杨帆掰了一半递到马桥手里,马桥轻轻掰下一瓣,先放到鼻子下面嗅了一口,一脸的心旷神怡,然后把那瓣桔子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眉毛动了动道:“好吃!果然好吃!”
杨帆不以为然地道:“这柑子还没放熟,有些酸,我不大喜欢吃,这两瓣也给你吧。”
马桥道:“偏你挑剔,你若不吃早说嘛,何必扒开了。”一面埋怨着,一面接过了杨帆手中的桔子。
像他们这种苦哈哈,吃到桔子的机会不多,虽然在柑橘大量上市之后,价格也不是十分的昂贵,依旧不是他们能够买得起的,或者说不舍得花钱去享受这种奢侈品。
眼下这个时候,柑桔还不曾大量上市,洛阳城里能够吃到柑桔的是皇室和官员。紧接着是有钱的士绅和商贾,他们这些小民是没有这种口福的。
杨帆并非不喜欢吃桔子,只是他知道马桥这人虽然有些小偷小摸的毛病,但是为人至孝,他自己留下的那颗桔子肯定是要拿回去孝敬老娘的,方才给他那半颗桔子,他不舍得吃,定然也是要孝敬母亲,所以才声称不喜欢吃桔子,让马桥也能尝尝桔子的味道。
马桥至孝,孝到了杨帆无法想像的地步。马桥的父亲叫马乐,因为名字中有个“乐”字,所以马桥从来不笑,就如方才,他想笑一笑,就哼哼两声以示笑意,虽然别人听着古怪,可他从小就用这种替换以示欢喜,使来倒极自然了。
父亲的名讳自然是要避的,不过避到这样匪夷所思的地步,在杨帆看来很是有些无聊,不过他自己虽然做不到,却很尊重这样深具孝心的行为。至少,马桥还有个老娘可以孝敬,而他呢?
杨帆抬起头,望着那神秘的天空,幽幽地发出一声叹息:子欲养而亲不待!有一种遗憾,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
杨帆感慨未定,蓦然发现天空中出现了一幕奇异的景像,在点点星辰之间,有一道黑影背负长剑,衣袂飘飘,仿佛一只展翅的大鸟正要穿越天空!
注:古时候,皇太后可自称朕,《后汉书·和殇帝纪》载:“皇太后诏曰:‘今皇帝以幼年,茕茕在疚,朕且佐助听政。’”
这位在诏书上自称“朕”的太后是东汉和帝刘肇的第二位皇后——和熹皇后,殇帝、安帝时期的邓太后。另外,武则天不但当时已是太后,在此前当皇后,与高宗二圣并立时,即已称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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