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江停皱眉道:茶马古道为什么想把你也给栽赃上,仅仅是为了报复十年前大兴县的那起运毒案?说不通啊。
确实说不通,毒贩报复缉毒警那也是分地方的,这是华北又不是金三角,毒贩十年隐忍一朝复仇这种戏码还不如做梦比较快。
我知道。吴雩靠在座椅上沙哑道,他紧闭的眼皮在淡蓝色烟雾中朦胧不清,只见眼圈下一片憔悴的青影,半晌才睁开眼睛摇摇头:但我总觉得,茶马古道露出马脚的并不仅仅是十年前那个运毒案,可能在过去我曾经跟他们接触过,或者对方认为我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只是我自己还没意识到。
这吊诡又微妙的直觉到底从何而来?
它是从过去的哪一件事情、哪一幕画面上,如蛛丝马迹般残存在吴雩脑海深处的呢?
江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吴雩手中抽走那根快燃到手指的烟头,降下车窗准确投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然后发动了大G。
人的记忆是分层次的,一时半刻没有线索也不要着急,不过我倾向于相信你。大G在阴沉天幕下驶过十字路口,打灯右转开进南城分局的门,江停把车停在刑侦支队灰色的大楼下,说:待会我会给严峫打个电话,让他从此尽量跟专案组保持距离,至少在排查出内鬼之前,暂时不要跟宋局之外的其他领导联系了,否则对步重华太危险。
吴雩低头唔了声。
他们两人都下了车,津海是真正要入冬了,北风钻进脖子里冷得刺骨。吴雩里面是白衬衣黑长裤,外套一件黑色夹棉的冲锋夹克,双手戴着黑色皮手套,整个人显得非常精悍利落;江停则穿着羊绒衫和大衣,脖子上挂着深灰色围巾,双手插在口袋里往大楼里走,一边回头对身后的吴雩道:你得增重点儿,不然你这脸上线条一收,整个感觉都不对了。
一般人谁像你看那么细。吴雩低头大步踏上大楼正门前的台阶,说:我那天问过医生了,暂时不会影响嗅觉,现在的关键是
他的脚步突然顿住,直勾勾望向前方。
那瞬间江停也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回过头。
前方大楼门里正出来一行人,王九龄等几位主任都跟着许祖新,而许祖新正笑呵呵拍着一名头发花白老专家的背:辛苦老张教授还特地跑一趟,这个系统优化的跟进工作就哎,小吴你俩回来啦?来给你介绍一下!
吴雩瞳孔微微颤抖,空气仿佛凝结住了,但许祖新毫无觉察:
这位张志兴教授是公大退休导师,我们市局借来的老一辈著名网络专家,之前你们学习的暗网流量监测论文就是人家写的!厉害吧?张教授你看,这是我们分局刑侦支队长吴雩,就是年纪轻些,你叫他小吴就行
吴雩下意识倒退半步,手臂一紧,被江停抓住了。
张教授,江停微微喘息道。
张志兴僵立在原地,脸上一片空白。他看着几步以外的吴雩,看着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脑子里一阵阵发晕;然后他把视线挪向同样说不出话的江停,这两人并肩而立的情景仿佛唤起了某些久远的、似曾相识的片段,轰然一下当头砸来。
你他直直地瞪着吴雩,满是皱纹的嘴角茫然开合,你是
啊对了,小江是公大毕业的嘛!许祖新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难道小江以前是张老的高徒?
许局兴致勃勃来回打量他俩,目光顺着张志兴恍惚的视线,望见了吴雩冰冷苍白的脸,终于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丝诡谲的味道,愣住了:
你们,你们这是
您不认识他了吗教授?江停每个字都自然平静,尾音却如同弓弦绷紧到极致:他在您那儿上过一年选修课呢,这么多年过去您忘记了吗?
张志兴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仿佛深陷在噩梦中似的,终于竭尽全力挤出一个字:解
吴雩全身发抖,说不出话。
解行,张志兴喃喃道,你是解行。
吴雩挣脱江停筋骨突起的手,神经质般退后半步,但紧接着张志兴被这个动作刺激到了。他从目瞪口呆的许局身边上前一步,然后又踉跄两步,虚空中那根看不见的导火索终于燃到了尽头
回来!你回来!!张志兴扑上去一把抓住了猝然掉头的吴雩,声嘶力竭:你别走!你回来告诉我!!
许祖新王九龄等人都彻底惊呆了。
教授,教授您先冷静一下。江停大步上前试图分开这两人:教授我们先进去找个地方
我儿子是怎么死的?你跟调查组是怎么说的?张志兴充耳不闻,死死抓着吴雩的手臂:他跳楼自杀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
第121章
我知道许局,没事不用谢,也麻烦您了张教授和吴支队情绪都比较平稳,我会及时安抚的,回头有事再联系吧。
江停挂断电话,摆手示意不远处踌躇不定的服务员不用续水,然后转身推开了包间门。
这是一间高档茶室,隐私保密性非常好,厚厚的门一关便隔绝了外面所有动静。刚才在分局门口差点闹出骚动的两人分坐在木桌两端,张志兴死死盯着吴雩,眼神中充满了茫然、紧张和难以置信;吴雩却在他的瞪视中低着头,完全看不清浓密眼睫下的丝毫神情。
他面前的普洱茶一口没动,弧度紧绷的肩上搭着外套,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双手交叠在大腿上,在窗外冬季的淡漠天光下,就像是沉浸暗蓝阴影中一尊冰冷的石像。
茶室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江停沉吟片刻,拉开小四方桌另一侧的椅子坐下,续了杯茶递给张志兴:教授。
茶杯与桌面碰撞叮一声轻响,张志兴仿佛被惊醒一般,终于盯着吴雩挤出几个字:张博明跳楼那天你去找过他,是不是?
吴雩侧颊抽动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去找他?你找他说了什么?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吴雩一言不发,江停咳了声,语调十分和缓:教授您先别急。不论他对调查组说了什么,调查组对家属肯定也得有个说法,您这边得到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江停到底是恭州市局场面上周展转圜过的人,处理这种场合的手段比吴雩高明多了。张志兴视线蓦然转向江停,浑浊的眼珠里阴晴不定,似乎内心也在激烈挣扎他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良久才沙哑道:他们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只说张博明是因为画师伤重不治,没有抢救回来,在强烈的幸存者负罪自杀倾向下跳楼的。
幸存者负罪自杀倾向是创伤后应激综合征的一种,现实中因此自杀的案例确实不少,但张博明清清楚楚知道画师并没有死,因此这个理由显然是调查组在敷衍他父亲。
我并不相信,张志兴一只手紧紧握着茶杯,似乎凭借这个动作才能勉强克制住情绪:所以后来我私下找人打听过,才知道那天解行去过我儿子的病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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