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着她时,皇帝心里一堆弯弯绕绕、碎碎叨叨,可等到光明正大地见着她时,皇帝总是没话找话,“……夫人身上的伤,都好了吗?”他问。
其实他这是明知故问,她身上的伤好没好,他那一夜,不都瞧见大半了吗……
温蘅只以为那是一场醉后旖梦,毕竟她醒来时衣物齐整、身上也无半点不适、更没有什么痕迹留下,怎会真以为她意识昏沉时、扑抱亲吻的是个真人,只当是她梦中的明郎罢了……她朝身前天子微微一福,恭声回道:“都好了,臣妇多谢陛下关心。”
皇帝与她近在咫尺,只要手一带,便可将她揽入怀中,却不能,只要微微低头,便可吻上她的樱唇,却也不能,他对她的所有好运气,都像集于那一夜用尽了,但就是那么短短的一夜,也是向苍天“窃”来的,一晌贪欢,他原想以此为终点,彻底了却这心事,但怎么却好像如起点,撩燃了火种,再也消不下去了……
皇帝望着身前微垂臻首的女子,纤洁的脖颈,柔美的面容,婉顺的仪态,一如此前面圣时,总是这般淑婉温雅,可他望着这样的她,脑海里,却总忍不住飘出她的另一面来,明眸似水,眉眼妩然,既似不知事的孩子娇憨天真,又如红颜祸水勾人心魄……皇帝忽觉唇有些发干,清咳一声,“……午后炎热,夫人与朕至轩中坐坐。”
绛雪轩并非雕梁画栋,而是直接采用绘以班竹纹的楠木建成,保持本色,置身其中,如身处青翠竹林,似可闻漱漱竹风之声,十分清幽淡雅。
粉白的海棠花瓣,透过支开的竹色窗牖,随风飘入轩内,皇帝在窗下坐了,吩咐左右侍从,“去拿些茶点来,茶要湘波绿,点心要枫茶糕。”
侍从应声去了,皇帝迎看向温蘅微怔的目光,又清咳一声,“……明郎总在朕面前提起你的喜好,朕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所以记得……”
温蘅心想明郎怎么总在人前说这个,感到不好意思的同时,心中又忍不住溢满了甜蜜。
皇帝默看她幸福含羞的模样,忽地想给说这话的自己一嘴巴,他再咳了咳道:“夫人坐。”
温蘅遵命在对面坐下,没一会儿,茶点奉上,她捧起一杯湘波绿,慢慢啜饮,皇帝也拿起另一杯,但并不怎么喝,只指捻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撇着茶上浮沫,同身旁的女子,说些闲话,言辞间总是“夫人”、“夫人”。
皇帝暗想,这一声声唤来,倒像是寻常人家夫妻……
“除了武安侯府,夫人在京中还有亲人吗?”说了一阵儿、找不到新话题的皇帝,继续明知故问。
温蘅点头,“臣妇的兄长在京参加春闱。”
皇帝“哦”了一声,“说来没几日就是殿试了,夫人觉得你这位兄长,能进入紫微殿,参与殿试吗?”
温蘅不说话,只是恬恬一笑,皇帝看乐了,“看来在夫人心中,令兄有进士之才,如果朕让令兄落选,那在夫人心中,朕就是有眼无珠之人了。”
温蘅忙低头,“臣妇不敢。”
她这一低头,皇帝发现她发丝上沾了一片胭脂色的海棠花瓣,捧杯的手颤了颤,竟下意识想帮她拂去,好在克制住了没动手,硬将目光从那里移开,笑着道:“说笑而已,夫人不必这么拘谨,朕与明郎本就是表兄弟,与夫人也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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