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难受。辛荷说,要不然你叫人跟我一块去,我想安静躺一会儿,你们公司附近施工的声音我受不了了。
半晌,霍瞿庭才冷着脸抬头道:这次又想去见谁?
辛荷愣了愣,霍瞿庭的眼神似刀似剑,每一次辛荷以为自己习惯了的时候,下一次他再用那种厌恶的态度对待自己,辛荷还是会感觉到窒息一样的无措。
辛荷说:谁都不见,我跟你说了是我不舒服。
霍瞿庭没再跟他争论,低头道:出去,把门带上。
辛荷站着没动,好半天,霍瞿庭也没有任何反应,来送文件的单英感觉到室内的低气压,把文件放在霍瞿庭桌上,又走过去无声地拉辛荷到沙发上坐。
辛荷没有别扭,低着头在沙发上坐下了,单英就低声说: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吃药?我去买,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辛荷摇了摇头,说:麻烦你给我块毯子。
霍瞿庭很少在这边办公,所以单英不太熟,出去了好一会儿,才拿了条干净的未拆封的毯子回来。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他心里着急,就没有多想,推门看到霍瞿庭正在弯腰帮好像已经睡着了的辛荷盖上自己的西服外套,办公室的遮光帘也已经拉上了。
霍瞿庭听见动作直起上身,脸上严肃的表情未变,回头无声地对有些手足无措地单英伸出手。
他把毯子接过去,就又转身背对单英,动作很轻地拆了包装,帮辛荷盖在西服外套的上面。
单英带上门出去了,他站在原地,又看了会儿抿着嘴睡着的辛荷。
脸色的确很白,嘴唇微微抿着,眼眶红了。
重新见面的一个多月以来,他第一次看到辛荷这种样子,分明没有叽叽喳喳地吵闹,却让霍瞿庭心里感觉到更加得烦躁。
他在脑子里回顾属于辛荷那部分遗产的交接,计算还有多久才能叫辛荷走得这辈子都不再见面。
他们之间全是孽缘,而所有的经验都告诉他,辛荷只会带来厄运,他应该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晚上霍瞿庭有不得不到场的应酬,就叫单英先跟辛荷回家,两人从霍瞿庭的车下去换到另一辆,全程辛荷一言未发。
两人好不容易和谐相处了一个月,猛然间回到冰点,从霍瞿庭单方面的冷战变成了互相都不搭理,单英心里叫苦连天。
霍瞿庭的车子先走,两辆车很快分了两个方向,载着单英和辛荷的车往太平山顶去,辛荷靠在车窗上不知出神想着什么。
单英道:别气了,快慢就这段时间,你说呢,气坏了不值当。
单独面对辛荷时,单英的语气比较亲近,也不再用尊称,他也知道自己安慰人的技能不高,说完叹了口气,才犹豫道:你也知道,当初车祸有辛蓼的一份,想从霍氏手里拿回信达和宏生,所以霍总最恨辛家的人,你总在他眼皮底下跟他们来往,他才这么生气。
辛荷沉默很长时间,才很低又很慢地说:我没有气他只是怕他以后会难过。希望不会吧。
单英没有听懂,辛荷也没解释,过了会儿,单英提醒他道:之前你见辛先生的事,霍总也知道了。
辛荷没多惊奇,这几天霍瞿庭的脸绷成那样,想也不可能只是因为他跟辛延说了几句话。
那天他撒谎说要留在家里休息,最后却去见了舅舅,这事被霍瞿庭知道,会怎么想是很显而易见的事,辛荷倒也从来没想着能彻底瞒过霍瞿庭,但心里还是有种难言的滋味。
这是唯一没有跟霍瞿庭一起回家的一天,汽车飞掠过街道,已经上山接近白加道别墅区,在某段路向下望,能看到灯火闪耀的维多利亚港。
辛荷恍惚感觉自己像漂浮的一片风筝,但却没有飞得太高,只需要一点方向不太对的风,就可以把他扑向泥淖。
晚餐没有多吃,辛荷很早就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霍瞿庭在早餐桌上告知他:有桩生意,今天上游轮,去五天。
辛荷沉默半晌,说:我晕船。
霍瞿庭不置可否道:早就定好的。
辛荷说:好吧。他捧着碗喝下一口熬烂的小米粥,又低声说了遍:好吧。
留给辛荷收拾东西的时间不多,他匆忙带上五天份的药和从铜锣湾过来的时候拿的那个背包,就跟霍瞿庭出了门。
上了船,辛荷才知道他跟霍瞿庭住同一个大套间。
虽然是分开的卧室,但霍瞿庭一向怕被他占便宜,可能是考虑到船上人多眼杂,怕他节外生枝,才肯这样。
没等船抛锚,辛荷就在房间躺下,有人来叫了他两次用餐都没去,直到晚上将近八点,单英打电话,说霍瞿庭好像发烧了,问他有没有带应急的药。
他们住的叫什么总统套间,有医生随时待命,辛荷由此想到霍瞿庭的情况应该并不严重。
他送了退烧药过去,果然只是单英在着急,霍瞿庭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房间里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很淡但是无处不在,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青苔,或是雨后森林里潮湿的味道。
霍瞿庭这里灯光又开得暗,晚上起了风,船身摇摇晃晃,辛荷站在门口,一时间竟然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霍瞿庭转头看了过来:发什么愣?
辛荷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单英已经走了,只剩下他跟霍瞿庭两个人。
吃药。辛荷走到他身边,把装了三种药的小药盒放进霍瞿庭手里,有点想试他额上的温度,但又不太敢,最后只说,过三个小时还不退烧的话,就要叫医生了。
霍瞿庭没说话,他们离得很近,身影却仿佛陷在黑暗里,辛荷对上他发黑发沉的眼神,觉得看不懂,就又移开。
那我走了。辛荷知道他还在生气,不会搭理自己,说完又找杯子帮他接了热水放在床头柜上,现在这么晃,先别看了,休息一会儿,记得吃药。
回房间后,辛荷没再上床,一直在椅子上坐着。
这艘游轮并不算好,即便是最好的套间,也没有多大,内饰更可以称为普通,但令人惊奇的是地上竟然铺着羊毛地毯,床品还是真丝。
墙壁上挂了副随处可见的少女打水的油画,他盯着看了会儿,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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