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很是仓促,令章越有些意外,向七来太学递帖子,很多以往的同窗们都不愿去,但也有一些抹不开面子和爱看热闹的。
向七成婚不在朔望日,故而章越,黄好义还得告假方得出了太学。
白日结亲时,章越倒听说出了生了些不快。
向七上门迎新妇过门时,被女方是好一阵刁难,女方如何就不出门,甚至有个小舅子放话让向七爬狗洞。
差一点场面收拾不下。
章越听了心想,向七好歹也是堂堂五甲进士,女方居然敢如此刁难。据章越所知女方也不过是秘书省的官员罢了。
到了向七宅子上,章越看去婚宴办得十分热闹。
向七在汴京没有房子,听说是女方借了一栋宅子给他们成婚。宅子在北斜街,很是气派,占地三亩有余,乃是一座大四合院子。
至于女使仆役也给好几十人。
章越身旁黄好义是一脸羡慕,他对章越言道:“若是当初自己婚事没有黄,如今也可过上如向七一般了,向七真是了得,不仅自己是中了进士,娶也是官宦人家的嫡女,以后可以安心享福了。”
章越闻言失笑道:“你考上进士就有了。”
黄好义叹道:“似我这样人哪考得上进士,罢了。”
说完黄好义看着宅中的楼阁粉墙,以及来来往往的下人羡慕不已。
章越,黄好义二人一并见了向七。
向七红光满脸,看似丝毫没有因白日之事有所不悦,对章越,黄好义道:“两位仁兄,我引你们拜见我爹娘。”
章越,黄好义入内见向七父母都是敦厚朴实之人。他们见了章越,黄好义前来还没等二人行礼,即是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
黄好义还在犹豫,章越即唱了大喏,黄好义也跟着行礼。
向七对父母道:“这二人是在太学最好的朋友,我贫寒之时,他们都帮过许多。今日知我大婚,也是来此。”
向七的父母闻言对章越,黄好义是好一阵感激。
看着他们朴实的样子,章越对向七也不由多些理解和宽容。
当晚婚宴也自有一番热闹,章越和黄好义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客已是散了大半。
二人念在与向七同窗一场,总要替他撑撑场面。
到了喜宴快散的时候,章越,黄好义与向七告辞。
但见向七已是喝得鼎鼎大醉,拉着人说醉话。
章越,黄好义告辞时,向七拉住道:“你们不许走,今晚陪我一醉方休。”
章越看着向七这样子,对旁人道:“咱们搀他入房。”
众人都是笑道:“是啊,还要闹洞房呢。”
向七闻言喝骂道:“闹什么鸟洞房!”
众人知向七醉了,也就笑着搀扶他入内,这时向七的父母正走来,见了向七醉得如此,不由道:“七哥,怎喝得这么多酒哩。”
“如此伤身哩。”
向七睁开醉眼骂道:“不喝如何,难不成你们替着应酬不成,今日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们能张罗么?”
“平日枉我叫一声爹娘,活了大半辈子何用?不是提亲时你们丢人现眼,我今日何必出丑。”
章越,黄好义与众人劝道:“向七,够了,别说了。”
向七却不依不饶地道:“我向家祖祖辈辈就是务农出身,为何偏偏让我读书?我求学到今天,帮上什么了?自己没本事,凭什么让我去闯?”
“向七!这是人话么?”
“你这畜生,大逆不道啊!”
有人呵斥,却见向七已是坐倒在地,而他的父母已泪流满面。
章越与黄好义对视一眼,默然离开。
夜风微凉,章越与黄好义走在汴京的繁华街道上。
方才喜宴的一幕还挂在心头。
章越对黄好义道:“如何?你如今还羡慕向七么?”
黄好义道:“不羡,不羡了。不过话说回来,三郎,你若是向七当如何?”
章越想了想道:“四郎,你倒不如想想,若是我们不读书如何?”
“不读书还能如何?大不了在老家过日子吧,如今想想还是老家日子好。”
章越看着汴京城头的弯月感慨道:“是人就有三六九等,我将人与人之间地位高低称之为阶级。”
“譬如爹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爹喂猪你就喂猪,爹做官你就做官?人会发现大多人忙碌一生也就是与爹娘相仿佛,甚至不努力还不如。有人发了横财,多也会散去,就是这个道理。”
“太平年代要跨越阶级,唯有两个法子,一个是读书,一个是婚嫁。譬如向七今日是受委屈,但日后仕途上有了妻家提携绝不会差,我心底倒是敬佩他。还有就是读书,何为读书?读书就是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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