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
欧阳发……
欧阳修语重心长地对章越道:“你马上要去地方任职,虽说是官家钦点的状元,但切记不可自持才气目无余子,也不宜与人争斗,在同年之间结党营私,胡旦与那夜半三更之事你要引以为鉴。”
章越道:“小侄记住了。”
欧阳修道:“我听说你将期集钱定得很低,还贴补了不少钱……”
章越道:“小侄不擅操办,令伯父见笑了。”
欧阳修摇头道:“不,你办得很好,昨日我进宫面圣,官家亲口与老夫提及了此事……”
章越闻言心底狂喜,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欧阳修道:“期集之费,滋生恶习,令进士举债赴任,官家早已深厌其弊。官家听说你能操办此事,且丝毫不惜名声,也是赞许。我今日让你到府上来,也是告之此事,度之啊度之,你总没叫我失望。”
章越道:“都是伯父,大郎君平日提点得好。”
欧阳修笑道:“这些奉承话不必说了。你办得事,官家是记在心底的。你办得有功,但也要作若无其事,不可大肆宣扬。”
“侄儿记住了。”
欧阳修笑了笑道:“还有本朝状元向来是以节度州,观察州判官之差遣下放地方,不济也可以军监判官下放,不过无论是节观州,还是军监,都要以和睦主司为重。”
“你的前程虽在他之上,但必须事事奉为马首。另外外放地方官员和地头龙蛇多有冲突,你也不要贸然掺和进去,钱财的事你也不要问,此乃大忌……”
说到这里欧阳修抚须感慨道:“这些话我都是当年吃了不少亏方才领悟的,那时候年轻气盛,不知收敛锋芒,也不知谨言慎行,还喜好狎妓作艳词,落了不少把柄在人手中。”
欧阳修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章越聆听一番训示后然后将欧阳修方才讲的话,用自己言语重新复述一遍。
欧阳修见章越复述准确,完全领会他的意思,赞许地点了点头。
最后欧阳修与章越言道:“你将来到了地方若有什么难处,大可与我写信,天大的难处也有我给你撑着。”
章越出声谢过然后告退。
欧阳发将章越送出府外,章越坐上欧阳修的马车回到期集所。
章越想起欧阳修反复提及胡旦,不免想到了咱大宋朝历任状元,将他们的故事于心底默念后,用以警醒自己。
他将欧阳修所交代的不可意气用事的话,也是牢牢心底。
一定要明白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其余不重要的或次要的能丢掉则丢掉。
好比虚荣心,自尊心,没必要的好胜心等等。
不过这样到地方任官,啥时都要畏首畏脚,只求平稳顺滑地两年任满调回京里,这未必也太没意思了。
但转念一想,自己的仕途那也是军州签判起步,放到后世那不是……
章越突然想起,自己在州学为李学正推举至国子监时那一日所见的判官,对方是建州的二把手,比之州学学正,浦城知县,县押司高高在上高了不知多少。
签判略低于通判。
闻喜宴前两日,就是刻碑题名。
白居易那句,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唐朝进士在于大雁塔下。
宋朝进士题名则于桂籍堂,在于大相国寺东南偶普满塔旁的罗汉院。
众进士们题名在此,章越看到之前进士题名,凡同年中有位将相者,用朱砂涂红,以示其荣。
如天圣五年榜中韩琦,文彦博,包拯,王尧臣,赵概等等名字都以朱砂涂红。
众进士们看着一系列耳熟能详的名臣们,也是想到在场不知何人能日后名字可涂朱砂,会不会轮到自己?
尽管机会渺茫,但不妨众人在此作个梦。
同时众人也是发下志愿,皆以‘一节誓坚忠与孝,立身端不负乾坤’相互勉励。此正是传胪声中闻己名,集英殿上睹天颜,琼林苑中插遍花,桂籍堂内镌流芳。
众进士还在猜测着闻喜宴后,不知外放何职。
这时候章越已是提前一步得知了自己的任命。
此事是欧阳发告诉自己的,原本吏部是安排自己出任徐州节度判官。
这一次任命章越本是十分满意的,徐州是在京东路,离京还算不远。不过听说欧阳修得知此事后,却有些不高兴,将章越改作了签判楚州。
章越一时不明白欧阳修要将自己调至更远的楚州。
但章越得知楚州是属于淮南路,顿时明白了。
因为自己的准岳父吴充正是淮南路转运使。
章越心道,欧阳修这是有多不放心自己,让自己去未来岳父的任下,如此自己不是横行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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