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就是官家本人了,天子当然不会出席自己婚宴,不过这桩婚事是他御赐的,章越与岳父吴充先后上疏表示了感谢。
官家也是好成人之美,当即又将七驺仪仗借给了章越,允他成婚之日使用,同时又御赐了锦缎十匹。
章越听了不由感慨。
虽说韩琦等人无法赏脸,但若非苏轼去了陕西任官,自己婚宴上,唐宋八大家可到了五个。
这朋友圈谁敢信?
成婚那天开一溜豪车作婚车很有面子?那与天子御用的七驺仪仗比一比?
而郭林,范祖禹,黄好义等几位同窗那日都随自己往吴府迎亲。而黄履,韩忠彦两位太学与自己交情最好的同窗,人都不在汴京,只好作罢。
太学同窗里章越也未邀得太多,而何七章越本也没打算邀请之列,不过此人是自己的同乡兼同窗,不邀请面子上也过不去。但对方极懂得分寸,竟主动让人转告自己说是害病不能前来。章越自是巴不得如此。
至于同年进士,除了自己和五甲在京等候守选的外,都出外为官了。章越想起自己刚中进士那会,正值榜下捉婿的高峰期,自己是吃了好几场婚酒。
自己不在那时办婚宴,着实是亏了不少份子钱,想一想实在是心疼的睡不着觉。
到了成婚前一日,章家的门前已是搭起了偌大的彩楼,彩楼的竹棚上都扎起了彩绸,坊间巷里早知道当今状元住在了此地。
而章家搭了这么高大的彩楼,邻里们出工出力都来帮忙,不过数日即是搭好了。
按婚俗成婚前一日吴府至男方家里铺床。
但见十七娘的嫁妆先一步送至,一件一件的披红箱笼摆满了章越所住的西院,之后又被抬进了新房。
主持的是吴府的陈妈妈,办事甚是妥当。
章越至汴京身边就唐九,张恭两位傔从,而原先借住章俞宅子时,虽有些仆从服侍,但没有带走。至新宅时章实便去牙侩那买了几个仆役。
虽说每日都有不少破落户至汴京卖身,不过好的仆役却不易寻。
章实新买的这几个仆役,当时只顾着同情对方身世可怜,其他的没看。
结果到了章家里笨手笨脚的不说,还有一人看章实好说话,居然有几分性大,章实不说,甚至连于氏也敢甩脸色。
章越见此后也不言语,吩咐唐九将此人给打发走,后宅才安宁不少。不过自己上下两世都没什么管人的经验,也不知如何教人规矩。
如今他看吴家的女使在陈妈妈指挥下,手脚麻利地办事,一路走来女使们见自己都极有规矩地向自己欠身,口称郎君。章越心道官宦人家就是会调教下人。
陈妈妈见了章越亦是躬身行礼,章越亦是笑道:“陈妈妈有礼了。”
陈妈妈是跟随李太君的多年的女使,这一次随十七娘陪嫁至家里,章越心知官宦人家里跟随多年,照顾过几代主人的女使,十分地位,有时甚至连主人家的话都敢顶上几句,不过这样的女使对主人家都极为忠心,算是半个家人。
但见陈妈妈亲自布置人在新房里挂幔帐,铺陈房奁器具等等,全部都是新打好的。
章越看了简直换了一个样子,这还是以往自己的房间,未必太奢侈了吧。
收拾差不多了,陈妈妈又对章越欠身行礼,然后恭敬地道:“启禀郎君,新房里都是十七姑娘的陪嫁的奁妆,照规矩铺床后不许任何人出入新房。”
说到这里陈妈妈将‘不许任何人出入新房’几个字语气加重,然后低下头了。
章越会意,他明白这是汴京婚俗于是道:“我明白了,那我去厢房凑合睡一晚就是。”
陈妈妈欠身道:“正是如此,我布置妥当后即吩咐信得过的女使守住门,还望郎君不要嫌老奴多事。”
章越言道:“陈妈妈是老太君信得过的人,内宅之事还需你来多加指点,以后有什么话与我不妨直言,不用有所顾忌。”
陈妈妈一愣然后称是。
章越走后,陈妈妈听得左右陪嫁女使议论道:“姑爷对陈妈妈真是器重。”
“想来这也是有句话什么说来,爱什么屋及什么乌吧。”
“仅从买宅子给姑娘住,即知姑爷是知冷知热的人,舍不得见姑娘嫁过来受苦。姑爷对姑娘看重,日后对陈妈妈,对我们也是看重。遇上这般阿郎,我们算是有福了。”
陈妈妈听了略有所思,但却板起脸来道:“在背后嚼什么舌根,还不快去办事。”
众女使听了不敢言语,立即遵命从事。
不过这夜章越也没得睡便是,事情着实太多,躺在床上一合眼,脑子里都是事。
到了四更天时,天才微微亮,他去西院逛了逛,但见吴家早已是将新房布置一新,章越看了甚是满意。
章越走到家门前,但见章实一个人正拿着张竹梯登高爬上彩楼。原来有个彩锻挂得斜了,章实便爬上去整理。
章越连忙上前扶住梯子道:“哥哥,爬那么高作什么?小心摔下来,这等小事吩咐个下人去办就好了。”
章实笑了笑道:“下人们都还在睡着呢,今天有的忙,不忍打搅。我看到了便来整一整,三哥儿,你起这么早作什么?还不歇息着。”
“我睡不着!哥哥,我上去扎这彩锻吧。”章越道。
章实嘿嘿地笑道:“不用,我来办,反正我也一宿没睡!闲也是闲得,随便找些事作,你看戏棚子搭好了没?”
章越转过头看向远处,但见街道那头正搭了一个戏棚子。按章实的话来说,章家大婚的事麻烦了左邻右舍,这么大彩楼也挡了邻居出入,十分不方便。
故而他便请了汴京有名的皮影戏班子,到这里来唱戏,既是答谢邻居,也是热闹热闹。
章越听了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兄弟二人聊着天,章实已是重新绑好了彩绸,从竹梯子上爬下来,然后与章越肩并肩地站着然后无比憧憬地道:“你看咱们家门口这彩楼搭得是多气派啊,今日来咱们作贺的贺客看了,定会言咱们章家这婚事办得是风风光光的。”
章越闻言笑了笑,看着家门口的彩楼道:“是啊,终于有了那么些官宦人家的样子了。”
“何为终于有了些,咱们家就是,咱们章家不仅你作了官,二哥作了官,将来溪儿也要作官,咱们一家人出三个进士,以后还有子子孙孙们。”
章越听了章实兴高采烈的言语,不由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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