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宰相 !
次日,宋军于西河河畔扎营。
这里是一个河岔口之地的下游,河水自北向南而流,在宋军驻营之处,分作东西两支。
宋人称此河为西河,而西夏称为两岔河。
当年李元昊在两岔河打野,与之秘密随行没藏氏,正是在这里诞下西夏二代目李谅祚,因两岔之名取谐音为谅祚。
如今宋军抵此,向西渡河,则是要城南牟会,向东渡河则是天都山,天都山朝北的山麓处,便是大片的瓦舍殿宇,这是西夏离宫。
当年李元昊宠爱没移氏,为了博红颜一笑,在天都山山麓修建了这处行宫。但李元昊也因没移氏,而冷落了皇后野利氏。
此引起了野利家极大不满,李元昊先下手为强,借用种世衡的反间计,杀了皇后野利氏的两个兄长名将野利遇乞,野利旺荣。
野利旺荣一死,左厢神勇军也迁回了夏州,如今只剩天都监军司。
拂晓前,军营里的刁斗声传来。
章越已是晨起,借着一点亮光,将怀揣着几封收到家信从头到尾的又看了一遍。
然后章越起身磨墨对着亮光写起家信来。
十七娘为自己又诞下一子,章越接到信时,长长地说不出话来。对妻子的感激之情,自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同时又满怀欣慰。
此时此刻,预感到大战在即,章越也是动笔给家里写信,除了问好外,也说了好些思念的话。
烽火连三月,家书值万金。
章越叮嘱十七娘保重身体外,还对长子章亘的功课之事格外关心,如今章亘学业进步很快。
经王安石科举改革,天下读书人只知捧着经义读,以经义为黄金屋。
但章越认为除了经义外,还劝章亘多读史籍。
古今中外的帝王将相,莫不是精通历史。
读史可以助人明智多识。
章越写到这里反复叮嘱章亘功课之事,同时读书不可抱功利之心……
写到这里时,章越听得军中鼓声,不得不停下写了一半的信。
章越走出帐篷,但见宋军已是起床收拾起来,准备行军渡河。
此刻河面上迷茫着雾气,尚看不清对岸的景象。
旁帐的王韶父子也是掀帐而出,他们早已是将铠甲穿戴整齐了。
章越问道:“现在渡河?”
王厚道:“回禀舍人昨日探过了没有浅滩,我打算先率军渡河立在阵来,之后大股兵马再行渡河。”
王韶道:“最少要在河面上搭两座浮桥方可渡河!”
“那可要费不少功夫。”
王韶整了整了皮手套道:“没办法,但我若是西夏军主帅,就在对岸埋伏。”
章越问道:“西夏怎知,我们渡东岸还是西岸?”
渡西岸是天都山,渡东岸则是重镇南牟会,照例应该是渡东岸,攻击对方重镇。
王韶没有回答。
这时候河岸边的雾气,渐渐散去。一名眼尖的士卒道:“你看东岸!”
章越看去只见在薄雾中,隐约看见东岸上立着不少帐幕,而这帐幕昨日白天还没有。
这帐幕是西夏的疑兵之计,还是真有大军在此?
这时候天更亮了一些,却见东岸远处的南牟会城头,居然燃起烟来。
“似党项人烧了自己的城哩,仓皇而退。”王厚激动地言道。
王韶闻言翻身上马,驰骋至临河之处,章越,王厚也是跟上,这里看的更清晰了些,确实城头上着着火,而且不小。
若是是党项人的诱敌之策,那么代价也太大。
王韶左看右看,河东岸这边地形开阔,西夏人很难有伏兵。
“既是如此,没有理由不去看看!”
王韶一声令下:“搭两座浮桥渡河!”
众军士闻言有些骚动,几名蕃军首领因为新附没有立下战功,又兼是贪图南牟会中的财货,生怕西夏人都逃走了,于是纷纷主动请缨愿为先锋。
王韶见此当即答允道:“便选尔等先行渡河。”
这些人各个欢喜。
王厚本以为父亲会派自己先渡河追击党项人,闻言后变的有些闷闷不乐。
此刻宋军已开始搭盖浮桥。
河水不深,有些地方可以泅渡而过,只是辎重的马车骡车必须经浮桥渡河方可。
这时候王韶又对着西岸道:“稍后在此也搭设一座浮桥!”
“为何?”
王韶道:“若是南牟会中无敌军,则从此渡河往天都山!”
王厚揣测道:“爹爹,我看党项在东岸不过是故设疑兵之策,其实他们主力正埋伏在西岸,等我军至东岸后扑了一个空呢?”
王韶道:“又无从得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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