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楶不由愠怒道:「你说我的错的?难道不是章三他利用了我,为他侄儿铺路吗?」
章惇笑道:「你若是真攻下凉州,兰州,那么只有一件事,你苏州老家宅里的狗啊,都要长角了,还要发光了。」
章楶闻言色变道:「狄武襄可是武将,我焉有那心思。」
章惇说的是当年御史中伤狄青之词,说狄青家里的狗到了晚上会发光,而且还长出了角,暗指狄青有不轨之志。
章惇道:「有何不同?当年仁宗皇帝无后,龙体又不好,狄青身在汴京,又是以武将拜枢密使,这简直如同当年周世宗和太祖皇帝故事啊!」
「你们言官不弹劾狄青,难道还要再来一次黄袍加身之事吗?」
章楶闻言面色如土,没错,狄青当年的情况,与太祖赵匡胤和周世宗柴荣病逝前的局面一模一样。
一个是重病的皇帝,一个战功赫赫的大将。
所以当时文官如欧阳修他们危机感十足,一定要将狄青赶出京去。
官家对文彦博说,你们不要这么搞狄青,这个人是忠臣啊!
文彦博直接顶了一句,当初周世宗在的时候,太祖皇帝也是忠臣啊。
言下之意,万一你死了,谁知道狄青是不是忠臣呢?
拒绝了黄袍加身,回朝后照样难逃一死或者当场被人砍了换其他人做天子。
宋仁宗被文彦博这句话呛得无话可说。
章惇压低声音道:「当今天下官家的身子也不太好,皇子也不过三岁,鉴于当年陈桥之故,故而绝不会留一个狄武襄的人物在朝廷中。」
「否则如今留在熙河的便是他章越。这倾世大功,又怎么轮得到你呢?」
章楶被章惇几句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是啊,章越当年若继续在熙河路打下去,哪里轮得到他章楶接手。
章越打下熙河路六州半,也不过官拜翰林学士,端明殿学士,自己打下廓州,湟州便拜了签书枢密院事,枢密直学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章楶没感谢章越将这大功让给你,你反而如此说他,良心过意得去吗?
章惇见对方这个表情,还补了一句:「你也知道我与章三生厌以来,绝不会替他说半个字的好话,但你既登门问我,我就将肺腑之言与你说知。」
章楶起身道:「七哥你说得不错,皇子年幼,故朝廷不能再出一个狄武襄,章相公他调我回京是救了我。」
章惇腹
诽,方才是章三,如今又章相公了。
章楶道:「我这便登门向他赔罪!」
说完章楶转身就走,章惇欲叫住他也是来不及。
章惇摇头道:「还是这般性子,真不知如何带得兵。看来还是三哥儿给他底子留得太厚,换了谁去都能建功。」
章楶当夜驱马直接赶往章越府上。
此时距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但章楶却只与一名随从驻马在章府门前。
到了快天明时,章府才有一个门子出来扫地,见章楶一人天不亮就站在门前等候,立即将对方请进府中。
章楶不让对方通禀,而是在客房里等候。
而章越睡醒后,下人前来禀告。
知道章楶等候了一夜后,章越微微笑了笑。
一个有能力,同时又非常自负的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常把自己的成功,完全归于自己的努力,而忽略了旁人的协助。
为何后世企业要员工们整天唱《感恩的心》来洗脑,就是让他们不要忘了平台的力量。
也好,这说明自己用的都是有能力的人,那些天天感恩的人,忠心是有了,但不会办事也是没用。
用人不能求全,要骂也要教,不要想一开始就有个忠诚度百分百的小弟。
这个是游戏,不是现实。
人心是不能用忠诚度来量化的,越是聪明人想法就越多,都是不肯轻易服人的主,所以必须说服教育,也不可犯了错误,就一棍子将人给打死了。
人与人的关系和信任都是长久相处积累出来的,别想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章越当即到了客房见了章楶。
章楶见了章越便长拜不起。
章越扶起章楶道:「质夫,子路受牛的事,你晓得吧!」
章楶道:「回禀相公,我晓得。」
章越道:「是啊,子贡助人不要金银的回报,此举被孔子否之,子路助人接受了一头牛,为孔子赞之,便是这个道理。」
「我并非一定要人回报我的恩德,但若是心底要利人,不通过利己的办法,又如何能够真正长久地利人呢?」
「你要通过我的术而明白我的道,并非只看着我的手指,而没看见天上的一轮明月啊!」
章楶闻言不由大惭道:「相公,是某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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