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伸手一止,他知道从他赞同伐夏之时,便是拿自己的名望与天子一起赌伐夏之战的胜负。
章越道:”诸公,反对伐夏永远不会败,因根本没想赢过。”
“天下永远不缺乏清醒冷静的声音,但也要有办事那份血诚,悲观之人永远正确,但赢得一切之人,唯有乐观之人。”
“如今既是出兵已成定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之前告疾与诸位苦劝力劝,如何也是不可阻止陛下伐夏,那么唯有全力以赴。”
“庙算之前大家吵得再凶也不过分,但庙算之后,诸公不可再争!”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存亡之大事,整个天下只允许一个意志,听之一人!”
正如那句经典名言‘枪炮一响,全团都得听我的’。
现在无可奈何的是败了便是败了,也唯有与官家站在一边,这也是报答天子恩遇的办法。
吕公着,孙固等人听了章越这么说,都是默然长叹,无可奈何下,他们知道章越说得确实是实情。
章越奏疏送入御前。
正因大臣们反对食不知味的官家,忽听章越上疏当即命人撤案,立即读之。
一旁石得一看官家食得如此之少,又日日操劳至深夜,不免担心。
官家一看章越的奏疏顿时心花怒放。
……
延州。
鄜延路经略使高遵裕已得天子密旨,命自己率鄜延路大军,先攻夏州,再进取怀州渡,讨定兴州。
而泾原路,熙河路出兵合取灵州渡,两路大军会师兴州城下。
高遵裕接旨之时,就在吕惠卿,吕公着等人反对进兵的时候,可知官家已是决定先斩后奏,大臣知道消息反对时,官家已是将进兵密诏绕过枢密院,直接下达至一线大将手中。
官家即位第一年,治平四年时种谔取绥德城时,官家就是这么干的。
高遵裕拿信给种谔看道:“你说三路之中,哪一路是主力?”
种谔道:“熙河路要防备兰州,凉州,所携兵马不过两三万之众,泾原路出兵料在五万之数,还要携带近十万民夫筑城。”
“唯独我鄜延路兵马五万四千,还有节帅带来的畿内兵马三万九千之众,毫无疑问便是此番平夏的主力。”
高遵裕喜道:“如此说来,其他二路都不能与我争之了。”
顿了顿高遵裕道:“官家再三叮嘱言,此番伐夏攻取兴灵二州倒是次之,首要则在后勤辎重所济上。”
种谔道:“我看此言差矣,兵马锋锐利在速战,粮草辎重带了多了,行军必慢。如何纠西夏主力一战而收之,官家没有临阵,难免不能明察。而节帅熟稔兵事,天下谁不知当年平熙河,收青唐功居第一!”
下面众将听了也是奉承道:“谁不知节帅乃朝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高遵裕听了种谔与众将之言虽明知对方是在奉承,但不免飘飘然。
高遵裕对种谔道:“你是行军总管,带多少粮草自己需省得,不过陛下既吩咐河东路,鄜延路,环庆路三路粮草都专供我一路使用,你便能带多少就是多少。”
没错,历史上宋朝伐夏是后勤补给不上而败,故而章越一再以此劝谏天子。章越是劝天子先养民力再说,但官家却是另一个思路,他认为五路齐出太过铺张,不如改为两三路,将其他路粮草民力都调于一路使用,这样就不会出现后勤乏力的现象。
高遵裕对官家的话听进去的,他心想种谔要建功不肯多带粮草,自己便多带一些,只是如此速度稍缓,要叫他将功劳分润才是。
高遵裕是主将,功劳如何定还是他一句话的事。
自己这一次从禁中带来几百名将门子弟从于军中,其中既有高家子侄,也有别家亲戚,这一次破国伐夏,可是盖世之功,自是要好好安排自家子侄受赏,这方是长盛不衰之道。
至于打生打死的事便交给种谔吧。
商议定计高遵裕离开,下面的将领对种谔道:“这高遵裕果真没什么才干,当年在熙河之所以能成就大功都是沾了王韶,二章的光。”
种谔笑道:“如此正好,当年我在章相公麾下,处处受他节制,受他之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当然也不是说章相公不是,当年我所立的功劳,他一点也没少算了我。”
“但如今换了高遵裕,不是要更倚重于我,以后我们自己便可主张了。”
众将大笑道:“正是,有高遵裕,咱们西北将门便可以自己拿自己的主意了。”
种谔闻言大笑。
一名将领道:“大帅说的是,这一次可是破国之功,当年平了一个青唐,便出了一参政,一枢密。”
“而夏国远在青唐之上,若打破了兴灵二州,咱们太尉可比之狄爷爷了!”
种谔笑了笑,成为如狄青一般从一介小兵,最后官拜枢密使,乃如今西军将士们各个一生所愿。
官至枢密使到时候什么章越,高遵裕都要看他脸色,屈居其下。
想到这里种谔袖袍一拂,握起拳头对众将道:“封侯拜帅非吾所愿,但求杀百万西贼,为这么多年来死在西贼手里的弟兄们报仇!”
“报仇!”
帐下响起如雷般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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