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道:“所以你与冯当世二人一个明里,一个暗里都是欲在对西夏用兵之事上给章三使绊子。”
元绛道:“蔡确何尝不是如此,天子要继续对夏用兵,故借处置张舜民和查抄鄜延路官员的事以媚上。”
王珪摇头道:“可章三不接你们三人的茬。”
“而是要祭奠阵亡将士和立碑。”
“你说他是要主和,还是主战?”
元绛道:“章三自作主张继续对夏用兵,但他面上不显得,以免遭人攻讦。他用立碑和祭奠将士的名义,既是收买人心,也是试探众人的意思。”
“今日他都用薛师正和章质夫的嘴去说。他身为宰执最后再一言而定,如此立于不败之地。”
王珪道:“正是如此。虽说章三后来居上,挡了你与冯当世的相位,但眼下国事为重,先等泾原路那边消息再说。”
元绛道:“丞相放心,这时候我们自是以国事为重。但方才你也看见了章质夫事事都依附章三,又何况章直呢?”
“他章家如此势大,谁叫陛下正用着他们。其实鸣沙那边我们也是鞭长莫及,但若鸣沙有事,去了章直如同断了章三一臂。”
“他们叔侄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了不得。”
……
环州。
沈括又派使者抵至城中向俞充苦求。
使者道:“沈经略让我禀告大帅,熙河路已有数万兵马赶到,只要加上环庆路兵马足可解鸣沙城之围。”
“沈经略说环庆路出韦州,截断西夏后路即可,若不行,也可退回环州。”
俞充仍是不为所动对使者道:“我行军素有章法,兵未精不战,身后有敌不战,兵甲不齐不战,粮草不足不战,前有死地不战。”
“如今我环庆路为了你们泾原路,兵马钱粮都调拨给你们,连战马只剩下三千匹,你要我如何能战?”
“请你回去转告沈经略,不知三军之重,不可为三军之任!他是一介书生,只会纸上谈兵,而我是在茂州杀过人,平过蛮子的,打过胜战的!轮不到他沈括教我用兵。”
使者道:“大帅,大帅!”
使者苦劝,俞充脸色冷漠一句‘乏了’,便退回内堂喝茶。
这时候有人报道:“大帅,有中书札子送至!”
“中书札子?”
俞充惊讶,中书札子相当于唐朝时堂帖。
是宰相以中书名义下发的帖子,在很多时候堂帖甚至要重于圣旨。太宗之后,堂帖改称为札子,虽说重要性不如从前,但其地位依旧仅次于‘王言’。
“是新相下的札子!”
俞充闻言急问道:“是哪位新相?冯当世,还是元厚之?”
“是章度之!”
俞充闻言眉头一挑,当即接过札子看了。
“沈括所言之事,皆边防机速,顷刻不可迟缓。若帅臣不任为己责,随宜措置,事事中禀而为,则厉害之间失之多矣。”
“今朝廷已将指挥于行枢密使韩缜,由其节镇六路经略司,在此之前,尔等随宜处置。若事后察得失机贻误,定惩不饶!军法无情,切切!”
俞充看到‘定惩不饶’几个字脸色都变了,最后再看‘画押’,正是章越二字,上面还落有中书门下的大印。
这是章越以他的名义向俞充发出的中书札子。
俞充手捧着中书札子,负手在室内来回踱步,强自掐着眉间定了定神。
面对中书札子,俞充有一万个理由,也不敢不从。
他想到这里,立即挑帘而出,沈括的使者看到了俞充,他心底方才又想好了好几套话术,想要最后再劝劝俞充让他们回心转意。
却见俞充步出道:“你不用说了,我已决意出兵鸣沙城!”
对方闻言惊讶心道,这个俞经略怎么进来出去就变了。好生奇怪!
却见俞充道:“我用兵素是后发制人,虽是办事迟缓,但根基扎实至极,不动则已,动则如雷霆。”
“我今日便可出兵,五日之内攻下韦州侧击鸣沙侧翼,若不成功,甘当军令。”
“是,是。”使者几乎喜极而泣了。
俞充道:“我今日言语冒犯,到时候你见了沈经略,万万不要提及!”
使者听了连忙道:“大帅哪里话,我怎么敢乱说。其实大帅用兵高明,深得孙子兵法精要,在下一直是佩服的!”
“哦?什么精要?”
使者心想,我就是随便一说,你还当真。
使者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俞充闻言笑笑道:“甚好,甚好。”
使者心底暗讽,你若不出兵,我还道你只会最后一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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