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一进秋水院,就看到院内站着一个身影。他神色不安地踱着步,很明显是在等人。
“阿舒。”叶宁语轻唤了一声。
叶安舒急忙看过来,当他看到叶宁语时,脸上最初闪过一抹喜色。随后,不安、害怕、惭愧,一时间众多心绪都被他写在了脸上。
“你们先去屋子里收拾一下。”叶宁语对身后的两个丫头道。
两人知道主子有话要单独说,识趣应了便朝屋内走去。
见长姐支开了丫头,叶安舒这才走上前,三步一挪,缓缓走过来。“长姐,今日阿舒错了。”
叶宁语也不恼,此刻并不像今日在国子监那般绷着脸。她既回到叶家,便不是夫子,只是叶安舒的长姐。
“错在哪了?”
叶安舒低着头,眼睛不时看向叶宁语,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不该撺掇同窗捉弄夫子,不该对夫子不敬。”
看着叶安舒那张真诚悔过的脸,叶宁语不置可否。“今日我在桑榆阁,偶然听祝司业提及你,你可知他和魏祭酒是如何称呼你的?”
叶安舒抬头,睁大好奇的眼眸。
“祝司业提及你时,不说名道姓,只叫你‘小煞星’”。
叶安舒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是意外。要是往常,他此时一定怡然自得,觉得自己的威名赫赫,就连祭酒和司业都不在话下。
可今日经此一事,他收敛了许多。如今见叶宁语神色凝重,便不敢开口说话。
“往日便听说你在国子监行事无度,还有夫子告到了四婶那里。四婶虽然嘴上常常说你,对你却是最为宠爱。如今你马上就十四岁了,当知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今日你对夫子不敬,明日眼中就很难容下其他人。长此以往,只会长成纨绔不堪之辈,看似风风光光,实则难成大事。长姐今日就托大,将个中利害说于你听。”
叶宁语神色平静,语重心长。叶安舒听得愈发愧疚,头也越垂越低。
“当朝太后娘娘是你的外祖母,当朝郡主是你生母。许多人因为这层关系,对你万分尊崇,对你饱含忌惮,就连三品祭酒也不敢将你如何。可你要知道,他们看重的是郡主之子的身份,不是你叶安舒这个人。没有人能永远活在别人的保护之下。当保护你的人离你而去,自己才是你唯一的依靠。这一点,你可清楚?”
说着说着,叶宁语的眼眶便微微泛红。
叶家之人,诸如叶安舒、叶宁希兄妹,看似性子跳脱,实则心思颇为敏锐。
如今,叶安舒听长姐说此话,又见她神色异常,便知长姐想起了死去的大伯父。一时间,叶安舒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很幸运,父母健在,有人疼爱,可这不代表他无法体会长姐失去父亲的痛苦。
他眼看着叶宁语从痛苦中一步步走出来,眼看着她从小展现出来的那股异于常人的勇气。
长姐的才华可以名动大都,他却不能。长姐可以去军营历练,他今日却为自己那正中靶心的一箭自得了许久。
长姐可以撑起府中许多大事,自己却还在国子监捉弄夫子。
明明长姐只比他大了不到四岁,为何就有如此大的差异?
“长姐,阿舒明白了!”叶安舒双手下垂,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叶宁语稍微平缓了神色,继续道。“你今日之错,除了不敬夫子,还有不尊同窗。你在国子监时常一呼百应,受人拥戴本是好事,我叶家儿女个个顶天立地。可你若是凭真才实学倒也罢了,若非如此,则是以身份轻贱同窗。命运无常,日后若有人得势,你势渐微,那时你又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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