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飞速眨了一下眼,眼里女人恐怖的死人脸重新变得正常,即使呈现着怒容,也难掩她的生动,似乎刚才那一幕只是唐宁出现的错觉。
是中害蛊让他看到的幻觉吗?
还是他不正常了?
想到了妈妈出车祸的样子?
唐宁已经有力气去考了,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心脏,他自认为自己做好的准备,那些勇气、坚强、冷静......通通化为了岌岌可危的玻璃,他强行给自己的披上的大人盔甲轻而易举就被拽了下来,他瘫软椅子上,像个束手无策的孩子。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上一秒还冲唐宁发火的女人闭上嘴,她坐椅子上似乎是强压怒意,而后她抽出几张餐巾纸给唐宁擦了擦眼泪,只是怎么擦都擦不完,“好了,别哭了,让出去吃饭行不行?!”
她一下子凑得那么近,近到唐宁看见了她的白头发。
一根刺眼的白发就生她长长的黑发中。
妈妈......怎么会有白头发呢?
妈妈起身门的那一刻,唐宁近乎崩溃地伸出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泪水从指缝从流出。
的好像......
甚至比记忆中更为清晰鲜活的妈妈,连一边气一边给他擦眼泪的力都那么像,他为他已经不记得那些关于妈妈的事情了,可是被触碰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记得。
生气的语气,生气的表情,生气的力,生气的妈妈......
妈妈,不要生气了。不要生气了,妈妈,不要生我的气。
“好,请问是?”妈妈对外面的来客问。
“阿姨好,我是唐宁的朋友,我过来找他。”林蕴答。
“哦哦,就是小宁今天要一起出去玩的朋友啊?多大了呀?们今天要去吃什么......”妈妈站门口和林蕴念叨,林蕴神经度紧绷,他一边应付着妈妈,一边朝这间有些老旧的房子里望去。
这是一所老旧小区的普通房子,房间不大,装修很老,光线不太好,才下午整间屋子就很暗了,林蕴看到惨白灯光下的唐宁抱住脑袋,整个人都不停发抖,唐宁一旁坐着的俊秀男生伸出手,墙壁上的手部影子一瞬间变得很大。
忽明忽暗的光线下,男生温柔地抚『摸』着唐宁的脊背,似乎安慰着什么。
“宁宁!朋友来找了!”女人回过头喊。
林蕴。
是林蕴来了。快出去见他。
唐宁坐椅子上已经有了力气,他的脊背被温暖的手抚『摸』着,男生温柔:“好了,别哭了,阿姨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快去和朋友玩吧,要我送吗?”
唐宁颤抖地摇了摇头,他艰难地站起身,看着这间和他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一模一样的。
他看到墙上贴着的身尺,看到最显眼的墙面中央贴着的奖状,上面全部是唐宁从小到大上学得到的奖状,小到有幼儿园的阳光宝贝奖,大到有初中的学习之星最大进步奖,更大的中就有了,中的唐宁太笨了,总是拿不到更好的奖状。
所有奖状的最上方,贴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唐宁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他不停地皱眉,嘴角有些抽搐,数不清的回忆包裹着他环绕着他,从记事起和妈妈有关、和这个有关的回忆似乎一瞬间全都压了他的肩上,重到他想直接跪下来。
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扶住了他,那个名字里带有“安云”的男生轻声:“要不要回房间休息?”
不。
唐宁不断地摇头。
他要出去,他要离这里,现、立刻、马上就要离这个!
那个男生的搀扶下,唐宁踉踉跄跄走到了门口,越是靠近门边的女人,他颤抖的幅度就越大,脑海一片空白,绪都凝结成冰,妈妈站门口看着他,嘴里念着他的名字:“宁宁,出去好好玩,钱够不够?”
女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有点旧的钱包,她数了一下钱,从里面取出了张百元大钞,想了想,添了一张,接着拿出了几个硬币,是坐车要到的。
她将这叠钱交到唐宁手中,“记得早点回,去吧去吧。”
唐宁握住钱的手不断抖,中毕业前,他每次和朋友出去玩,妈妈每次给他百,毕业后,每一次的零钱增加到了三百。
这笔钱或许对别的庭来说不算什么,可唐宁是单亲庭,他的父亲他很小的时候去世了,自那之后,妈妈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她能力范围内总是给唐宁最好的,而她对自己总是很苛刻。
只有唐宁回的时候,妈妈才会买贵的菜,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番茄炒蛋和青菜就能吃一整天。
那么多的菜,他一口都有吃,妈妈一很难过。
他怎么能一口都不吃呢?
脑海里的绪好像要割裂成了部分,一部分让他快点走,还有一部分叫嚣着让他回去吃饭。
“好的!阿姨,那我就先带唐宁走了!阿姨再见!”林蕴拉住唐宁的手,浑浑噩噩的唐宁往外拽。
唐宁踉跄了一下,和靠门边的妈妈擦肩而过。
他已经比妈妈了。
他很早就比妈妈了,都不需要墙上贴着的身尺去量,一次妈妈送他出门上学时,就着对他说:“宁宁长得可快。”
“路上小心,们个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妈妈的叮嘱声越来越远,唐宁僵硬地站楼里,克制不住地回头看,看到妈妈仍然站门边望着他。
他已经好久好久都有这样看过妈妈了,他的妈妈生的好看,却很少打扮自己,生前几乎有留下什么影像,他只能看妈妈和爸爸的结婚照。
他脑海中总是记得妈妈是很好看的,可是现再看一看,岁月的蹉跎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少女时期纤细的身形变成了劳动『妇』女的粗壮。
“快出去玩吧。”妈妈这样挥着手对他说。
唐宁的心好像骤然空了一大块。
从小到大,他的无数次离都是妈妈的注视下。
他留给妈妈的永远只有背影,到最后他想回过头去追上妈妈的身影时,才发现他们之间隔着一截无法跨越的生死。
唐宁终于崩溃到大哭出声。
林蕴拉着往楼下走,他哭到视野模糊,哭到心脏抽疼,他一边哭一边下楼梯,每一步都远离他的,远离他的妈妈,远离那做梦也闻不到的饭菜香。
他想要回头,林蕴强行按住他的头,力拽着他往下走。
好漫长的楼梯,等到那狭窄陡峭的楼梯走完后,已经快要瘫软地的唐宁呆呆站老旧的小区口。
“还好吗?”林蕴的神情格外紧张。
唐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好像沉浸了一场诡异的梦里,是噩梦,也是美梦,是现中永远也看不到的梦,让他几乎不愿意醒来。
“听着,唐宁!我知阿姨已经去世了,现看到的只是卡牌游戏捏造的东西!它不是的妈妈!冷静一点!不要被卡牌游戏『迷』『惑』了!”林蕴抓住了唐宁的肩膀大声。
唐宁急促地喘息着,他知自己现的状态不太对。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那不是妈妈,冷静一点,那不是妈妈,那不是妈妈,不是妈妈,妈妈,妈妈已经死了。
我的妈妈已经死了。
我早就有妈妈了。
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从眼眶滑落,从泛起病态『潮』红的脸上蜿蜒而下,滑过了唐宁不断哆嗦着的唇瓣,他尝到了咸湿的味,这是他泪水的味。
他一字一句对自己复述:
唐宁,早就有妈妈了。
痛到极致的心脏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感知疼痛的能力,唐宁迟缓地抬起头,看向了满脸都是担忧和凝重的林蕴。
“还好吗?”林蕴再次问。
他看着林蕴,从林蕴的眼中看到了糟糕的自己。
不要变成a级副本的猪队友,唐宁,这是卡牌游戏的a级本,这不是做梦,也不是的幻觉。
的不是我的幻觉吗?
唐宁力咬了一下舌尖,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身娇体弱状态下的痛觉被放大到了无数倍,唐宁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过来。
“我......”他呆呆:“我还好。”
“的问题吗?”林蕴再一次严肃地问。
一个神智不清的玩a级副本绝对是自寻死路。
唐宁迟钝地点了一下头,他轻声:“我现......事了,刚刚有点......我现缓过来了。”
“好,很好。”林蕴抓住唐宁的肩膀,认:“现世界,有钱、有事业、有猫,还有的王子的影子。”
心,影子。
他已经有了,他已经有自己的。
“那些才是的,这些都是假的,记住了吗?”林蕴再一次重申。
唐宁力点头,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力到指甲要嵌入掌心,只有这样的、时刻存的疼痛才能将他飘忽不的绪拉回现。
时间紧迫,林蕴再安慰唐宁,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群聊,然后沉声:“大约咖啡厅见面了,咖啡厅是离我们八个人的都很近的地方,我是车来的,我们直接过去十几分钟应该就能到了。”
他拉着唐宁朝停车的地方走,唐宁走了几步,忍不住回过头,朝着老旧的居民楼看去,四楼的一个窗口,他突然看到了一张带着血的女人脸。
那是面目狰狞的妈妈。
他们遥遥相望,唐宁浑身一颤,伸手力攥住了脖颈上的钻戒。
是错觉吗?
他已经快要分不清了。
“快上车!”林蕴打车门冲唐宁喊,唐宁走进车里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阳台上已经什么也有,只剩下一盆盆漂亮的花。
他们养的花,盛的那一面总是朝着屋外,因为妈妈说这样唐宁回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到里的花。
“快点!”林蕴催促。
唐宁坐上了副驾驶,他颤抖着手系好安全带,通过车镜看到了自己哭到通红的脸,脸上都是狼藉的泪痕,每一都是他曾经拼命藏好的伤痕。
车子启动,冷风灌了进来,吹得唐宁微微发抖。
“我和简单说一下我那边的情况,我应该告诉过吧?我爸外面养了很多的私生子,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聚里,一个个看起来都很想要搞死我,所我刚进副本就跳窗跑出来了。”
林蕴车的手很稳:“我觉得我的不太适合请人做客,这个副本的存活条件是起码去三个玩里做客,等会儿我们到了咖啡厅,去问问别的玩的是什么样的。”
唐宁嗯了一声。
他想或许这个时候他应该安慰一下林蕴的,可是语言总是苍白无力,他好像连自己也安慰不了。
唐宁口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未褪的哭腔,“知母亲的故事这个童话吗?”
林蕴考了一下,“小时候看过,大概是一个母亲的孩子被死神抱走了,为了询问死神的踪迹,母亲为夜神唱歌、鲜血暖和了荆棘、将自己的眼睛献给了喜欢珠子的湖泊、最后乌黑的头发和守墓的老太婆做交换,最终来到了死神的花园。”
“然后呢?”唐宁问。
“死神花园里有一朵花就是她的孩子,死神让她看到了孩子的命运,如果挽回孩子的生命,她的孩子会过得异常苦。”林蕴轻声:“所她让死神将她的孩子送往了幸福快乐的国度。”
唐宁沉默了一会儿,他将卡牌的设说了一遍,小心翼翼的语气:“这是不是意味着,妈妈是好人,会保护我?”
“有可能,也不一。”林蕴叹了一口气,“死亡,母亲,孩子与爱,唐宁,如果阿姨是鬼,那么厉鬼和常人的爱是不同的。”
“是爱,也是会将拖进死亡的爱。”
唐宁沉默了很久,轻轻嗯了一声。
冰冷的风从车窗外灌了进来,吹干了他脸上的泪,好像也灌进了他的心里,破了个洞的心,会被风吹出呜呜的声响。
唐宁伸出手,按照曾经纪连韫教给他的方法,一下一下锤着胸口,每一次的刺痛都能刺激到他恍惚着的大脑。
“对,屋子里另外一个人是什么,也是现中的人吗?”林蕴问。
“不是,我不认识他,他名字里有yun。”唐宁说话的声音很轻,他看着天边的流云,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这些风景和他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都是那么相似,还是有一些不同,有些是全然陌生的东西,唐宁猜测可能是卡牌游戏八个人从小到大熟悉的环境都糅合了一起。
“还有呢?”林蕴继续问。
唐宁其不是很想和系统说话,他现甚至有些憎恶系统。
他感觉自己不能再去想了,哪怕稍微回想一下,他都会重新陷入淤泥里,也许不是淤泥,是飘飘然的云朵。
【系统,那个安云是谁?】
【苏安云,寄养的孩子,平常叫他哥哥。】
寄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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