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云笑道:”天下只有阳龙,没有阴龙。
秦仲海哈哈大笑,说道:”没有阴龙那龙怎地繁衍啊”说着嗤嗤嘻笑,神态轻蔑。
卢云知道秦仲海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当下也是一笑,道:”这些话都是书本里来的,这世间是否真有龙这一物,谁也不知道。天干地支交会,一向只有阳阳之交,却无阴阳之交。戊者天干行五,乃是单数,是为阳;辰者,地支行五,乃是单数,也是为阳。龙者辰属,自来只与天干奇数相交,是故天下只有阳龙,没有阴龙。
秦仲海打了个哈欠,摇头道:”玄之又玄,实在听不懂。
公主却道:”卢参谋看来对术数颇有研究。
卢云忙道:”皮毛而已,卑职随口胡言,尚请公主见谅。
公主嗯了一声,指着小兔子等人道:”那么方才这几人说的那几句话,却又是什么意思”
卢云思索片刻,道:”这我也不甚明了,但今岁龙年,又值戊辰,想来龙皇动世这四字,便从其中而出。
卢云屈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说道:”他们说戊辰岁终,若岁终指的是腊月三十,若依天干地支排来,却是申子辰、寅午戌”他不住推算,忽地”啊”地一声,道:”烦请取过纸笔,这四句话里大有奚窍。
众人都是一奇,问道:”什么奚窍”
卢云摇了摇头,将那四句话写了下来,只见是:
戊辰岁终龙皇动世天机犹真神鬼自在卢云反反覆覆地念了几遍,霎时猛地一惊,说道:”你们看这四句话。
众人靠了过来,口中念了几遍,摇头道:”没什么奇怪的啊”
卢云道:”请诸位由右上往左下念去。
秦仲海念道:”戊皇犹在,这是什么屁啊”
卢云又道:”请再从左上往右下念去。
秦仲海又念道:”神机动终,这又是另一个难解的屁。秦仲海言语粗鲁无比,便在公主面前,也是肆无忌惮的模样。
卢云道:”戊皇犹在,神机动终,秦将军,你听出玄机了么”
秦仲海口中喃喃自语:”戊皇犹在,神机动终”他咦地一声,道:”莫非是吾皇犹在,神机洞中这八个字这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公主惊道:”吾皇犹在神机洞中皇上现下好端端的在北京城里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卢云摇头道:”这四句话太过奇怪,但若不是这般读解,实在也找不出旁的意思来。
秦仲海笑道:”他奶奶的,反正一到腊月三十,自然会有一条什么狗屁龙皇生出来,是也不是”
公主听他说话粗俗,忍不住道:”秦将军,在本宫面前说话,需当检点一二。
秦仲海笑道:”是,臣自理会得。
公主叹了口气,摇头道:”想来这些天外神机,也不是我们凡人所能理解。我所挂心的,向来也不是这些玄学道理,乃是众民百姓的生活疾苦。
卢云听公主如此说,那是仁民爱物的想法,他心中暗自称许,颔首道:”公主所言,正合我心。所谓玄学术数,仅能参详应证,却不能用来经世济民,若想天下大治,还是得本着儒术儒心,修身治国,方能见效。
公主叹了口气,良久不语,她隐身在帘子之后,旁人也看不到她的神色。
过了半晌,公主转过头来,问小兔子等人,道:”你们三位壮士,却为何要暗杀本宫莫非我有什么不得民心之处,你们非要为民除害不可”
那小兔儿先前给硫磺气味吓着了,此刻兀自害怕,不能言语,”铁牛”欧阳勇又是哑巴,只有”金毛龟”陶清一人能言。
却听一旁太监喝道:”跪下说话了”
陶清哼地一声,不去理睬,众太监蜂拥上前,便要将他按倒在地,那公主却道:”没有关系,你们就让他站着说。众太监不敢违旨,便都退开了。
公主柔声问道:”既然本宫还算对得起百姓,那你们又为何要来刺杀于我”
陶清看了看左右,猛地闭上眼睛,公主从帘内望去,立时会意,便对一众宫女太监道:”你们先下去歇着。众人急待要说,却见银川公主脸色一沉,这些宫女太监随她日久,深知她的脾气,连忙退了下去。
待众人离开,公主便道:”此处没有别人,你只管说。
陶清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我们要杀你,是你爹爹要杀你。
那公主吃了一惊,颤声道:”你你不要胡说,父皇父皇怎么会要杀我”
秦卢二人听了这话,也是深为震惊,一齐站起。
陶清嘿嘿一笑,说道:”你爹爹纵容八虎胡作非为,弄得天下民不聊生,他自己却每天躲在豹子房里玩乐,想来你这做女儿的也是瞧在眼里,你倒说说,你这皇帝老子像话吗四海之内的侠客义士,谁不想取他的人头但他每天躲在紫禁城里,又能拿他奈何”
他脸上露出愤慨之色,道:”我们这些人杀不了他,有气没地方发,只好找你这个做女儿的出气了。我说你爹爹要杀你,不是他真的提刀杀你,而是他卑劣无耻的作为害了你,这你懂了吗”
那公主忽地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话间,猛地哽咽,泪水流了下来,心中似有无尽哀痛。
众人见了她的神情,都是为之一惊,看来皇上与银川公主这对父女有些不对头,但这等深宫家务事,便有十个脑袋,如何敢问秦仲海与卢云对望一眼,两人都低下头去,不敢言动。
银川公主叹道:”父皇一心建功立业,虽说是为百姓好,但他只想进讨蛮夷,与太祖相提并论,却苦了你们这些老百姓了。
秦卢两人听公主当面编排皇帝,互望一眼,只见彼此的神色都是颇为尴尬。
陶清忽地道:”银川公主慈和仁厚,皇族之中,无出你之右者。
公主撇过头去,低下声音道:”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此后休得再提。
陶清哈哈大笑,说道:”说了又怎地,大不了一死而已。
公主听了他这话,沉默片刻,忽道:”秦将军,本宫有事相托。
秦仲海躬身道:”谨领公主谕旨。
公主指着金毛龟等人,说道:”本宫想请你放了他们,好不好”
秦仲海一愣,那日他费尽力气抓来这几人,用意便是要将他们收服,日后好留作己用,谁知公主却要他胡乱放掉这几人,当即皱眉道:”这这恐怕有些为难,这些人目无法纪,聚乱结党,倘若不能收降,久后必有大患。
公主摇头道:”乱臣贼子不会无端生出,若不是朝廷愧对百姓,这些人也不会走上这条路。你现下抓了一个,日后又生出百个千个,那是永远抓之不尽的。
卢云饱读诗书,精研治国之术,此时听了这话,心中登地一惊,暗赞道:”此女绝非寻常人,她这等眼界见地,当朝有几人能及”
秦仲海听了这话,心下暗骂道:”操他奶奶的,死小娘皮胡言乱语,干脆把全天下的牢门统通打开,大大方方的让贼子们回家好了。
帘子里却听公主叹了口气,她腰枝轻颤,盈盈站起,说道:”秦将军,你这就带他们走吧”
秦仲海心中暗叹,口中却不能稍违,躬身道:”末将领旨。三位朋友,既然公主这么大方,你们这便随我走吧”
陶清看着公主帘后的苗条身影,想到此女即将送去和番,心下忽然一动,说道:”公主殿下,你这几日便要出嫁了吧”
公主嗯地一声,道:”本宫受命和亲,不数日便要与王子成亲。
陶清低声道:”你可知道,再过几日之后,你便永远不能回归中土了”
公主身子一震,但随即宁定,只听她淡淡地道:”我一人的生死苦乐何足道哉只要能使百姓生活安康,我便是死在西域,也是值得了。
这几句话说得真诚无比,众人脸上都露出感动神色。
陶清听了这话,心中也是感慨,寻思道:”这公主当真良善。
这几句话颇见诚挚,帐内诸人闻言,都是为之一动,都想:”也只有银川公主这般仁德,才能感化这群恶徒。
陶清眼望竹帘,道:”此去汗国,千山万水,请公主多加保重,良心不要太好了,要知那后宫之中,可是争权夺利的所在啊”言语之间,满是为公主祝祷之意。
公主站在帘内,似乎深有感伤,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别无他愿,只盼你们今后造反杀人之际,有时能想起我这人。
陶清听了这话,只是沉默无言,似在深思什么。公主见他沉默,也不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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