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生不相见_英雄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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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随口闲聊,眼见天色将暗,深怕误了时辰,当即加快脚步,往杨家府邸行去。

赶到大明门外,已在杨宅不远,韦子壮伸手指去,笑道:”看,那儿便是杨府了。

伍定远眺头看去,早春时分,暮色茫茫,街边立着一幢巍峨大宅,官邸围墙上点着了灯笼,望之如同灯海,几顶官轿来往而过,看来倍显富贵之气。

伍定远看了一阵,心下忽起叹息:”杨大人武功既强,学识又高,再兼家世非凡,真是人中龙凤啊”霎时又想起艳婷,心道:”自华山匆匆一别后,迄今也有两个月不见了,不知她这些时日可好”

两人走向大门,几名家丁早在守候,一见柳门大将到来,连忙打躬作揖,将两人迎了进去。

一路进去大厅,都有下人婢女相迎,果见金碧辉煌,气派万千,不愧是当朝大学士的宅邸。

韦子壮道:”杨家一连出了两个进士,堪称家学渊源,今年杨郎中的弟弟也要应试,只要中举,那可是一门三进士了。

伍定远微微一奇,道:”哦杨大人还有个弟弟”

韦子壮点头道:”杨大人的弟弟年方二十,与他是一母所生,两兄弟平日感情不恶。

伍定远哦了一声,正待要问,忽见一人举止温雅,缓步迎出,正是杨肃观亲来相迎。难得两位大人赏脸,来,这就请上座吧”说着便将两人引到厅上。

伍定远举目望去,只见厅上寥寥坐了几人,都是年轻之辈,他极目看去,却没见到杨家的家人。想来此次杨府家宴,只邀了几名要好朋友到家中谈天,倒没惊动大学士杨远。

伍定远轻咳一声,道:”难得有这许多朋友,不知杨大人可否为我引荐一番”

杨肃观精擅官场之道,登即会意,笑道:”这个自然。当下便为伍定远引荐厅上诸人,伍定远见这些人来历非凡,要不是杨肃观的兵部同侪,便是他太学的同窗,算来都是当朝的俊杰,当下不敢失礼,便上前一一拜见。

伍定远与几人会面后,忽见一名美女坐在厅侧一角。伍定远见此女容色绝美,神情落落大方,却不与一众京官同席,想来是个出身高贵的官家小姐。

杨肃观见他望向那名美女,登时一笑,道:”伍制使,我与你介绍一位难得的才女。

伍定远久在公门,深知人情世故,一听此言,当即满面微笑,自行走到那美女身边,拱手道:”这位姑娘气质高雅,仪态非凡,想来便是杨郎中所称的才女吧”

杨肃观哈哈一笑,尚未回话,那美女已是微微一笑,回话道:”大人说笑了。说着自行站起,向伍定远轻轻福了一福,道:”小女子见过大人。

伍定远见她多礼,忙道:”我只是个制使,哪称得上什么大人,小姐快别多礼了。

杨肃观笑道:”这位小姐便是我顶头上司的独生爱女,人称顾大小姐便是,芳名我自是不方便说了。

杨肃观虽是柳昂天的爱将,但他官居兵部郎中,以职位来看,自属兵部尚书管辖,只是这位顾尚书知道杨肃观与柳门渊源极深,平素对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干涉他的活动,这才让他自在逍遥,不被杂务绑住。

伍定远心下一凛,原来这女孩儿便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当年顾嗣源大寿,他也曾赴府祝寿,只是当时人多吵杂,他官职又卑,自没机会与这位顾大小姐见面结交。

杨肃观转头看向那美女,笑道:”伍制使过去是西凉捕头,现下也在柳侯爷门下任职,他武功高强,曾在华山与天下第一高手交手十余合,实在非同小可。

那美女微微一笑,回礼道:”伍制使人高马大,果然是英雄气概,非常人可比。

杨肃观哈哈大笑,拍了拍伍定远的肩头,道:”定远快点坐吧,咱们一会儿就要开席了。

平素杨肃观每多一本正经,甚少放怀大笑,此刻神情却极愉悦,想来他甚是看重今夜家宴。

众人坐在厅心闲聊,伍定远见那顾家小姐言笑晏晏,谈吐非俗,确是才貌双全的美女,心中也自赞叹。

韦子壮知道杨肃观有意追求此女,当下凑头过去,低声对伍定远道:”这位顾小姐才貌非凡,日后若能做了杨夫人,对咱们大夥儿的事业都有益处。

伍定远颔首称是,他见杨肃观不时与顾家小姐低声交谈,想来这女孩儿真是杨肃观的意中人,他心下忽感喜悦,想道:”看他二人神情亲昵,又是门当户对,八成已有婚约了。想起艳婷这番相思终究成空,伍定远忍不住喜上眉梢,寻思道:”杨郎中虽是天绝僧的弟子,但他官高权重,却算不得江湖中人,艳婷出身草莽,如何配得上他”

心下正自喜乐,忽地心念一转,想道:”伍定远啊伍定远,你堂堂一条铁汉,怎地变得这么无耻人家艳婷相思不成,你也不该这般喜乐,你还算是人么”不由得摇了摇头,自责不已。

杨肃观见他神思不属,又见天色已暗,便道:”眼看大家都饿了,秦将军却怎地还不来,莫非有什么事耽搁了”

韦子壮正要回话,却听那顾家小姐问道:”秦将军我常听说柳门二将,文杨武秦,这位秦将军便是人称武秦的那位么”

韦子壮笑道:”小姐果然渊博,秦将军也是咱们柳侯爷手下的爱将,下个月起便要给调入大内,总管虎林军了。

顾家小姐点头道:”都说这位秦将军是英雄豪杰,却不知与杨郎中相比如何”说着望向杨肃观,露出好奇的神色。

杨肃观笑道:”仲海武艺高超,见识卓越,年纪又比我长了八岁,我如何敢与他并肩”

那顾家小姐哦了一声,睁着一双清澈明眸,似乎很想见识一下这位武将的风采。

伍定远听了这话,心下却只暗笑,想道:”这位小姐还不晓得咱们秦将军的粗鲁,等会儿见了,只怕吓得她花容失色。

杨肃观微微一笑,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卢兄今天会来么”

伍定远一怔,不知他何出此问,便道:”当然会啦他是咱们的生死弟兄,吃饭喝酒这等爽快事,怎能少了他一份”

杨肃观听了卢云要来,却只眉头一皱,颔首道:”这个自然。

伍定远见他面有忧色,知道他怕卢云的刚直性格在此发作,到时不免惹得大家不快,当即道:”杨大人放心,咱们卢兄弟虽然心直口快些,却是个聪明人,这等场合他绝不会有所失态。

杨肃观哈哈一笑,道:”伍制使说得是什么话卢兄要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有什么不欢喜呢”

二人正自说话,那顾家小姐忽尔插话:”卢兄弟他又是什么人了”众人听她语音竟是微微发颤,神色颇见异样,一时都不明究理。

杨肃观道:”这位卢兄是秦将军身边的幕宾,秦将军对他甚是倚重。

伍定远也接口道:”这位卢兄弟做人最是义气,当年我遭逢生死大险,若不是卢兄弟舍命相救,哪有今日的伍定远”

那顾家小姐点了点头,却没回话,只是低下头去,似在思索什么。众人见她神情如此,心下都是暗自奇怪。

杨肃观见秦卢二人还是不来,便道:”大家先入席吧咱们给他二人留个位子便了。当下依照年岁长幼,男女尊卑,便请年纪最长的韦子壮坐了首席,他自己则坐下首,陪在顾家小姐身边。

伍定远与韦子壮二人对望一眼,都知杨肃观甚是心仪这位顾家小姐,只不知他二人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家丁送上菜肴,众人纷纷相互敬酒,酒酣耳热之余,杨肃观兴致甚佳,更是连连劝酒,伍定远与韦子壮自也放怀大饮。老子操你奶奶的雄你们这群兔崽子自己先喝了,真他妈的不够意思”

众人转头急看,只见一人高鼻鹰目,满脸粗豪神情,正自大剌剌地冲向前来,正是秦仲海到了。满桌宾客都是文雅名士,听这人说话如此低俗,忍不住议论纷纷。杨肃观心下一惊,忙往顾家小姐望了一眼,果见她秀眉微撇,自也心中不喜。

杨肃观深怕好好一个家宴,便给这流氓活生生地毁了,当即陪笑道:”只因将军来得晚了,我们只好先吃,倒不是有意不敬。

秦仲海自行拉开椅子,坐在伍定远身旁,跟着随手抓了只鸡腿狂啃,吃得嘴上全是油腻,看来真是饿得狠了。

伍定远笑道:”怎么,卢兄弟没跟来吗”

秦仲海不去理他,自行扯开嗓门,转头向后叫道:”卢兄弟,快些进来吧你再不进来,菜肴可给人家吃完啦”

一人应道:”是。众人眼前一亮,只见一人从大门缓步进厅,此人龙眉凤目,器宇轩昂,正是卢云来了。他今日穿了一袭青衫,腰上插着只军中惯用的令箭,正自缓步前来。

众宾客见他面貌俊美,心中都道:”此人生得仪表非凡,可与杨大人并称一时瑜亮。

众人正看间,却见顾家小姐手上一颤,酒杯落了下来,登时打个粉碎。却见顾家小姐痴痴望着卢云,竟似认得他一般。

杨肃观心下起疑,忙转头看向卢云,只见卢云也是全身颤抖,脸上神情竟是十分激荡。众人见这一男一女神色特异,都留上了神。

秦仲海哪管这些男女纠纷,他嘴里咬着鸡腿,猛一把将卢云拉了下来,跟着倒了杯酒,递给了他,囫囵地道:”呆在那儿干什么,快来喝酒啦”

卢云全身颤抖,接过酒杯,顿时一口喝光。

秦仲海回敬一杯,笑道:”好爽气,再来再来”

伍定远微微一笑,替他二人斟上了酒,道:”究竟有什么事,耽搁这许久”

秦仲海夹了片牛肉,笑道:”除了练兵,老子还有什么事,难不成去逛窑子么我今日苦练这个金锁大阵,只要习练纯熟,日后便再遇上瓦剌的骑兵,那也全然不怕啦卢兄弟,你说是不是”说着伸手出去,拍了卢云一记,卢云嗯了一声,低下头去,却没回话。

秦仲海不日便要调入宫中听用,但他性勇好战,这几日仍与卢云研习阵式,练兵不坠,他见众人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忍不住笑道:”大家别光看啊吃啊吃啊”

一名宾客两手持酒,起身道:”在下李如风,敬秦将军一杯。

秦仲海见这人容貌文雅,当是杨肃观的朋友,便笑道:”李大人是礼部的官儿吧哪天有空,可要好好教教老秦一番礼俗,别再让我这般粗俗啦哈哈哈哈他奶奶的”

那李如风听他满口粗话,只得陪笑道:”好说,好说。两人当即对饮一杯。众人纷纷向秦仲海敬酒,祝贺他升任御前侍卫。

席上众人交杯劝饮,好不热闹,那卢云却只呆呆的坐着,非但一句话也不说,还不住偷看那顾家小姐,众宾客看在眼里,心中都是暗暗不悦,只觉此人实在太过无礼,那顾家小姐低头不语,杨肃观好生尴尬,都是给这人无礼目光搅扰的。

李如风是杨肃观旧日同窗,心下便自不满,他替卢云倒了杯酒,道:”这位朋友可是姓卢所谓非礼勿视,想来这位朋友也听过吧”

卢云听了这话,却是浑然不觉。

伍定远俯过身去,低声道:”卢兄弟,这位是礼部的李大人,他要敬你的酒,你快些端起酒杯来吧。说着轻推卢云的臂膀,替他接过了酒。

卢云给人一摇,这才醒觉,他从伍定远手中端起酒杯,勉强挤出笑容,随口道:”在下卢云,幸会幸会。说着一饮而尽。

只是他喝完这杯酒后,却没一句应酬言语,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李如风看在眼里,心中自不乐意,只重重地哼了一声。

伍定远见众人面色不善,似乎不喜卢云的无礼,他知道卢云个性高傲,当年便曾莫名其妙地得罪大批武官,心中便想:”咱们卢兄弟性子最是特异,可别又开罪这几位大人了,且让我来调解一番。他见卢云目不转睛,尽在盯着顾家小姐猛看,想来他生性莽撞,不知杨肃观对此女有意,当下拍了拍卢云的肩头,笑道:”卢兄弟,难得嘉宾云集,在此一聚,让哥哥为你介绍几位好朋友。说着带着卢云起身,朝众宾客逐一敬酒。

卢云缓缓站起,神气却是恍恍惚惚,不论是谁,都是酒到杯干,却无一句对答。众人见他如此无礼狂傲,心下反而暗暗生怨。伍定远看在眼里,更是叫苦连天,想要说些话和缓场面,又怕卢云更添无礼,他拼命向秦仲海来使眼色,秦仲海却丝毫不理,只低头猛吃。

介绍到顾家小姐,伍定远一来与她相识不久,二来明白杨肃观对此女有意,自不知如何开口方是妥当。

杨肃观见他不语,便站起身来,向伍定远微微一笑,道:”伍制使不忙,让我来吧。这位小姐姓顾,便是当今兵部尚书顾嗣源顾大人的独生爱女,人称顾大小姐便是。

卢云咬住下唇,垂下首去,却没回话。这位是卢兄弟,单名一个云字,现下是秦将军的随军参谋”

杨肃观低声说话,那顾家小姐却只凝望着卢云,神色凄然,却是欲言又止。卢云见他二人举止亲昵,满心悲苦间,两行泪水更欲落下。

伍定远见卢云酒杯空了,便替他斟上了酒,附耳道:”卢兄弟,敬人家顾小姐一杯,别要失礼了。

卢云脸色惨白,两手缓缓举起酒杯,眼光向地,身子却是微微颤抖。

杨肃观举起自己的酒杯,向卢云一笑,道:”顾尚书吩咐过我,不可让他的千金饮酒,这区区一杯水酒,便由我代喝了吧”说着仰起手来,一饮而尽。

卢云神气凄惨,双手颤抖,慢慢地喝下那杯酒,忽地胸口气闷难忍,酒水呛咳而出,只喷得自己满身都是。伍定远一惊,连忙取过手巾,替他擦拭干净。

李如风早对卢云不满,此时见他出丑,自是大加讥嘲,只听他道:”这位卢公子好大的派头啊居然要堂堂的制使替他把尿,却不知卢公子是哪年点的状元,哪年中的进士啊”

李如风知道卢云是军中参谋,绝不可能是科考出身,此时便出言相讽。卢云听了讥嘲,更是全身发抖,低头不语。伍定远也停下手来,满面都是尴尬。

众人脸色正自难看,忽听秦仲海冷冷地道:”却不知你李大人的亲爹是哪年嫖的妓,哪年生得你这个杂种的”

李如风听秦仲海说话着实无礼,一举侮辱了双亲,不由狂怒至极,大声道:”你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次”

秦仲海往地下吐口脓痰,冷笑道:”操你奶奶的狗杂碎谅你不过狗一样大的七品官,也敢招惹我老秦的人马老子现下是四品带刀,明日火气上来,一次杀光你家满门老小听到没有”说着手按刀柄,站起身来。他与卢云相交不久,但言语投机,感情亲昵,此时听李如风当众嘲笑,如何忍得立时便来出头。

李如风心下大怒,却也不敢翻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杨肃观见状不妙,急忙起身,道:”请大家看在肃观的面上,相让一步。

韦子壮知道秦仲海脾气火爆,也急忙站起相劝,安抚众人道:”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喝酒。

秦仲海冷笑一声,哼了两哼,便要去看卢云,忽听呕地一声,那卢云竟摀住心口,嘴中喷出大口鲜血,只溅得自己满身满手。众宾客大吃一惊,连忙起身相避。

伍定远吓了一跳,忙道:”卢兄弟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内伤”

那顾家小姐见了卢云的痛苦神色,再也忍将不住,眼泪扑飕飕地落了下来,哭出了声。

卢云见她哭泣,霎时也是热泪盈眶,他咬牙转头,脚下一纵,便朝门外奔去。

卢云却不应答,只见他推开几名家丁,头也不回,早已去得远了。

杨肃观看在眼里,自也感到诧异,他摇了摇头,低头望向顾家小姐,只见她痴痴望着门外,脸上神情满是悲苦。

杨肃观温言安慰:”倩兮,没料到会有这般事生出,可把你吓坏了。

那顾家小姐缓缓抹去泪水,轻声道:”没事的。

杨肃观见她满腹心事,虽然心下疑惑,却也不敢出言相询,只得点了点头。

卢云直冲出门,泪水再难忍耐得住,他见了杨肃观对待顾倩兮的亲昵神情,只觉自己已然死了,内心更是支离破碎,想起此刻自己仍是待罪之身,尚要靠着柳昂天、杨肃观这些人出力洗刷提拔,这要他卢云如何看得起自己他张大了嘴,想要挤出一些声音,但喉咙却是又干又苦,好似哑了一般。

卢云一路狂奔而去,他此刻内功早非昔比,心神激荡之下,全身神功登即发动,脚下更如腾云驾雾,瞬间便奔出城去。

忽听天边传来一声春雷,大雨随即落了下来,洒在卢云身上。

卢云心道:”又是这样当年在扬州也是这样我一个人孤伶伶的来,又要孤伶伶的去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让我见到她她已经是其他男子的女人了,你为什么要让我再见到她为什么啊”

他张口大哭,一时慌不择路,猛地窜到一条山道,卢云只想折磨自己,也不管这山路通到何处,当即奋力冲上坡去,不多时,只见自己站在一处山冈上,正是当年的”兔儿山”,秦仲海邀他入夥之处。

卢云望着天边闪电,仰天狂叫,大声道:”全是空的全是空的”

他悲痛难忍,一掌往前挥去,掌风夹杂着斗大的雨点,猛地打在一株大树上。只听轰地一声,天边闪电也自落了下来,却正打在他的身旁。那大树被他掌力所震,满天树叶飕飕而落,全数洒在卢云身上。

卢云浑然不觉,他任凭大雨落下,树叶袭身,只不住地挥舞拳脚,像是在与自己艰辛的命运搏斗,他脸上神色悲愤,霎时内力运使不顺,便即摔倒在地。

忽听一个声音叹道:”卢兄弟,你再打将下去,只怕树断了,你也要死了。

卢云跪在地下,抱头大叫:”走开不要烦我”

那人叹息一声,缓缓地走了上来,伸手便往卢云肩上搭去。卢云暴喝一声,猛地一掌回击,那人避了这掌,却将卢云一把抱住,叹道:”别再打了,你歇歇吧”

这人模样粗豪,此刻却满面怜悯,正是秦仲海到了。

卢云实在难忍心中痛楚,登时紧紧抱住了秦仲海,痛哭失声。

秦仲海轻抚卢云的背脊,道:”咱们去躲雨吧”他从怀中摸出一瓶酒,塞在卢云手里,道:”你先喝个几口,狂怒攻心,最是要这穿肠毒药镇上一镇。

卢云扔掉瓶塞,仰头狂饮,秦仲海默默地在前引路,四下一片漆黑,只闻大雨落下的劈拍声响。

两人行到一处凉亭,各自走了进去,秦仲海默运神功,火贪一刀的刚劲发出,身上水气立时消去。那卢云却似落汤鸡一般,满身都是雨水。

秦仲海坐了下来,问道:”卢兄弟,你怎么识得顾小姐的”

卢云惨然一笑,望着黑暗的四遭,低声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笑话一件罢了。

秦仲海低头思量,想起顾小姐世居扬州,卢云也曾怀才不遇,落魄江南,心念一转,当即猜到了三四分。想那卢云必是在扬州落脚时识得这位顾小姐,只因他过人的才学,这才博得芳心,却不知两人又为何分离。

秦仲海见卢云满面消沉,便咳了一声,道:”你恨杨郎中吗”

卢云神情默然,低声道:”没什么好恨的,真要说恨什么,也只恨我自己没出息。说着举起酒瓶,又是一大口灌下。

秦仲海点了点头,劝道:”顾小姐才貌双全,京城追逐的公子哥儿不计其数,杨郎中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你可别挂怀。卢云低头饮酒,却不答话。

秦仲海见雨势已小,当即站起身来,道:”咱们走吧”

卢云放下酒瓶,惨然一笑,道:”去哪里我这番得罪他们,还能回去么”

秦仲海嘿地一声,摇头道:”你快别这样说话,定远和你共过生死,岂同小可大家都很担心你,快快跟我回去吧。说着拉住了卢云的臂膀,硬是要拉他回去。

卢云见秦仲海情真意切,知道他确实关心自己,心下忍不住感动。秦将军蒙你这些时日的照护扶持,我卢云日后定会回报。

秦仲海叹道:”大家自己弟兄,说这些不也见外了么”

卢云眼眶一红,摇了摇头,道:”我要走了。

秦仲海闻言一愣,惊道:”你你要去哪里”

卢云叹息一声,道:”我想回故乡了。我还有些盘缠,若回山东开间私塾,教孩子们读书,想来也能过得挺好。

秦仲海急道:”你这是什么泄气话你不再做帝王将相的梦了么”

卢云看了脚下的禁城一眼,淡淡地道:”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梦做够了,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言语辛酸,自是感慨无限。

秦仲海望着卢云,只见他满脸无奈,神情萧然。秦仲海看在眼里,如何不知卢云自伤身世,不愿再与杨肃观等人为伍

秦仲海双手握拳,霎时热血沸腾,猛地狂吼一声,喝道:”放屁这样梦就醒了你还早得很呢”他冲上前去,用力住卢云肩上一拍,大声道:”操他奶奶雄趁老子还有兵权,咱们痛痛快快的再打一仗”

卢云一愣,道:”打仗打什么仗”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你甭问这许多,这次咱们不为别人而战,只为自己的命运奋战一场你陪我打完这场仗,老子就放你走怎么样”

卢云见他眼中满是激励神色,想起两人见面以来,言语投机,尚且共同血战西疆,这番际遇如斯难得,日后回思,也足以快慰生平了。卢云回想往事,也是热血上涌,满心激荡间,不论秦仲海是要大闹京城,还是要跳崖自尽,他都豁出去了。

卢云喝干瓶里的酒,使劲扔下山去,大声道:”好我舍命陪君子老老子就陪你打这最后一仗”他生平从不说粗话,此时第一次自称”老子”,居然有些别扭。

秦仲海听他答应的爽快,登时哈哈大笑,拉着卢云便走。

两人也不回京,连夜返回城郊兵营,秦仲海找来李副官,深夜便命下属拔营,李副官吃了一惊,但也知秦仲海行事出人意表,想来定有什么隐密军务,自也不敢多问。

卢云见大军起兵向东,不知开往何处,但想起此行乃是生平最后一战,便也不再多问,只是默默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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