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奉天翊运推诚武臣(2)_英雄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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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东厂总管有礼相送,颇见诚心。伍定远却眯起了眼,一张脸更加冷了。想他任职大都督已达十年,御赐珍宝自是见得多了,一来不希罕,二来不贪图,绝不妄收私人馈赠。他撇了一眼,巩志明白上司的心意,正要上前推拒,房总管却已笑嘻嘻地道:”爵爷啊,您别急着推辞,这东西您要见了,必定爱不忍释吆。

众将听他夸口,莫不微微一奇。房总管更是得意洋洋,自将背心提起,遍展群英。众将凑眼细观,却也瞧不见什么好处,只觉这件背心灰脏脏的,除了上头织了百来个”寿”字,倒也无甚稀罕之处。什么破烂玩意儿可是老太婆的寿衣么”

”寿你个大头去死吧”房总管咆哮一声,随手抓起了王一通遗留的凶刀,就着岑焱胸口捅入。众人大吃一惊,一来房总管身怀武术,出手快绝;二来两人相距过近,出其不意。伍定远大喝一声,霎时举掌进前,凌空虚抓,一股真力发出,已将军刀倒吸了回去。

咻地一响,房总管两手空空。兵器已给收走了,骤然间人影闪动,房总管还不及转身,脑后已给一柄火枪顶着,随即喉间一疼,多了柄钢刀,心房处更被高炯的匕首牢牢抵住。

强将手下无弱兵,百战雄狮,名不虚传,果真在一招间便抓住了房总管。别误会别误会跟你们闹着玩得”

巩志贴耳过来,冷冷地道:”总管大人,请您别动。伍定远哼了一声,正要去看岑焱的伤势,却见这掌粮官自己爬了起来,他一脸讶异,手上兀自拿着那件背心,骇然道:

”我还没死么”众参谋又惊又喜,眼见岑焱完好无缺,竟连鲜血也不曾流上一滴。这才晓得稀世珍宝来了,莫不急急放开了房总管,欠身赔礼。

巩志出身铸铁山庄,见闻自是广博,他想起了一件刀枪不入的宝贝,忙道:”这是百寿甲”

这老太监惊魂甫定,先将背心一把夺回,边擦冷汗边解释:”算你巩志还没白混相传南海崇明岛上产有巨蜘蛛,长一尺,重百斤,擅吐丝结网,这百寿甲便是那巨蛛丝编织成的。说着将胄甲交到伍定远手上,笑道:”爵爷,咱家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百寿甲送到眼前,伍定远却不急于伸手来接,只淡淡反问:”总管大人,听说这百寿甲不是在唐王爷手中么却不知什么时候转到您手上了”房总管听他点破内情,忙道:”哎呀,爵爷啊,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了么给点面子吧。

都说无功不受禄,这房总管前倨后恭,先前拿着一柄刀兜弄了半天。三字,才知房总管总算亮出了正题,他是为”立储案”而来。

伍定远心下早有所料,一时只叹了口气,并无分毫讶异之色。

天下三大案,称为”废陵”、”挺殛”、”遗宫”,现下又出了第四条大案,称为”立储案”。后,景泰长子被废,太子之位虚悬至今,偏生正统皇帝自己又没有子女,只要龙御殡天,朝廷随时大乱。也是为此,各路人马觊觎太子大位,自是无所不用其极,看伍定远手握一百四十余卫所,实乃本朝封疆大吏,自是首当其冲了。

皇帝人人想当,宝座却只那么一张。那唐王爷就只有一个宝贝儿子,姓朱名载昊,自也想坐上去尝尝滋味。伍定远一辈子都在帝王大业里打滚,眼看又成了众矢之的,不免心生寂寥之感,一时轻轻打了个哈欠,道:”巩志,法会快开始了。

巩志追随定远已久,默契非常,自也明白上司的心意,忙将百寿甲推了回去,歉然道:”总管大人,多谢您的好意了。只是这百寿甲太窄小了些,我家都督铁塔个儿,怎地塞得进去还是请唐王爷自个儿用吧。

房总管听他出言推辞,一时不怒反笑,啐道:”巩志啊,瞧你聪明面孔笨肚肠,还配作什么首席军师听清楚了,这件百寿甲不是给都督穿的,爱屋及乌四个字,你听懂了吗”

爱屋及乌,推恩移爱。众人醒悟过来,已知这背心不是为伍定远准备的,而是要赠给他的妻女的。爵爷啊,兵凶战危的。

房总管确实厉害,自知大都督神功盖世,却又自奉俭约,与其找这个铁板来踢,不如朝他家人身上动脑筋。找了房公公做帮手,这东宫太子的宝座,定如囊中物了。

伍定远想起了妻子女儿,心里隐隐生出柔情,要知世上第一坚韧之物,便是蜘蛛丝,若揉得手指粗细,便足以半空悬挂大象而不断,若能织为衣物,自如练了金刚不坏体,刀剑不侵。想起艳婷这几年出入江湖,每有匪徒觊觎她的美色,屡加侵扰,伍定远心中一动,便想伸手去接,可想起帝王大业从此纠缠上身,却又迟疑不前。爵爷别急啊,您慢慢想,咱家在这儿等着。

正踌躇不定间,忽听殿外传来军靴踏地声,来人脚程极快,半晌间便奔过了高高的殿阶,不旋踵,殿门外来了一名军官,啪地一声大响,仰天肃立道:”属下焦胜军务回报”先前都督下达军令,命熊俊、焦胜二人前去”勤王军”大营借兵三千,这当口总算赶回来了。

伍定远松了口气,自将那”百寿甲”扔还了房总管,道:”你来得正好,兵马呢”听得上司问话,焦胜不改前线作风,先将军靴奋力踏落,朗声又道:”启禀大都督属下无能未曾将兵马带回”

听得此言,众人都是微微一愣,岑焱讶道”你没借到兵马”他左右瞧了瞧,又道:”熊俊呢不是和你一块儿去借兵么怎没一块儿回来”

焦胜听得问话,一时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伍定远撇眼去看,却见房总管笑眯眯地守在一旁,一幅刺探军机的模样,便道:”总管大人,祈雨法会即将开始,还请您早些过去吧。

房总管却不急着走,当下拿起了”百寿甲”,便又朝伍定远手里一塞,摇头道:”那可不行,爵爷还没收下人家的心意呢。

姜是老的辣,太监更是老的精。这房总管为人何其精刻,自知正统军并无兵力驻扎北京,此际若要调兵,便得找”勤王军”商量。可听得岑焱等人言语。好似两名军官联袂出门,却只剩一只小狗归来,再看那焦胜脸上隐隐带伤,想必出了大事。当此是非关头,他这搬弄好手哪肯离走自要一探究竟了。

伍定远自知军务火急,耽搁不得,便也不再赶人,迳自道:”焦胜,究竟发生什么事。启禀都督,熊游击被被勤王军扣押起来了。

听得此言,众参谋不免大吃一惊,勤王军又称”天子亲军”,由四位王爷轮值掌管,想这”临徽德庆”四王权势虽大,却还不敢招惹大都督,怎能无端扣留”正统军”的将领

熊俊是荆州先锋,焦胜则是汾州守将,都才给调回北京不久,想来是他俩人面不熟、规炬不懂,这才开罪了人。今夜不是徽王爷轮值么,怎会惹出事来你俩没拿令牌给王爷过目”焦胜细声道:”回军师的话,令牌是拿了,可咱们没见到徽王爷。

众将睁大了眼,讶道:”为什么”焦胜低声道:”门口守将说,徽王爷奉命出城去了,目下不在营里,没法子接见我俩。

一年一度的元宵夜,普天同庆,岂能有什么火急公务众将满心讶异,忙道:”徽王爷出城去了去哪儿了”焦胜摇头道:”不晓得,咱们一直追问,那守将推说是机密,硬不肯说,咱们要入营去瞧,这几人偏又强凶霸道,硬是不放咱们进去”

巩志叹了口气,看这焦胜是个老实人,颇有伍定远的几分真传,自不是他惹事了。没有啊小熊自从和琼家大小姐打架以后,已给都督打了军棍,哪里还敢犯冲眼看人家凶得紧,熊将军没法子了,只得低声下气,请那守将行个方便,从营里调出三千铁骑,跟咱们回红螺山。

勤王军总兵力多达百万,乃是由景泰朝的禁军政制而成,若要借调三千兵马,实如九牛一毛。

众人听得熊俊有所长进,遍道:”好得很啊。焦胜苦笑几声,支支吾吾间,却又不说话了,岑焱满心焦急,忙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焦胜低下头去,细声道:”结果那守将说徽王爷把兵卒全带走了,营里无兵可用。

听得对方如此推搪,众人自是张大了嘴,看这”勤王军”总兵力多达百万,军威之雄,还在正统军之上,区区三千兵马,怎会调不出想当然尔,人家根本不想借。

焦胜细声道。熊将军是个火爆脾气,一听他们百般推诿,气往上冲,一拳就打断那守将的鼻梁。那免崽子见咱们打人了,自也拔刀来砍,咱俩左冲右突,打得头破血流,后来熊将军掩护我逃走,他自己便给拖入营里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说不出话来了。这熊俊、焦胜二人只知争战沙场,却不解官场的轻重利害。看那熊俊自己还有案在身,一个月前荆州地方官连参十一本,点名他跋扈专擅,引发荆州百姓民怨,逼得大都督将之调回北京,免惹事端。孰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才回北京,第一回公务便又踩着了狗屎

眼见伍定远脸带愁闷,想来是为熊俊的案子操心。大家先别胡思乱想。我看徽王爷真出城去了,却闹得大家误会一场,一会儿我过去找他赔个礼,大事化小,大家总算和好如初。

高炯听他曲意求全,不由嘿嘿一笑:”巩爷啊,您没听徽王爷出城了么您便想过去磕头赔礼,怕也找不到人啊。听得高炯语带讽刺,巩志却只假作不懂,兀自转问燕烽:”四火儿,您与兵部文员交好,可曾听闻徽王爷有何公务”燕烽摇头道:”不曾。

眼见巩志拼命蒙问,房总管却将双手一拍,喜道:”等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晓得徽王爷去哪儿了”巩志忙道:”总管若有高见,自管请说。

”来,三个字给你。

”他妈的混蛋”房总管直言不讳,巩志自是慌不迭地叫苦,余人群情激愤,听得岑焱再次暴吼起来:”什么玩意儿守城守到妓院去了咱们正统军省吃俭用,屎都吃不到热的他们勤王军却夜夜春宵、吃香喝辣好你个天子亲军操你祖奶奶”

一般为朝廷,有人在北京里打哈欠,有人在军营里宿娼妓,这”临徽德庆”四位郡王更是其众表率。兴之所至,有时带同妻妾入营,有时返京宿娼,正统军将士早有耳闻,今夜听他们欺人太甚,忍不住一次爆发出来:”大都督咱们快去讨个公道啊”

众将忿忿不平,全都红了眼眶,巩志慌道:”别吵了静一静先静一静”房总管哈哈一笑,却也不忘火上添油:”巩志啊,您别老是胳臂肘子向外弯难得大都督回京,来,我给你们撑腰,咱们和这群皇亲国戚算个总帐”众将气愤填膺,大声呼应:”正是咱们带兵杀进京畿大营,逼他们交熊俊出来”众将胡说八道,巩志终于也发起火了:”住口你们是真迷糊还是假糊涂大敌当前,咱们官军却窝里打成一团,可是怕怒苍山没笑话看么”

场里闹成一团,房总管加油添醋,巩志全力灭火,伍定远却只怔怔出神,想起了小兵小卒嘴里的那几句笑话,一时间竟是宛若痴呆。

”京军甜、边军闲、埋尸西北无人怜”,这便是正统朝三军的写照。

天下三大军马,要问哪路最为清闲,自非”边军”莫属,此军专事海防边防,又称”留守军”,旗下兵卒人数最多,却大半是徙边囚徒。粮饷差、士气低,平日仅能吓吓山贼、唬唬蛮夷,乃是正统军嘴里的”稻草兵”。活似一只苦瘦家犬,只能躺在门口咬小偷,逢上了真正的江洋大盗,不免给一脚踹死。

至于号称”天子亲军”的勤王军,那更是正统军的生死世仇了。,却给正统军讥为”以十打一、天下第一”。便如梦幻中的千里马,一旦走到顺风下坡路,自能骄傲奔驰、日行千里,可不巧来到羊肠小径上坡路,气喘落单又中伏,不免来个”以一对一、一路归西”了。

全天下第一能打的兵马,便是伍定远麾下的”西北讨逆军”。宛然是只死硬骡子。吃得了边军的苦,打得了京军的仗,营中将官常驻西北,出征频繁,动辄壮烈成仁,被皇帝誉为”本朝第一忠烈师”。的老兵无疑。可怜他们与怒匪激战,临到凯旋回京了,却是这样的场面等在面前

眼见大都督迟迟不说话,便听踏踏声响传出,却是”小赵云”燕烽来了,听他凛然道:”启禀都督勤王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此猪兵狗卒,借来又有何用请都督即早下令,让燕烽连夜调西北兵马回京,让他们知晓我正统军的厉害”

燕烽素来沉默寡言,此时却第一个跨步而出,果然是血性发作了。四字,自是暗暗称快,巩志却连骂都懒得骂了,只转向了房总管,低声道:”总管大人,我家大都督人在北京,这几日不能没有兵马指挥,事出紧急,可否借您的御林军一用”

正统朝除三大正规军之外,另还有一批御前侍卫,合称”虎贲”、”府军”、”金吾”、”羽林”四大卫,全隶于东厂之下,勤王军既有公务在身,便只能找房总管商量了。

正等着听房总管刁难,这太监居然大方起来了,只笑眯眯地道:”成啊,都督要点兵,咱家最热心。说话间便已取出令牌,直朝巩志递去。

房总管是一本万利之人,此时却很慷慨,想来必是畏惧秦仲海之故。地一声,将手一抖,那令牌便又飞了起来,变魔术似的飞回了口袋。

巩志心下狂怒,嘴里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忍手不动,又听这太监笑道:”别误会别误会定远爵爷要借兵,咱家求爷爷告奶奶,也要全力担保。伍大都督要调粮,咱家脱裤子搜口袋,也得给您张罗办好,可大都督啊”他凑过头来,自在伍定远身边挨挨擦擦,苦叹道:”可要有人来借您的脑袋,那该怎么办啊”

总管大人话外有话,众将自是微微一凛,房总管深深叹了口气,又道:”临徽德庆、临徽德庆,这勤王军的四大王啊,打一开始便和你们正统军犯冲,天天嚷东喊西,要不说伍定远吃闲饭、要不说伍定远混食粮,还说老伍和秦魔串通好了,假打仗真富贵,唉咱家真不敢听了”朝廷里除了”临徽德庆”四位真小人,还有个厉害阴沉的”唐王爷”,想起那件”百寿甲”,巩志脸色一变,自知房总管又要扯都督下水,忙咳了一声,道:”房总管,你若愿意借兵,那便爽快些,请别提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无关紧要”房总管眨了眨眼,笑道:”都督啊,听听你这参谋说得是什么话天子之位,岂同小可咱家这里奉劝一句,咱们再不合力将四王扳倒,等那载允登基之后,诸位下场如何嘿嘿,自己想吧。

此言一出,众将面色大变,连巩志也是吞了口唾沫,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徽王之子,姓朱名载允,此子才能如何,品行如何,没什么人关心,要紧的是这孩子有四位叔伯合力公推,支持他竟逐东宫大位,将来真让这孩子坐上帝位,正统军退此一步,即无死所。都督。天下事可大可小,那熊俊虽说在荆州专擅狂妄,殴打百姓,可好歹是为国为民,哪比得上人家勤王军吃喝嫖赌,杀人放火呢可想想也真奇怪,一样是犯军法,为何御史大人们目光如炬,却专门盯上你家的熊宝宝,却对四大王的爱将们视而不见呢”

众参谋内心一沉,已知”勤王军”找上了都察院的御史大夫,执意与大都督为难。徽王爷”低头,便得请”唐王爷”出手奥援。

房总管嘻嘻一笑,做了个砍头手势,叉道:”大都督,火烧眉毛了,人家吃完了熊宝宝,下面就是玩伍老爹的命了,可怜诸位逃得过眼前,逃不了以后,都督啊您该怎么办吆”

为了军资粮饷之事,正统军上下多与四王不睦,现下人家窥觑东宫大位,自然把伍定远当作眼中钉,竟是要先下手为强。放你妈屁老虎不发威,真当我们是病猫么房总管,明白告诉你一句什么唐王爷、徽王爷,咱们全不希罕我现下就去找夫人请她直接面见皇上,看谁还敢动咱们大都督一根寒毛”

想到了艳婷,众将全都欢呼起来了。都督夫人非但艳冠群芳,权势手段更是一流,真要让她出手,管那御史台、都察院,全天下的皇亲国戚都要靠边站。正是如此夫人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消她动动小指头儿,都察院那帮御史全都要给咱们买通”话声未毕,巩志大怒道:”大胆你们要大都督做江充么”

玩法弄权的老祖宗,世称”江充”。巩志啊巩志,做江充又如何啊总强得过任人欺凌做死人吧辇志,你别老是说教,说个办法出来啊”

众将闻得此言,口中虽不敢称是,心中却是大呼痛快。都督啊,不是我教唆你的属下,实在是可怜他们啊。你看看,在都察院眼中,熊俊只是个小小游击官,死不足惜。可咱家打听过了,这小孩固然性格刚辟,可战场上却是身先士卒,为了这场大战,这熊宝宝至今不敢娶亲,以免留下孤儿寡妇”他低下头去,叹道:”可怜啊,白白辛苦一场,到头来却是刑场一刀唉,一个人投错了胎,那还有得救,可要跟错了老板,那可是万劫不复啰””大都督”众将咬牙切齿,一个个红了眼眶,全都跪了下来,巩志不愿多言,只避到了一旁。

大都督说话,啪地一声大响,众将官全数端正身形,等侯都督吩咐。房总管则是成竹在胸,只在一旁笑眯眯地瞧望。

伍定远霍地起身,他行到山门殿口,倚在门旁,只在眺望广场里的人山灯海。

从高高的殿阶望下眺望,山门殿对面便是天王殿,之间相隔一处开阔广场,一座又一座灯棚,布置了无数应景纱灯,远远望来,宛如一片灿烂灯海。再看广场正中锣鼓喧天,跑旱船、踩高闲、跳秧歌更衬得元宵庆喜的好气象。

伍定远怔怔瞧望太平人间,忽道:”巩志咱们多久没来灯会了”巩志躬身道:”上回来是正统八年,今儿是十一年。

众将上回过来灯会,乃是正统八年丙子,生肖尚鼠,转看今朝,却已是正统十一年已卯属兔。

伍定远眯起了眼,道:”难怪了,上回来还是些老鼠偷油灯,现下可都是兔儿捣药了。

众将转看广场,果见棚架里大小花灯皆做兔形。一只只发着红黄绿光,或捣药、或蹦跳,围绕着嫦娥仙子,望来天真可喜。可当此肃杀之时,却没人笑得出来。

伍定远眺望着人山灯海,只想找出妻小的身影,奈何百官眷属齐来贺岁,广场里人来人往、密密麻麻,纵使目光敏锐如他,却也瞧不到人。

看得出来,定远累了。他昨晚彻夜未眠,离家时天没亮,根本没时光与老婆小孩说话,好容易熬到了傍晚,正想来个合家赏灯度元宵,结果又冒出个抢匪王一通,硬生生把他卡在这里,白白流了场泪,现下又为了朝廷的事伤神,直不知何时方得暇

相较起来,打仗容易多了,与秦仲海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什么都不必想

眼见伍定远始终默默无语,房总管叹道:”大都督啊,论起朝中实力,您固然是谁也不怕,可现下争得是帝位啊您一味挨打不还手,小心粉身碎骨。能说的,咱家全说了。这儿是咱家的侍卫军令牌,还有唐王爷给您备的礼,一切全看您怎么说了。房总管言迄告辞,这回却把东西留了下来,但见军刀、蛛甲、令牌全收在包袱里,大都督却还是无言以对,既未称谢,也不送行,好似成了神像。

高炯心里担忧,忙道:”大都督,您您怎么说”伍定远默默眺望远方广场,轻声道:”别问我,我不知道。伍定远仰望天边明月,忽地笑了笑,说道:”我应该活不久了。

众将咦了一声,莫不悚然而惊。

首席军师喊话,便听”啪啪”两声,燕烽、高炯二人军靴重重踏地,肃然转向。其余参谋无须号令,也已各站其位,但见巩志在左、燕烽在右,高炯上前、岑焱随后,诸人军纪俨然,一同簇拥大都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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