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走菜的功夫,卫燃和陶灿华以及秋实也各自打开了几坛子从家里带来的好酒,先给小苏妈和古川倒上,接着又给染谷夫妇和美香倒上。
等那些分男女坐满了两大桌的戏班子成员们也各自倒满了酒,美香最先端起了杯子说道,“这第一杯,咱们先敬小苏妈和古川先生,这一年倒头,两位虽然不怎么往书寓里去,但咱们都知道,您二位帮着我们挡了不少的灾祸。来!咱们敬古川先生和小苏妈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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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
一阵轻响,包括卫燃在内的戏班子成员们纷纷举着酒杯站起来,齐刷刷的喊了一嗓子卫燃托陶灿华教他们的“敬古川姨夫和苏姨妈”,随后将杯子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好,好!”古川这小鬼子激动的几乎打起了哆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咱们得敬染谷先生和顺子太太。”
美香等秋实给自己倒满了酒之后笑着说道,“俩月之前,多亏了染谷先生和顺子太太扶持,咱们书寓才没被战火波及。来!咱们一起敬染谷先生和顺子太太!”
“敬染谷先生和顺子太太!”这些小伙子小姑娘们又齐刷刷的喊了一嗓子,近乎动作一致的饮下了第二杯酒。
“快,快吃点菜。”
染谷由纪夫带着顺子喝了这杯酒之后埋怨道,“美香小姐,你不用这么正式的,快让这些孩子吃些菜吧,我可是早就听灿华说过,他们和卫燃不一样,平时可都是不许沾烟酒的。”
“染谷说的有道理”古川跟着说道,“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我们的宴会才刚刚开始呢。”
“不急”
美香笑了笑,接过秋实倒满了第三杯酒说道,“虽然佑美小姐不在,但当初同样多亏了她的护持,咱们这书寓里女孩子多,要不是她撑着生病的身体挡着,那些姑娘不知道有多少要沦为玩物,所以这第三杯,咱们敬佑美小姐。”
“敬佑美小姐!”
戏班子的成员们再次齐声来了一嗓子,龇牙咧嘴的喝下了第三杯酒。
“来来来,快吃菜。”
小苏妈也跟着埋怨道,“美香你这死呸!你这蠢丫头片子,整这么一出做什么。”
美香笑了笑,示意那些戏班子成员坐下来,然后她才挨着小苏妈坐下来笑着说道,“大家难得有缘一起过个年,咱们今晚来个不醉不归,也算是热闹热闹。另外嘛,也是真心实意的感谢感谢你们,免得小苏妈总觉得我是个白眼狼。”
“你也被你那没正形的表弟带坏了,说话阴阳怪气儿的。”小苏妈没好气的笑骂道。
“你们咋都带上我啊”
卫燃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并且不出意外的让这一桌子人哄堂大笑。
等小苏妈和古川先生动了第一筷子,这三大桌的年夜饭也正是开始。
从美香开始敬酒,卫燃和陶灿华紧随其后,这三流酒喝完,无论是小苏妈还是古川先生又或者染谷夫妇,脸色都被酒意染上了微红。
与此同时,包厢外的三不管儿,那些往日里喊打喊杀的青洪帮派们,也难得的一团和气,时不时的便燃放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又或者引人推开窗子忍着寒风往外看的绚丽烟花。
被饭菜香气和酒精味填满的温暖包厢里,秋实也带着那些姑娘们说着各种吉祥话给染谷夫妇和小苏妈以及古川先生开始了你一杯我一杯你再来一杯的敬酒攻势。
这些姑娘们虽然酒量不行,但却架不住数量多,所以仅仅几轮下来,无论是染谷夫妇还是古川先生,他们眼前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已经重影了。更何况,后面还有那些小伙子们等着敬酒呢。
至于酒量本就不错的小苏妈,此时却像是比谁醉的都厉害似的,竟然打着长长久久的美好寓意,硬是拉着她的鬼子姘头古川先生连喝了九杯交杯酒。
这一顿猛灌,古川先生是被彻底喝蒙了圈,而另一边,卫燃则带着他的拜把子兄弟染谷,回忆起了另一位已故的拜把子鬼阿不,拜把子兄弟沃尔克,并且以此为借口,换上一两的大玻璃杯,干了一杯。
只不过嘛,无论染谷夫妇还是古川都不知道,除了最开始由美香带着一起喝的那三杯是货真价实的莲花白酒,后面卫燃和陶灿华喝的,早就被秋实这丫头熟门熟路的换成了白开水兑白糖——就像她早就熟门熟路的,给他们这些客人换上了兑了老白干的莲花白一样。
正因如此,当这一两的一大杯“华夏鸡尾酒”下肚,染谷先生也不出意外的如“当年某次”一样,彻底将自己给喝断了片。
至于顺子
这位温柔贤淑的太太早就和美香一起,被“喝醉的”小苏妈给轻而易举的灌懵了。
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从八点一刻吃到了十一点半,在杯盘狼藉之余,除了刻意保持清醒的茉莉之外,所有人也都喝的酩酊大醉。
尤其卫燃,更是和他名义上的姨夫古川先生执意要去一楼的关二爷神像前斩鸡头喝黄酒拜把子,很是闹了一场笑话。
“掌柜的”
茉莉根本顾不上已经和古川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卫燃,手忙脚乱的扶住了坐不稳的美香和同样喝多了嘿嘿傻乐的秋实,将一根小金条丢到了柜台上,“安排你们伙计,去找四辆棚子车,把那些小的都给送到书寓去,派俩伙计跟着,别让他们任何一个中途下去。”
“您放心茉莉姐,我等下亲自押车,保准把他们都安全送到家门口。”捞起金条的二掌柜明显和茉莉非常的熟悉,忙不迭的吆喝着手下的伙计去找大棚子车。
与此同时,这二掌柜的也喊过来两个在泰华楼唱曲儿的姑娘,帮着茉莉将美香和秋实塞进了车子里,随后又把顺子和小苏妈分别塞进了她们各自的车子里。
可这边忙活的功夫,卫燃却已经站在了一楼门厅处的蜂窝煤炉子面前解起了裤腰带,醉醺醺的和同样在解裤腰带的古川说道,“兄,兄弟,咱比——比谁尿的准,谁——谁准,谁——谁——是大哥。”
“比就.比”
早就喝蒙了的古川二话不说便要把水龙头掏出来打算来个先尿制人。
“哎呦!两位大爷,可不能啊!”
刚刚一直在柜台后面看热闹的大掌柜这下终于坐不住了,一个箭步窜过来,一把捞住一个胳膊,“两位爷,两位亲爷爷,来来来,我带你们去茅房!”
“这!”
卫燃醉醺醺的拱火道,“这儿暖和,就——就就在这儿!”
“卫大哥说,说的对!”
古川说着,已经松开了双手拎着的裤子,露出了里面穿着的大红色毛裤。
“我带你们去个更暖和的地方”
那大掌柜的急赤白脸的帮着个古川提起了裤子,又按住了卫燃好几次没解开的腰带,“别特马勒戈壁的看着啦,快过来帮忙!把两位爷扶到茅房里去!”
这一嗓子喊出去,几个伙计立刻架着卫燃和古川以及凑热闹过来的染谷,在一楼大厅众多食客的起哄看热闹叫好声中就往茅房里跑。
“呕——!”
都不等走进茅房,卫燃便瞄准一桌已经吃完饭的食客桌子发出了一声干呕,同时压下了舌头根儿。
“爷!您可别啊!”
扶着卫燃的伙计吓的脸都白了,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三步并作两步将他先送出了大厅。
“呕——!”
卫燃又一次发出了干呕,同时暗中用另一只手一压早就喝撑了的肚子,紧接着,便顺利的将一滩呕吐物吐在了门外的柱子边上。
有他带头,无论是让伙计帮忙拎着腰带的古川还是染谷,也都条件反射一般吐了个昏天暗地。
“哎呦!三位爷,你们,哎!”
这泰华楼的大掌柜双手一砸正要说些什么,茉莉却将一摞银元送到了他手里,“别耽误功夫,大掌柜的,我可记得你那儿子好像会开车来着,劳驾让他们帮忙把染谷夫妇送回家吧。”
“哎?哎!没问题!您放一百个心!”
这大掌柜的立刻又变得一团和气,先叫过来两个学徒去打扫门口的呕吐物,随后又趁着卫燃和染谷以及古川去茅房里比赛来确定大哥二哥和三弟的功夫,将他儿子从后厨叫了过来,父子俩亲自搀扶着染谷由纪夫以及古川上车,并且帮忙关上了车门。
不等他这边发动车子,茉莉又用另一摞银元收买了二掌柜的,
“我记得您也会开车来着,二掌柜的,帮我个忙,把小苏妈和古川先生送回家吧。”
“茉莉姐客气了,帮您那不是应该的嘛!”
这二掌柜的格外敞亮的应下了这差事,同时也敞亮的收下了那十多块银元。
很是一番哄把嘴里一直喊着“大哥二哥慢走”的古川给塞进了小苏妈坐着的那辆车里,这泰华楼的二掌柜,却并不急着出发,反而直等到伙计找来了两辆骡子拉的大棚子板车,亲自指挥着那俩唱曲姑娘以及两个伙计,将同样喝的都开始说胡话的戏班子成员们分男女搀扶上车,并且派了一个伙计和一个唱大鼓的大姐押车,他这才钻进驾驶室,驾驶着车子,拉着古川和小苏妈往日租界的方向开。
“黄包车!”
留在最后的茉莉却并不急着离开,反而喊来一个在门口看了半天热闹的黄包车,指着正试图系上腰带的卫燃,以及坐在泰华楼门口唱挑滑车的陶灿华,一脸嫌弃的说道,“把他们俩抬到你车上,跟着那俩大棚子车走,送到了地儿给你五块大洋,中途可不许让他们俩掉下来。”
“哎!您放心!我拉车那才叫稳当呢!他们俩就算是在车上打倒立都掉不下去!”
那黄包车夫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在一个伙计的帮助下,手脚麻利的将仍旧没有系上腰带的卫燃扶到车上,接着又把“坚持唱完这一出戏才能下台”的陶灿华也搀扶到了他的黄包车上。
或许是实在担心这俩醉鬼掉下来,这黄包车夫竟然经验十足的从拉车杠上解下一根布条绳子,给卫燃和陶灿华加了一道“安全带”。
“呕——”
他这边前脚才出发,美香却推开门吐出了一滩污浊之物,醉醺醺的说道,“去去海河边,吹风,表弟,开开车!”
“这年过的呦!”
茉莉一脸无奈的拍了拍脑门,帮着美香重新关上了车门之后,也顾不得卫燃和陶灿华乘坐的黄包车能不能跟上前面的大棚子车,启动车子开往了海河的方向。
几乎就在她驾驶的这辆车子离开泰华楼门口的同时,这大年夜依旧热闹的三不管儿街道上,也响起了更加密集的爆竹声和欢呼声,紧跟着,便有舞狮舞龙的队伍从各处冒出来,在热闹的人群中开始了游街。
这也就是在日伪正腐都头疼的三不管儿,如今即便是英租界,也因为鬼子们的要求不许燃放烟花爆竹了。
正因如此,无论街头的行人还是泰华楼那些仍在讨论那些醉鬼汉奸卖国贼的食客,乃至泰华楼对面看了半天热闹的那个小混混,他们此时都被绚丽的烟花和青洪帮历年的舞龙舞狮和锣鼓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以至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那辆才出发不久的黄包车在刚刚转过十字路口的时候,车上的卫燃和陶灿华便借着夜色的掩护从车子上灵活的跳下来钻进了路边漆黑的巷子里。
与此同时,也有两个同样穿着中山装呢子大衣,裹着同款围巾的小伙子从大棚子车的后面跳下来,灵活的坐在了卫燃和陶灿华刚刚坐着的黄包车上,甚至还不忘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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