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先生”
汉斯再次抹了抹眼泪,压抑着哭腔认真的问道,“在已经结束的战争里,我的父母是无辜的吗?”
“我不知道”卫燃在片刻的沉默后说道,“战争从不会饶恕无辜者。”
“我去重新买早餐了”汉斯话音未落已经转过身,端着刚刚掀翻的早餐离开了这个没有关门的房间。
“维克多,我们参与的是一场正义的战争吗?”菲尔茫然的问道,“看看我们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卫燃重复着刚刚的回答,“战争从不饶恕无辜者。”
见对方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卫燃斟酌着开口问道,“菲尔,不如和我说说,自从我们当初从浮标获救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好”
菲尔叹了口气,“你还记得那个法国女人吗?”
“海蒂?”
菲尔点点头,“就是她,那个可怜的女人疯了,自从上岸之后就疯了,或许,或许在上岸之前就疯了吧,谁知道呢?
总之,她在医院里住了大概一周的时间,就在我妻子当时工作的医院,然后她被检查出来已经怀孕了。”
见卫燃不说话,菲尔继续说道,“我妻子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就去看望过她,那时她已经被送到了精神病院,而且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取名叫凡妮莎。”
“是斯皮尔起的名字”卫燃笃定的说道。
“是啊.”
菲尔将旁边的行李箱拽过来,从一堆衣服里翻出个德军水壶打开,拧开盖子灌了一口气息浓烈的白兰地,“在她的凡妮莎出生之前,她和当时在浮标里一样,几乎每天都会朗读斯皮尔留给她的那本书上写的遗信,所有人都知道她即将出世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
“她现在在哪?”卫燃接过水壶灌了一大口白兰地之后问道。
“她是个法国人,疯了的法国人。”
菲尔重新拿起他的那半支雪茄嘬了一口,慢悠悠的解释道,“一个法国人是没有资格免费住在英国的精神病院里的,更何况她还有个精神完全正常的孩子。
所以在战争结束之后,在我决定来这里把尤里安先生的信送给他的妻子之前,就把那个法国女人送到了我哥哥的农场里。”
“你哥哥?威廉先生?”卫燃好奇的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个消防员吧?”
“他担心继续做消防员会让他的孩子在某一天失去爸爸”菲尔摊摊手,“做父亲的,总要为了孩子考虑不是吗?忘了和你说,他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健康又活泼的男孩儿。”
“然后你把海蒂太太也送过去了?”卫燃故作错愕的问道,“他们的农场在什么地方?”
“布莱顿”
卫燃在心里念出了和菲尔嘴里说出来的同一个地址,接着他又听对方说道,“那座农场是我哥哥的妻子从她父亲那里继承来的,他们刚好需要人手。
这不是很好吗?海蒂太太虽然大多时候精神状态不算太好,但她是个非常勤快的女人,刚好我哥哥他们确实需要人手帮助他们完成农场的工作。而且自从她的凡妮莎出生之后,她就把那本写了斯皮尔遗信的书藏起来了,平时甚至看不出她的精神有问题。
哦对了!
还有斯皮尔先生,他的遗体也在我哥哥的建议下迁葬到了他的农场里,那天海蒂太太还亲自在他的坟墓边种了一棵橡树呢。”
“听起来确实是不错的安排”
卫燃嘬了一口雪茄说道,“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去看望一下海蒂女士吗?”
“当然可以”
菲尔重新接过水壶灌了一大口白兰地,故作轻松的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她说不定还能认出你来呢。”
“但愿如此吧”
卫燃暗暗叹了口气,转而问道,“说说眼前的事情吧,菲尔,你打算替尤里安先生把信送给他的妻子了?”
“对”
菲尔点点头,“她的家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但是我还没开始找,我想等你过来我们一起,我.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否还活着。”
“那就一起吧”
卫燃看了眼重新端着早餐走进来的汉斯,“我这里刚好有一位尽职尽责的向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让他先帮我们去打听一下那位女士的情况怎么样?”
“他?”
菲尔看了眼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的毛贼汉斯,最终点点头,“那就拜托这个年轻人吧,如果他愿意的话。”
“你呢?”
卫燃扭头看向毛贼汉斯,“你愿意继续为我们工作吗?”
“只要你愿意支付工资我就愿意”汉斯抿着嘴唇给出了他的回答。
“你需要钱?”
卫燃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如果不是有什么必须的理由,这个年轻人根本不会如此的忍辱负重。
“我还有个弟弟需要我照顾”汉斯深吸一口气答道,“他才刚刚五岁。”
“他在哪?”卫燃追问道。
“在家里”
汉斯顿了顿,又补充道,“距离罗滕堡不远的一个村子里,我祖父母留下的一栋房子里。”
“他自己在那里?”菲尔皱着眉头问道。
“还有一直牧羊犬和两只绵羊”汉斯如实答道。
“先去找辆车接你的弟弟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从钱夹子里又抽出两张马克递给了汉斯,“顺便带他去买套衣服再洗个澡,然后让他来旅馆和你睡一个房间,这样也能方便你照顾他,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可以带上你们养的狗。”
稍作迟疑,汉斯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两张马克,再次道谢之后离开了房间。
“这算什么?”菲尔看着房门的方向问道,“赎罪吗?”
“赎罪?”
卫燃笑了笑,看着窗外的小镇喃喃自语般的说道,“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赎罪?即便在那场战争里,我也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至于那个孩子,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战争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你不会自责吗?”菲尔说完,又灌了一大口酒。
“自责那些因为我们驾驶飞机丢下炸弹而死的人?”
卫燃摇摇头,“我不会自责,更不会怀疑自己所作所为的正确性,永远永远都不会。菲尔,从他们选择战争的那一刻开始,所有已经发生的一切悲剧在当时都已经注定了。这并不怪我们,也永远都不该怪在我们的头上。”
“我的心理可没有你那么强大”菲尔露出一抹惨笑,“万幸,战争已经结束了。”
“既然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不如出去逛逛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那台罗伯特相机,“我们可以在这座小城里好好逛逛,说不定还能找个地方喝一杯。”
“确实该出去逛逛了”
菲尔用力搓了搓满是胡茬的脸,随后从行李箱里翻出个英军P44背包,将那壶白兰地放进去,随后又往里面放了一个用皮带扣的死死的德军饭盒。
最后,他又将那支手枪一起放进了包里,随后将其拎在了手里,“我们走吧”。
“那就走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将那台相机挂在了脖子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说起来,当初我们乘坐的那个浮标怎样了?”
“它还在怀特岛东岸的海滩上呢,我来的时候才去那里看过。”
菲尔一边下楼一边解释道,“里面的东西本来都被警察带走了,但是在得知我安置了那个疯掉的法国女人之后,考虑到战争结束,那些警察又把浮标里的那些东西全都寄给我了,我也不清楚那些满脑子炸鱼的警察先生们在想什么,总之那座浮标还在怀特岛的沙滩上,但里面的东西全都寄到了我哥哥的农场里。”
“有时间我们去看看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推开了旅馆一楼的大门,任由刺目的朝阳照在了他们二人的脸上,让他们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
“该换我问了”
菲尔随意选了个方向,一边走一边问道,“你那个向导是怎么回事?”
“在火车上遇到的一个小毛贼罢了”
卫燃将发生的事情简单的描述了一番,“刚好我缺少一个向导,虽然中间浪费了一些钱和时间,但是如果没有那个小伙子的帮助,我可没办法这么容易的找到这里”。
“我们又一次和德国人成为朋友了?”菲尔前言不搭后语的喃喃自语道。
“是啊”
卫燃说话间举起相机,将这座漂亮的小城纳入取景框,并在按下快门的同时说道,“我们又一次和德国人成为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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