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道:“三殿下一案,是你们的手笔?”
居云岫承认:“是。”
赵霁目光里寒芒更盛,声音也随之冷峭:“为何?”
居云岫道:“彼此成全。”
赵霁嗤道:“彼此成全?”
居云岫坦然道:“居胤羞辱心月在先,欺辱恪儿在后,我们联手杀他,难道不是彼此成全?”
赵霁道:“那为何要嫁祸于我?”
居云岫道:“你误会了,没有要嫁祸于你,我们的目标是王琰。”
赵霁道:“目标是王琰,目的是我,不是吗?”
居云岫掀眼。
赵霁目光凛然,道:“王、赵两家积怨多年,陛下迁都以后,为掣肘赵氏,故意提拔王琰做吏部尚书,主管朝臣调动。短短半年,王琰假公职之便,植党营私,迅速在朝中崛起,同我分庭相抗,尽半御史上书弹劾,陛下却视若无睹,因为王琰是他亲手培植的,用来对付我的一颗棋子。
“你们知道我对王琰怀恨已久,对陛下也存有怨怼之心,于是借三殿下一案,令我蒙冤在先,再设计构陷王琰,让我以为自己是被王琰所害,想方设法趁机铲除。而陛下为稳定朝局,势必又会对王琰一再袒护,如此一来,我恨意更深,怨心更重,你们便有机会乘虚而入,来一场离间大计,让我心甘情愿地为武安侯府……哦不,应该是肃王府效忠了。”
赵霁目光攫着居云岫,森然道:“对吗?”
烈日似火,屋里却似有雪山崩塌,遍身都是凛冽寒风,扶风脸色当场惨白,按在剑上的手绷满青筋,延平跟着上前一步,将佩刀向下一压。
窗前,居云岫眉目冷凝,心知不必再瞒,良久后,道:“那,相爷意下如何呢?”
赵霁眼神既悲且恨:“做梦。”
一声甫毕,赵霁收回痛楚的目光,转身吩咐延平拿人,扶风一剑闪来,护在居云岫身前。
“相爷是准备来一场大义灭亲,向您的陛下表忠心吗?!”
居云岫的声音从后传来,稳而清冷,悲而讽刺。赵霁道:“你我情分如何,彼此心知肚明,‘灭亲’二字实乃无稽。”
居云岫道:“虽无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名,我若有杀身灭门之祸,相爷恐怕也难辞其咎吧。”
赵霁回头。
窗前烈日灼灼,居云岫背着光袖手而立,睫羽覆压下,眼神明亮似雪。
“晋王是相爷亲手扶上皇位的人,是何脾气秉性,相爷比我清楚。居胤一案,他能为所谓朝局偏袒王琰,自然也能再为朝局打压赵家。相爷就那么有信心,此一举,可以换来圣心,而非猜忌吗?”
赵霁眉峰深压,想到如今波云诡谲的朝局,目光渐狠。
“再说回武安侯。相爷既然已经捅破天窗,窥见真相,就应该能想到,以您那位陛下多疑暴虐的脾性,是断不会容下一个联姻叛军的丞相,以及他背后的士族的。相爷今日告发我,告发肃王府,会是大功一件,但日后统筹北伐,稳坐朝堂之人,一定不会再姓赵。当然,如果相爷只是为晋王社稷,并不在意日后的前程如何,这一番话,就当我没有说过吧。”
屋里一刹间静如冰封,赵霁眸底迸红,切齿道:“这,也是你嫁给我的目的?”
居云岫不做声,而沉默已说明一切。
这一场联姻,目的不止在于利用,还在于拉他、乃至于整个赵氏下水。肃王府造反,便是他赵氏造反;居云岫不清白,便是他赵霁不清白。就算他秉公灭私、检举告发,他也要永远背负“叛军之夫”的污名、罪名,从此痛失圣心,远别朝堂。
赵霁悲极反笑,点头道:“很好。”
延平正握着刀与扶风对峙,忽闻赵霁下令:“夫人不守妇道,前往漱玉坊私会外男,押回祠堂受审。”
居云岫瞠目,扶风喝道:“谁敢!”
延平一刀劈去,便在这时,一名扈从突然冲入屋里,向赵霁禀道:“大人,门外截获一封密信,上面有太岁阁的泥封!”
众人一震。
赵霁眉头紧皱,拿过信来,背面果然盖着青龙图纹的泥封,拆开一看后,脸庞一瞬间阴云覆压,眸底闪过惊愕。
居云岫心头一动,当机立断道:“夺信。”
扶风闻声而动,震开延平直欺赵霁跟前,夺回信后,交给居云岫。
延平想要阻止,为时已晚。
居云岫展开信纸,眼睛如被点亮,再一倒信封,两支首饰落入掌心,一支是金花果如意簪,而另一支,正是那只造价不菲、失踪多时的金镶琥珀耳环。
居云岫掀眼望向赵霁,精神大振。
门扉前,赵霁巍然而立,然而整个人的气势再不如先前强盛凌人,那双箭镞一般锐利的眼睛也终于不再寒芒刺目,仅是透着震愕、悲愤、悔痛、慌张。
信上所言,正是太岁阁已找到心月。
居云岫道:“相爷还要押我回祠堂受审吗?”
赵霁眼底通红,隐忍道:“她人在哪儿?”
居云岫道:“相爷的诚意在哪儿,心月人便在哪儿。”
赵霁忍无可忍,拂袖间,门边摆放的一瓶青花瓷轰然碎裂,积水溅湿一地,花枝零落,残片狼藉。
“大人!”
眼看赵霁愤然离去,延平急忙去追。
居云岫在后道:“恭候相爷佳音!”
嘈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不多时,窗外传来马嘶声,一辆马车朝着赵府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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