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微微颤抖。
这一刻,他是真的慌了神。
沈清棠的血能治瘟疫之事他遮掩得严实,就担心着这一日。
——南江的百姓可不管你的血能救几人,会不会死,他们只想要活命。
很快便查出来。
原是西厢守着的衙役偶然瞧见大夫没遮掩严实的药箱,那里头就搁着刚从沈清棠臂上取下的半碗鲜血。
大夫要血有何用?
自然是为药引。
再添衙门口日日哭喊着的南江百姓,他恍然明白,原来这就是每日只限十碗汤药的缘由。
“卑职的妹妹也染了病。”
他被抓来西厢,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痛哭流涕,“大人,她才六岁啊!”
六岁的孩子,什么都不知情。
他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即将消散,却还隔着一道门来脆生生安慰他,“哥哥不哭,阿阮不痛。爹爹说了,阿阮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不会好了。
衙门里日日只有十副汤药送出来,他挤破了头,也不能为她求来一副救命的药。
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身为哥哥的他一颗心都要活生生搅碎了。
江齐言要护着沈清棠,他不敢违逆。
便想着,若是将此事散出去,旁人都来求药。他近水楼台,能不能先求得一碗给他妹妹救命?
没有迟疑,额头立即重重磕在地上,他扬声恳求厢房里面的沈清棠,“求姑娘,允我一碗药,让我去救我妹妹的命吧!赵横一定记得姑娘的恩情,往后放牛做马来报答姑娘。”
江齐言咬牙,提着他的领,眼里是连日里煎熬的心焦的血丝,“你可知,你将这事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赵横叫他眼里的灼灼怒火怔住,那是身为上位者的痛心和悲凉,他不忍直视,只能垂下眼,低声道:“卑职知道。”
南江城的百姓会将沈清棠视为救命稻草。
哪家没有父母亲眷染了病。
每个人都会过来向她求一碗救命的药,哪怕熬干她的血,也不会罢手。
他此举,是拿沈清棠的命来换自家妹妹的命。
“可是大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我妹妹去死。”
他抬眼看江齐言,饱含泪的眼里满是绝望,“那是我的亲妹妹啊!她才六岁,她甚至连南江都没有出去过,就要死在南江城里。”
他恨不能以命换命,用自己来保妹妹周全。
又何况,是与他无亲无故的沈清棠,他自然而然该舍弃她。
人命当前,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江齐言此刻的眸中写满失望,“不,你不知道。只有她活着,南江城的百姓才可能活着。”
沈清棠是治疗瘟疫的唯一希望。
若是她死了,那些没有得到汤药救助的人要怎么办?
他们只能眼睁睁等着,等着这场疫病带走他们的生命,等着南江变成下一个陵川空城。
没有希望,南江城就只能在无尽的悲苦与绝望中慢慢死去。
赵横终于恍然,他张了张口,除了一句“卑职该死”,什么也说不出来。
外头的百姓还在闹,过来报的衙役说快顶不住了,百姓群情激奋,已隐隐有破门而入的架势。
生死当前,谁都无所畏惧。
赵横想要求药,外头的那些人又何尝不是想救自己亲人的性命?
gu903();“此事皆因卑职而起,也该由卑职去解决。”赵横跪着求,“请大人再给卑职一次机会,我出去和百姓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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