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抹额和荷包,姜桃是准备卖出一些高价的,不论是用料和针法,都比之前的帕子好上不少,也用心不少。
卫夫人年头上待客的时候吹了冷风,正犯头疼,也正是要戴抹额的时候。
可是从前府里的绣娘没带回来,市面上卖的那些她又看不上,年头上也不好戴过去的旧物,便只能作罢。
而姜桃做来的这几条,不论是颜色还是花纹、绣工都十分雅致,很合卫夫人的眼缘。
三条抹额,一条绣着如意祥云,一条绣着别致梅花,最后一条上盛开的牡丹更是雍容华贵。且这几样图案都只占据整条抹额不大的篇幅,并不会让人觉得戴上会俗气。
卫夫人挨着看过来,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选择——毕竟按照她往常的品味,她应该是更中意祥云或者梅花这样素净的图案的,可那朵绯色牡丹实在扎眼,倒把其他两条都衬得寡淡了些。
黄氏见她来回看了好几遍,就笑着道:“夫人不必纠结此等小事,反正就是几条不值钱的抹额,您一并收下就是,又不值什么钱,我送给夫人就是。”
卫夫人听了这话就微微蹙眉,连姜桃都在心里忍不住扶额——这县官夫人真的是不怎么会说话,这哪里是钱的问题啊?提了钱,倒好像这卫夫人多么吝啬一般。三条抹额是小事,可人只有一个啊,这卫夫人纠结的不是该要哪条,而是该戴哪条。
“夫人不若选这条牡丹的。”姜桃坐的离卫夫人近,自然察觉到她的目光在这条上停留得更久。
“这条会不会太娇嫩了一些?”卫夫人有些犹豫,毕竟她年岁也不小了。
“不若试戴一下?”
卫夫人便唤丫鬟取来铜镜。
抹额带上之后,那绯色衬得卫夫人稍显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更是显得年轻了不少。
这不用旁人来夸,卫夫人自己就满意得很,却听黄氏在旁夸张地道:“夫人戴上这抹额一下子就年轻了好几岁,浑不像已经快四十的人了!”
卫夫人脸上的笑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连带着嘴角都抽抽了两下。
姜桃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论哪个时代的女人,年纪都是不能提的禁忌话题啊,只夸年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提别人的年纪啊!这县官夫人到底是来卖好的,还是故意来噎人的?
不过卫夫人还是秉承着多年的素养,没有指责黄氏什么,毕竟跟黄氏第一回上门来,使蛮力按着她的手腕非要把拇指粗的金镯子往她手上套的行为相比,今天这几句话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夸姜桃手艺真是不错,让丫鬟娶了二十两银子来,说所有东西都要了。
姜桃退却不肯收,说您太客气了,不值这么多的。
她虽然这次想着要卖出高价,但这高价也是相对于上次卖四条帕子的三两银子来说的,只想着这次能卖个十两银子就很好了。而且在马车上县官夫人已经许诺要给她报酬了,没道理一份东西收两份银钱。
卫夫人看她倒不似个俗人,不由又细细打量了姜桃一番。
黄氏看卫夫人这般沉吟不语,以为她是不高兴了,急急地插嘴道:“卫夫人让你收着就收着,怎的这般话多?”说着就接了丫鬟手里的银锭子,硬往姜桃手里塞。
姜桃前头已经领教过黄氏的手劲儿了,却没想到她的力气居然这般大,捏着她的手居然让她动弹不得半分。黄氏塞完还怕她反悔,硬又把她的拳头包起来。银子虽然算不得多硬的金属,但姜桃的手掌还是被膈得生疼。
银子推来推去也不好瞧,姜桃就收下了,又对着卫夫人福了福身,道了谢。
黄氏笑呵呵地看着卫夫人,心道刺绣也看完了,银子也给了,接下来了是不是该谈谈卫先生收她儿子当学生的事了?
没想到卫夫人一见她这火热直白的眼神就猜到了她的小心思,立刻端起茶盏,说这几日身子本就不爽利,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就已经觉得累了。
这便又是送客了。
黄氏没办法,说那夫人先休息,过几日我再来。
听她说还要再来,卫夫人端着茶盏的手为不可觉地抖了抖。
丫鬟送了黄氏和姜桃出去,刚出了屋子,黄氏就气哼哼地埋怨姜桃,说:“都怪你,方才卫夫人给你银钱你收着就好了,二十两银子在那儿推来推去的!你看看,惹了卫夫人不悦了吧!”
隐隐约约地听到这话,卫夫人刚舒展的眉头又蹙上了。
想着那小姑娘倒也算讨喜,卫夫人便也跟着走了出去,想出声为她解围。
却见姜桃丝毫没有瑟缩,不卑不亢地道:“我年幼不懂规矩,坏了夫人的事,请您见谅。”
黄氏也不是第一次碰壁了,其实心里也清楚和姜桃没多大关系,不过是心里有气无从发泄罢了。见她坦坦荡荡的,既没有怯懦,也没有争辩,气便也消下去一些,摆手道:“今遭就算了。你回去再绣一些旁的来,过两天再跟我一道来。”
姜桃想着身上的二十两银子,倒也有些心动。只是做针线费眼费神的很,就算是她也不可能不休息一直做。而且马上就是婚期,嫁衣什么的肯定还得绣,总不能为了银钱真不去管自己成婚这样的大事。而且看着县官夫人和那位卫夫人的关系,单靠几件绣品也办不成什么事。加上这县官夫人虽然举止有些不雅,但也没说用官眷身份压人,不似什么坏人,不用担心回绝了她惹来什么大祸。
所以姜桃回道:“我家里有事,恐怕这个月都不得空了。”
黄氏一听又要急,但随即想到到底还是在卫家不好发作什么,就哼了一声,说出去了我再和你说。
姜桃跟在黄氏身后往外走,然后趁着没人注意,她把银子揣进随身的荷包里,然后将疼麻了的手背在身后连抖了好几下。
卫夫人在后头看到她这小动作,又看到她白嫩的手掌一片红,依稀还有银子膈出来的痕迹,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弯了弯唇。
她对身边的丫鬟道:“去和秦夫人说一声,那位绣娘与我十分投缘。问问她能不能割爱,以后就让那位绣娘来我们府上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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