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自大,又唯我独尊的帝皇,很轻易地就认领了明月的爱意。他是大梁的君王,天之下的第一人,惮赫千里,威加八方,又对她一往情深,矢志不渝,她本来就该为他所征服,本来就应该爱他的,不是吗。
幸芳不爱他,难道爱别人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绝不接受这个可能性。
殿内的斗彩云龙纹三足香炉里点着龙涎香,甘甜土质的香味钻入庆明帝的鼻息,堵在喉咙口,却是引得舌根一阵焦苦。
他头昏眼暗地扣紧了御椅扶手,力气大得使头脸上的青筋都鼓胀了起来。
庆明帝的脑子里、心里既因喜悦而激动亢奋,又因自以为是的错过和误解而急怒悔恨,种种强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如波涛海浪打得他中心摇摇,上身微晃。
他沉浸在自己畅想期望的世界里,哪里还顾得上沈云西。
庆明帝的反应完全在沈云西的意料之中。前面也说了卫智春很能揣测上意,把握庆明帝的心思喜好很有一手。把卫智春那些记忆行为多分析分析,她多少对庆明帝也有几分了解了。
内殿寂然无声,沈云西没有再继续提话本子,更没有趁势编说卫智春。
多说多错。
她可什么都没说。
沈云西不吱声儿,却也不愿干跪在这里,她见庆明帝尚惝恍迷离,便借机刻意压低了声音,语声小小地提出了告退,以保证不会打破他正在做的美梦。
庆明帝听见告退,反射性地就摆了摆手,大太监田林忙轻手轻脚地跑到殿中,搀了沈云西起身,笑着亲自将她送出了门去,又使了眼色让禁卫等皆都退下。
他们老陛下这会儿又美又伤的,正发昏发痴呢,可不能打搅了哟。
沈云西从内殿出来,如她进去时那般,殿门又快速地被人合上了。
卫邵一直沉神关注里面的动静,见她出来,立时走了过去。扶住人见她确无什么大碍,方松了松气。
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两人相携了往底下走。
天色比先时还暗沉了许多,浓云低卷,在风中涌动,仿佛要坠下来似的。
沈云西搂住被风吹飘得快要飞走的月白色披帛,两手扒着卫邵的胳膊,挨在身边,借他挡风。
待下了云龙阶石,远离了那排列着屋脊走兽黄琉璃瓦大殿,坐上了马车,不消他问,沈云西便主动和他说起进入紫宸殿后发生的一切。
卫邵认真听着。
沈云西好奇地观视卫邵的侧脸,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出口问说道:“你都不问我的吗?”
这次的话本子,她在洛山行宫就写好了,她与卫邵住在一处,自然瞒不过他,动笔的时候,卫邵就晓得她写的什么了。
但他一点没问,他好像一点也不好奇,她为什么会知道二十年前的过往。
事发时,裕和郡主与沈万川都尚未成婚,“沈云西”这个人连影子都还没有。隔着辈儿,差了代,还是不光彩的秘事,晓得人没几个,她却能知道,他就不觉得奇怪吗?
他不奇怪不问也就罢了,从洛山归来的回程路上还主动和她串了供。她好几次都等着他问的,但他偏就不吭声儿。
这个人真的好沉得住气啊。沈云西没有表情地鼓鼓脸颊。
卫邵捏了捏她的脸,笑说:“不说那些,不是说好了去吃饭的吗。”
沈云西嗯声,饭当然是要吃的。但有些事,是不是也该说?
“我……”她才张口出了一个声儿,就被他环过肩头的手捂住了唇。
沈云西往右边一歪头,斜抬起脸不解地看他。卫邵顺势将她搂得更近了些,掌心从她的唇上托到她的侧脸上,温声说:“朝朝,要把秘密藏在心里。特别的秘密,不该告诉任何人,包括别人,也包括我。”
沈云西眼睫飞快地眨了一下:“我不说,你也知道了。”
她哎的叹了口气:“老师果然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卫邵失笑,对上她的眼:“我知道的不多,便是我都知道,你也不能说,一旦说出口,有一就会有二。这是个危险的习惯对不对?”
沈云西迟疑地点了一下脑袋,窝在他怀里,一边听着马车辚辚之声,一边听着他胸膛下有力的心跳,她舒了舒眉头,好一会儿后,依言不提,转移了话题:“你下午还要去应天书院吗?”
卫邵虽正了皇子身份,但庆明帝一直有意无意的不做安排,没有让他受领差事。卫邵现下便仍留在书院里。
他倒也不急,早就预料到会有此阻碍,庆明帝便是不做安排,他也能通过科举,名正言顺地步入朝堂。况且,应天书院也是个好地方。
他颔首应说:“用完饭就过去。”
沈云西啊了声,她正色道:“这么快啊,时间紧急,我们抓紧。”
抓紧什么?卫邵正自不解,她便已经仰头亲了上来。他们好几天没见了,她要亲亲。
卫邵:“……”
他低笑出声,忧沉尽散,扶揽住她的腰。
两人一路低语到了城中的仙临居用饭。
宫中紫宸殿侧殿内,安国公卫智春烦躁地来回走动,时间过去很久了,早过了午时,内边却一直没有响动传来不说,连个送饭来的宫人都不见。
依他惯常在庆明帝这里的待遇,这等怠慢是不该有的,看来庆明帝还是因替身之事对他心生恼意了。
gu903();卫智春饿着肚子,心内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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