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恒不置可否。
张宁继续说道:“但我进城时观察城中景象,毫无出征的迹象。机会已经不多了,汉王的兵马却停滞不前毫无作为。龙在池中如何掀起巨浪?乐安这弹丸之地如何对抗京营精锐举国之力?在下绝非故作惊言哗众取宠,更非标榜世人皆醉我独醒,事实就摆在面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诸公为何视而不见?”
朱恒没有生气,却言辞谨慎地说:“大事涉及纷繁,王爷自有大略,非微臣所能了然。”
张宁笑了笑:“难道朱大人还担心我是来刺探军情的?不久前宦官侯泰不是带着锦衣卫来刺探过了么,朝廷还用得上我一个被通缉的罪官?”
“平安先生身在江湖,知道的倒不少。”朱恒似笑非笑道。
“官做了几年无甚作为,可托生死的好友倒是交了几个。其实朱大人已经很确定了,在下绝不可能站在朝廷一方,斗胆前来也非图个官位。如若朱大人不嫌,在下愿意在大人身边略尽薄才……”张宁道。
朱恒沉默了一会儿,摸着浓胡须想着什么。
张宁道:“杨少保曾有一言,汉王左右无贤才,只朱恒可堪使用。等过阵子万一事有不济非人力能为,朱大人可随我出城,我家主公求贤若渴,朱大人之才还有用武之地也。”
“你家主公?”朱恒不解地问。
张宁故弄玄虚地笑了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并不直接回答朱恒的问题。
朱恒一时难以猜到,难道是赵王(朱高燧),或是其它二十几个藩王中的某位?可是如果汉王都倒了,其它人的实力不及汉王,更难与朝廷抗衡吧……不过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某位藩王又有野心和胆量敢窝藏反臣,倒也是一条没办法的出路;而张宁冒险进乐安来求贤也足显了那位“主公”的诚意。
张宁看着朱恒一脸沉思的样子,心里也在帮他琢磨:这个张平安的身份比较可信,屁股站队更是十分确定(因为檄文),他冒死前来的动机是什么?那位“主公”的差遣是十分合理的解释,不然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既和汉王没多大关系又不图官……所以存在那个主公是比较可信的。
朱恒其实是个聪明人,虽然侍奉汉王,可作为凡人怎能不替自己丝毫作想?汉王的事眼看失败的可能很大,到时候作为“兵部尚书”这么重要人物的朱恒,不被满门抄斩才怪。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逃也没地儿逃啊……没有远虑必有近忧,另外的主公不弃,倒是一条很好的退路。
“朱大人。”张宁轻轻提醒他,“我并不想离间您和王爷,您若是下定了决心以死报汉王知遇之恩,我并不劝说。可是朱大人在南京的家眷何辜?届时为报今日之情,您只需亲笔修书一封以为信物,我愿意帮您送走家眷保个平安,举手之劳而已。”
朱恒情绪稳定,没有断然拒绝。张宁心下因此微微松了一口气:姓朱的大人在想退路,我也得预留退路不是……他顾及家人,到时候总得想办法把老子送出城去。
“王爷的方略大概是先取济南,后图京师……”朱恒用极低的声音道,“但济南城高墙后,也不是易攻之地;加上闻悉朝廷大兵将至,王府便难以下攻城的命令。”
张宁长呼一口气,说道:“王爷应尽快集结精锐之部,不顾一切自山东长驱南下,这是唯一可行的方略。朱大人心里恐怕是明白的。”
朱恒道:“老夫早就看到这步,可是平安先生有所不知,汉王部下情况复杂。很多官吏武将是乐安籍的人,要他们抛弃田地产业家眷留给朝廷兵马,只身追随汉王南下,他们是打死都不愿意。”
“坐以待毙果真是世人的惰性使然?”张宁感叹道,“不走在这里大家都得玩完,还拉上更多的人陪葬,何苦来哉?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办法解决,汉王威信足够,只要他下定决心要办成此事亦非难事,毕竟还有很大一部分不是乐安籍,更有大量士卒本来就是罪犯不怕一身剐,朱大人……”
张宁估摸着朱恒犹豫不决,是不想当出头鸟得罪那些人。自保简直也是人的本能。
果然朱恒又道:“汉王心急,也不太愿意南下,故方略几经修改,左右不定以至蹉跎。”
张宁心道:汉王搞毛,就这水准还急着造反,急着找死吧?汉王的将才是响当当的、有不少战例证明,可眼下在战略层面简直形同儿戏……完全可以断定,就算他逃过这一劫,最后还是要败在侄儿手下,不过就能拖很长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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