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也不等王宾回话,直接便喊道:“来人,送客。”
等丫鬟们上来送王宾出去了,朱恒犹自坐在杯盘狼藉的圆桌边上,不紧不慢地自己倒了一杯酒独酌。过得一会儿,果然就等得管家侯大户进来了,侯大户弯腰道:“此人酒量不行,老奴斗胆再陪老爷喝两盏?”
朱恒叹了一口气道:“贪点陋规小财,我便不和你计较了。”
侯大户一听话音不对,急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老爷明察秋毫,小人……”
刚刚还一脸淡定的朱恒突然将酒盏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怒道:“可那些人把老夫看作什么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娘们,二万两白银?”
“老爷息怒,息怒……他们简直、简直是以小人之度君子之腹!”
朱恒冷道:“我是怕有命收钱命花!南京大好形势,两年便成这般模样,这些人就是祸害,谁招惹谁死。”
侯大户只有唯唯诺诺,心下却一时没明白朱恒究竟在想什么,趁空隙抬头看他时,只见他正『揉』着下巴的胡须沉思。
……次日,张宁照旧姗姗来迟到内阁里面的书房里查阅新到的案牍。杨士奇、朱恒、郑洽三人结伴进屋小议,只见朱恒的眼圈有点黑,好像没睡好一样。
朱恒用手撸|顺了大胡子,便径直将事儿说了出来。
杨士奇等人听罢面『露』诧异,张宁耐心地听完后也说道:“竟有这等事。”佯作刚知道的表情,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朱恒道:“臣考虑再三,并未当面拒绝王宾,因其叔父王仕顺在江西握有重兵。此人一旦路可走,极可能倒戈向朝廷投降以求保全『性』命;届时官军如入人之境进兵至江西,我右侧便完全暴『露』在兵锋之下,险可守。所以臣以为当下必得稳住王仕顺,我军进取江西、至少保有鄱阳湖的方略也迫在眉睫。”
张宁不住点头。
朱恒又道:“臣昨夜已想到举主持江西事的人选……兵部左侍郎于谦。”
杨士奇听罢立刻侧目,但未表态。张宁这下真感到有些意外了,他沉『吟』未决:内侍省的细作连昨天那种细枝末节的事都探得一清二楚,如果朱恒和杨士奇于谦私下见过面,自己应该不会不知道;于是可以论,杨士奇想举于谦却不好开口,朱恒帮了忙却并非基于政治妥|协交换。
或许在此之前杨士奇就有意意在向朱恒表示了联盟的意思,而此时朱恒也很“默契”地投李报桃。恐怕原因并不止这样,张宁使劲琢磨……朱恒如果诱降了王仕顺、然后自己又去开杀戒,总是一件阴损的事;把事扔给杨士奇的人,也许并不是件坏事。
当然这都是张宁自己一厢情愿的思量,究竟朱恒心里实际是怎么个考虑,也便从知晓了。
委重兵给于谦?这确实是一件十分大胆的事。不过风险只在于一点,于谦会不会背叛,他当然不会,恩师杨士奇还在武昌做官,妻儿也在这里,一个正常的人显然不会干那种事;况且于谦在朱雀军各部都没有根基,他一个官也不好做出什么反常的事来。
至于于谦有没有能力的风险,张宁则须考虑了,他相信一个名臣的能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杨公以为如何?”张宁转头问道。[
杨士奇道:“既有朱部堂举廷益,若湘王也信他能成事,老夫也以为妥当。”
“甚好、甚好。”张宁只是说了两句形似敷衍般的话,并未明确表态。
他此时心里已经觉得此事可以这么办了,但一些很小的直觉又影响着他,董氏那张羞辱而『潮』|红的脸忽然浮现了出来……人总是被一些细节左右着。
许多年求生计的阅历在心里仿佛在说:当你有权对一件事做决定的时候,完全可以当机立断;但是作出决定的一刻应该有个意识,作为成人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论是好还是坏结局,没人能帮助你收拾残局。
这时朱恒的话也仿佛再次提醒了他,“平定江西,正好永定营主力离得最近,尽可抽调永定营东行,先到九江城接手防务,然后南下定鼎南昌府。”永定营是朱雀军的精锐,也是张宁手里最可依赖的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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