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ri后,内阁议事。杨士奇谈起了江西军务,说道:“兵器局新造的一批火器燧发枪,老臣以为可以调拨到江西交付永定营所用。jing兵用利器,正可准备江西大战。另有九江城汉王降军三万余众,也尚可使用,朱雀军兵力不足,在此关头需要一众降军;而南京汉王覆灭,降军将士已无所依如无根之萍,老臣以为还是靠得住的。可拨付一批火器与‘汉王军’,责令巡抚督促训练,以备兵患……”
杨士奇侃侃而谈。张宁忽然明白了:于谦早就想索要枪炮。
但是于谦可能是认为在这种时候索要枪炮是一种要挟和试探,于是自己先请辞兵权,然后通气杨士奇在朝中帮他提此事……这师生两人,配合得当真十分有默契。
张宁终于松了一口气。于谦这种姿态,不仅更加温和,而且也表明了对兵权并不留恋的心迹。
一缕阳光从窗户里照she进来,晃了一下张宁的眼睛,此时他才注意到,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阳光仿佛驱散了古se古香的房屋中的yin霾,也带来了一缕光明叫他心里一下子似乎就亮堂起来。雨后天晴,外面的空气感觉似乎特别清新,草木如洗涤过一般,天地明净。
张宁深吸了一口气,当机立断道:“我觉得杨公所言极是,若诸公没有异议,即可下令兵器局安排调运火器。”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不久前我收到一封于谦的信,他请卸任江西防务。当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于侍郎临危受命,不可半途而废。这份奏请我驳了,杨公与他有师生之谊,是否也该通信劝劝?让于侍郎无须牵挂太多,安心于国事。”
杨士奇急忙站起来,拜道:“老臣代廷益向湘王请罪,随后定然修书责骂他一番,不明大义,有负皇上和湘王的重托!”
议事之后,几个大臣从大堂里同行出来。杨士奇神se淡定,随口对朱恒说道:“提请调拨火器之事,本应朱部堂说的,老夫今ri似乎有越粗代庖之嫌。”
朱恒撸|了一把凌乱的大胡子,颇有深意地露出一个笑容:“哪里哪里,杨公乃朝廷首辅大臣百官之寮,什么事提不得?下官就算想说,也得先与杨公商量才是。”
……
都昌县,于谦接连收到了从九江城快马送来的几份公文书信,都是武昌来的。
湘王接连驳回请辞奏文、咨文江西安排接收火器的公文,让于谦松了一口气又提起。此番他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按理是件好事,已试探出自己在湖广政权中的信任还未破坏;但接下来就将会亲历内战,于谦心里其实有点厌烦这种战争。
面对浩浩鄱阳湖,他多次自问所作所为。古之圣人云一ri三省吾身,是否有过这样的迷茫,还是坚守着典籍中的训律作为准绳?
就在这时,一个将领走上城楼,脚上用力并拢站直身体,直着手臂抬了起来行了个礼。这将领是永定营的,所以才会用这种怪异的礼节。“禀大人,有客在城下求见,自称是大人的好友,名叫王俭。”
“王俭?”于谦顿时纳闷,他怎么又回来了,当然不是被抓回来的,否则哪来求见之说。于谦便道,“领上来见面。”
“遵命!”小将应答。
王俭风尘仆仆,一身布衣,头上用块脏兮兮的布包着,不知多久没换洗了。他走上来抱拳淡定地向于谦行礼,于谦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这回王俭不像上次那样偷偷摸摸以文字无声言论,他朗声说道:“学生心中有惑仍未解开,恩师可否留学生在鞍前马后?”
于谦道:“你投身在此,南京的家眷怎么办?”
王俭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身取义也。”
于谦沉吟片刻,王俭上次私见就应该瞒不过武昌耳目的,如今索xing正大光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忽然之间,于谦很想把王俭留在身边,和他说说话。
好像王俭就是另一个自己,解他的惑,何尝又不是解自己的惑?
王俭只是个小角se,留在江西也没有说公开反叛,按理朝廷不至于抄家灭族大动干戈。可如果真的牵连了他的家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于谦不置可否,并未撵王俭走。
王俭这时便问:“恩师已做好准备与南直隶的官军大动干戈了?”
于谦板着脸道:“打仗就要死人,当兵吃粮报效国家,战死是应有归宿。我们能做的应该是约束军纪,免让兵变成匪祸及平民。这一仗注定无法避免,无论是宣德朝官军击败朱雀军,还是朱雀军击败官军,流血漂橹都是注定的结局!天无二ri,国无二君,终究要分出个胜负,湘王奉建文皇帝正朔,我等为此效命并无对错!”
他在试图说服王俭,同时也在说服自己。
手机版阅读网址:wap.11e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