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立刻唤来一个武将,交代了几句。
没一会儿,那武将就带着一些朱雀军士卒在城墙上大喊:“九江军过去的兄弟们,伪朝军不把兄弟们当人,赶你们上来送死。”“别帮官军填河了,跳河里来躲,一会儿湘王放梯子接你们上城。”“让狗|日|的自己来填!”
喊了好一阵,果然无数的人直接往护城河里跳,南方籍的士卒大多数都会游泳,不会游的趴在河边也能逃过一命。只不过进了十月的河水,水冷得就不用说了。有人当先,就越来越多的人效仿,因为官军下令没填住河就是死罪,回去肯定要死,还不如跳河看看运气。
等到官军退走后,张宁果真没食言,放了梯子让一帮乱兵陆续上城,然后送进城中生火取暖。河面上有些体弱的已经被冻死了,飘在水里十分凄惨。
过了两天,天下小雨,城内外的军事行动都消停了。因为这种天气进攻是得不偿失,气温越来越低,淋湿了容易生病;而且也不会有什么战果,要是能一下子攻下城池,早就拿下了,还用等到这时候么?
张宁下令把获救的俘虏重新武装,分三股又送到了城外的各工事中。让他们自己去向剩下的九江军述说投降后的遭遇,那就是被当成送死的炮灰驱赶上来填河,后面架着火器刀兵,退是死;前面是城墙上的攻击,进也是死。幸得湘王识破了官军的伎俩,没有屠杀俘兵。
第二天下午,张宁便冒雨来到城东的土堡,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因为天上下着小雨,他下令将士们呆在土堡附近的帐篷和临时搭建的窝棚建筑里。而他自己则站在土堡的墙上,头顶就是天空,随从要帮他打伞却被喝退了。
张宁用直白而诚恳的口气大声说:“造反,自古就是第一等大罪,以前要诛灭九族!你们以前跟着汉王,对于宣德伪朝就是造反,现在汉王事败,你们以为就能被轻易宽恕吗?起兵造反,不论成与不成,哪次不是要死成千上万的人?如果诸位九江军的兄弟以为跟着汉王造反能得到宽恕,今年又向建文皇帝倒戈,对宣德伪朝来说便是罪无可恕!
你们向伪朝官军投降,下场是什么?回来的兄弟可以告诉你们,就是让你们来送死!如果没死在战场上,我可以告诉你们,降罪至少会流放你们到蛮荒之地,同样是九死一生。求生者死,求死者活。诸位是愿意让人任人屠戮,还是追随本王打江山?本王的将士,赏罚分明,衣食、兵饷绝不亏待;上到皇亲国戚,下到文武百官,咱们就是勒紧裤腰,也不会亏待浴血奋战的将士!
本王得到武昌的禀报,武昌那边已征募调集大军二十万,不日就会南下解围,与伪朝官军决一死战!咱们只要守住九江城,等待援军,胜负还未见分晓。
上月出了王致远的事,那贼是伪朝卧底内应,此事确让本王和九江军兄弟之间出现了一些误会。九江军大部被调到城外驻守,我也是迫于无奈,担忧会出现第二个王致远。因此对待部下亲疏有别,本王确有失公道;但是总比伪朝官军好?
等打完了这一仗,你们要回家种地的,本王绝不强留,会发盘缠放你们回乡;要自愿留下的,可以设法接家眷到江南,咱们会把这一部分将士和朱雀军重新整编,让你们做朱雀军的将领和士卒,从此别无二致。但眼下诸位都走不了,城围死了,出去就被俘,死路一条。咱们只能同心协力,度过难关,这是唯一的生路……”
张宁一整天冒雨连续走了三个堡垒,将差不多的言论宣扬了三遍,他没有把说辞都背下来,只是照意思复述,大致差不多的意思。
及至傍晚回城沐浴更衣后,他已是疲惫不堪,加上左腿旧伤发作一直疼,身心都陷入了虚弱的状态。
他坐在椅子上对辛未说:“什一格杀令不管用,但这回的法子应该管用……士卒虽大多不识字,但也是有脑子的活人,现在他们还不卖力作战想着投降,那么九江军这帮人真是无用之辈,废了。”
辛未没回应,他正忙着往炉子里加炭,又说:“我去厨房看看,给您煮一碗姜糖水,淋了一天的雨,王爷可别染上风寒。”
张宁点点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迷迷糊糊地在半睡半醒之间。
渐渐地他想起了某天在城墙上看到的白水湖边的美景,晴朗的天气,清澈的水,优美的亭子。或许武昌也存在某一个水边的地方,那里有水榭,山清水秀又宁静;当可以放下俗世和忧心的时候,在那里呆着,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事都不用做,睡到自然醒,还可以作作诗听听乐曲什么的。
在这一刻,他忽然变得有些颓废。觉得什么功业权力财富都毫无意义,人生最大的乐趣应该是衣食不愁无所事事坐吃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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