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停,还有零星的水珠从屋檐上的瓦间滴落,“波、波……”清脆而舒缓节奏的声音如同在耳边响起,周梦雄微微闭上眼睛,胸中已追随着这种节奏变得平静而安详。
这声音,叫人想起了伯牙时代大音稀疏的古琴演奏,如同先贤的智慧在耳边低诉。
……
天气转晴后,军营寨中便是尘土飞扬的状况,总之行军打仗的条件当然没法和家里相提并论,不是泥泞就是满面尘土。地面上原有的杂草因为修墙挖沟被破坏,土翻起来被太阳晒干,一个寨中七八百人在一块地皮上活动很容易起尘。
周梦雄站在土墙上四顾周围,左右和后面视线所及之处都能看见类似的营寨。约七百五十人为一寨,周围修土墙围住、墙上垒沙袋,墙外还挖了深沟,组成一道防御工事。这种工事在武昌训练时就在驻地周围修建过了,是湘王提出的法子,后来武将们也认同了这种营寨的优点,不仅修筑简单而且相当实用,能在平地里很快建筑其一道易守难攻的工事,且很少受地形的限制。[
前锋虎贲营行军至此,什么都没干首先就起了这么一道许多工事营寨错落排布的防线。东面就是官军控制的武昌县地界(黄州府长江对岸的县城,三国时期以前叫鄂王城),两军各营相距不过十里。这些营寨北起鸭儿湖,南抵三山湖,纵横二十里宽,几乎阻挡了官军穿『插』包抄的路,除非他们长途跋涉绕行否则完全没法威胁湘王军的侧后。
但是周梦雄派出斥候得到的消息,官军同样修建了大同小异的工事,也是内墙外沟,好像商量好了的一般。
“北路主将朱冕从九江那边过来的,可能是从九江城永定营的防御中学到的,学以致用。”周梦雄对武将们这么解释,只有这么一个可能彼此才会如此“默契”。这种营寨工事是适应火器的东西,以前的军营功能不同。
刘麻子说道:“官军从江上运粮,前面筑墙,这仗有的打了。”
周梦雄一面翻看着内侍省送来的有关武进伯的卷宗,一面不动声『色』道:“张辅动用十几万大军三面合截九江城,目的很明显便是想吃掉永定营;而九江永定营若援救,必败疑。所以北路军只要堵住咱们的援军,须击败援军,最后也是他们赢。甚至北路军根本就不用堵咱们,他们只需在此地立稳脚,自然就能拦腰威胁我军辎重粮道。”
“这么说那朱冕是要在这鸟地方和咱们耗上了?”刘麻子皱眉道,“大帅打算怎么打这种沟墙工事?”
周梦雄『摸』了『摸』马脸上的大胡子,冷冷道:“暂时还须『操』心此事,朱冕头阵必先来进攻。”
刘麻子不明所以,因为大帅刚刚还说敌守我攻的道理,接着又猜测官军要急着来攻,说辞确是十分矛盾。周梦雄抖了抖卷宗上的尘土,转身递给近侍,却不再多费口舌。
就在这时,忽见旱田间有数骑策马而来,浅黄的大路上腾起的烟尘十分显眼。正好在前方活动的虎贲营游骑很快迎上去,接着远远就听到了嚷嚷的声音,似乎来的是敌军。不过没见几个人,营寨墙上的守军只是远远地看着。几个敌骑也不与游骑冲突,忽然『射』了一箭,拔马就跑。
不一会儿斥候就拾来了一枝绑着信封的箭径直送到周梦雄这边。部将帮忙拆开一看,说道:“是官军武将……落名武进伯的约战书,明日一早在两军大营中间摆阵一战。”
刘麻子诧异地看向周梦雄:“真是大帅算中了!”众将纷纷投来敬畏的目光,接着大伙儿纷纷请战欲立头功。
周梦雄却抬起手制止身边的武将:“明日不接他们约战。”
众将听罢十分失落,眼前的情况摆开野战比去攻工事要好得多,但迫于对周梦雄的敬畏大家都不敢反对。
这时周梦雄回顾左右道:“我猜朱冕要率先进攻,定非远在九江的张辅授命,而是出于他的『性』子。此人在咱们收集的事迹中有诸多类似的做法,其中一次在交趾驿道堡垒中被围攻,也是不愿死守而先发制人奔袭蛮夷大营,他认为先打掉对手的锐气方能防守……老夫此时不愿意对阵亦是此因,我军士卒多未经实战,又远道而来劳师远袭,贸然与以逸待劳的官军急战,败多胜少徒失士气,不如先守好营盘再图破敌。朱冕此人急功近利,让他来啃咱们的工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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