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成说完,戚宁紧接着便提到张迪打骂母亲事件。老徐听完,忍不住怒骂道:“这张迪当着自己孩子的面打老母亲,简直就是个畜生!”
“是啊!用咱中国老话说,孝居百行之首,张迪连千辛万苦生他养他的母亲都能打骂,还有什么资格称人?有什么资格做一个父亲?更别提他还是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公务员,一个国家干部!不是‘愚痴’,又是什么?”程巍然也忿忿地说道。
“这种人要么有反社会人格;要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骨子里又自卑得要命。就像张迪,在单位提职不顺,还得故作谦卑谄媚装孙子;挣的工资又跟做生意的老婆没法比,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当着哈巴狗,老婆孩子都不敢惹,只能把自己母亲当作发泄对象,其实就是典型的畜生加窝囊废!”戚宁气鼓鼓地说。
“咳,办了这个案子,真觉得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糟了!”徐天成叹气道。
“我不这么觉得,”程巍然微微晃头,“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变的是人,是人看这个世界的角度,所以才会心浮气躁。每个行业都有坏人和好人,行业本身并不卑鄙,卑鄙的是人的欲望。同样的社会背景下,大多数人还是能恪守职业道德、正直本分,就算追逐名利也有做人的良知和底线——不明之名,不理之利,不予取。”
“希望是这样吧。”戚宁颇为无奈地笑笑说。
又闲扯了几句,老徐有事先走了,戚宁这才把拷贝在手机里的银行监控录像放给程巍然看。同时,把录像的来源和林欢被电话骚扰的情况也做了说明。程巍然惊讶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愣了好一阵子没反应——案子查到现在,他、柳纯还有林欢都牵涉进去,实在让他一时之间难以理出个头绪来。
须臾,程巍然脸色难看地说:“骚扰林欢的电话竟然扯上柳纯,太匪夷所思了,我现在脑子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你说说看,这和连环杀人案有关系吗?”
“说实话,我也说不清楚。从凶手先前的风格来看,不太像是他所为,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凶手的既定目标只剩两个,一个是犯‘邪淫’的、一个是犯‘两舍’的,”戚宁看了程巍然一眼,放低声音说,“理论上林欢还是有可能成为目标的。”
“嗯。”程巍然略带尴尬之色,搓着手,一副发愁的样子。
“白天在队里应该没什么问题,”戚宁理解他的难处,主动请缨道,“要不,这两天晚上我陪着她,你看行吗?”
程巍然思索了一会儿,说:“行,我这边确实也不太方便大张旗鼓地派人保护她。而且按照你先前的判断,接下来两三天都是凶手的作案日,局里已经决定从今天晚上开始,将队里的人都撒出去,在一些主要路口设置关卡,排查来往车辆,希望能阻止凶手继续作案。我现在就是想派人手,也没得派!”
“不用,我自己能行。”
“记得有情况要及时上报。”
“知道。从时间上说,凶手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上半夜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如果他真的想对林欢下手,那也要等到凌晨之后。”
“总之,你要小心点,不要轻举妄动。”程巍然接着叮嘱。
2猎奇新闻
9月18日,晚7点之后,春海市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道路安检在夜色中拉开帷幕。
市刑警支队联合交警支队、特警支队、综合警察支队、各区派出所等公安范围内所属单位,在全市各主要交通路口,以及出入市区口设立检查点,以整治酒驾为名义对来往车辆进行排查。重点关注暗色系国产轿车、本市或者长期居住在本市年龄三十五岁至五十岁的单人驾车男子,对于其身份证号、居住地址、电话号码、工作单位等都要予以详细登记核实,希望借此能够发现凶手的蛛丝马迹。
这是一次颇有些无奈的行动,在一个机动车超过百万辆的城市里,想要凭此找出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于公于私这次行动都有必要进行。作为警方,既然掌握了凶手的作案时间,便不可能干坐着等着老百姓遇害。不管怎样,即使希望再渺茫也得试一下,反正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身上的警服,对得起纳税人,更重要的是对得起警察的良心。
在队里进行大范围道路排查的同时,戚宁陪林欢买了外卖,回到欧式小楼家中。填饱了肚子,两人边喝茶边聊天,一晃时间已是晚上9点多了。
戚宁冲楼上指指,故作轻松地说:“你先去睡吧,我看会儿电视,给你站站岗。”
“还是一起吧?”林欢眼巴巴地看着戚宁,以往那种成熟高冷的架势早已荡然无存,好似极度受惊的小鸟,期期艾艾地说,“卧室里有张折叠沙发,咱……咱再聊会儿。”
戚宁心里明白林欢这是害怕,不想一个人睡,便莞尔笑笑,点点头。
两人上楼,进了卧室。林欢将折叠沙发展开,铺好床铺,戚宁便和衣躺了上去。东奔西跑了一天,戚宁其实累极了,身子一挨到软软的沙发床,脑袋便开始犯迷糊。林欢说了什么话她根本没听清,只是本能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很快,便睡过去了。
不知何时,戚宁感觉到身子在晃动,似乎回到多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姐姐推醒沉睡中的她,将她塞进床下,才逃过歹徒的魔爪。戚宁被晃动得越来越厉害,耳边还有轻声的呼唤。不对,是林欢在叫她。
戚宁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视线在屋里飞快扫视。眼睛还未来得及适应幽暗的光线,便听林欢在耳边一边抽噎着,一边说:“我一直没太睡着,刚刚想到厨房倒杯水喝,一下床就看到窗户上有一个人影!”
“你真的看清楚了?”戚宁使劲眨眨眼睛向窗户看去,并未发现异常。
“嗯,我还听到一阵沙沙的声音,我轻轻叫了声,他晃一下就没影了。”
“会不会是刚刚起风了,把你家的长藤刮起来,从窗户上掠过?”
戚宁起身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打开窗户,就着月光冲两边墙壁打量。窗户外沿上看不到脚印,也没有摩擦过的痕迹,只有挂在墙壁上的青藤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舞动着。
“你有手电筒吗?”戚宁话音未落,林欢已经将一只手电筒塞到她手里。
戚宁拿着手电筒又照了照两边墙壁,接着冲楼下的小院扫了扫,待她想要向大街上照射时,猛然间听到一阵汽车引擎急速打火的声音,紧接着便看到院门外的街边一辆银灰色轿车带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高速冲了出去。
林欢迅速用手电冲着汽车的背影扫了一下,随即转头跑下楼,手脚麻利地打开门,蹿出小院,来到大街上。
林欢穿着睡衣紧随其后跑出来:“看到车牌了吗?”
“没看清,被遮住了。”戚宁大口喘着气,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23点19分。再过40多分钟时间便到阴历七月二十九,也就是凶手的作案日,那刚刚守候在街边汽车里的人会是“8·22”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吗?难道他在等待判罪日的到来,从而对林欢施以针对“淫业”的惩罚?
经历了刚刚追车的一幕,下半夜戚宁和林欢更睡不踏实了。林欢躺在床上身子翻来覆去的,似乎总也找不到舒服的睡姿;戚宁则时而迷瞪过去,时而又不自觉地睁开眼睛,一直处于浅睡状态。
好容易挨到早晨,两人洗漱一番,出了门,准备先吃个早点,再一同去支队。
早点摊上,戚宁很快吃完了一碗粥和一个茶蛋,林欢心事重重地细嚼慢咽着,戚宁也不好意思催她,正好有卖报纸的经过,便随便买来一份看。不过,看了几眼觉得没意思,便又扔到桌上。
终于等到林欢吃完,戚宁抢着去埋单,林欢随手拾起桌上的报纸,边走边看。上了车,戚宁发动起车子,林欢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眼睛仍津津有味地盯在报纸上。
可是,当她翻过一页准备继续看下去之时,神情突然大变,面色瞬间一片惨白,用夹杂着惊讶和愤怒的语气说:“怎……怎么会这样?我和巍然怎么会上报纸了?”
“你说什么?”戚宁专心开车,未注意到突然间失魂落魄的林欢,听了她的话,才顺着声音瞥了眼报纸。这一瞥不要紧,惊得她立马将车子靠边停下,把报纸从林欢手中一把拽了过来。
那是一张《春海都市报》,报纸副刊有一篇报道,大标题显眼地写着:《妻子横死尸骨未寒刑警队长另觅新欢》。总体来看,这是一篇兼具娱乐、八卦、猎奇,甚至还带些悬疑色彩的花边新闻。文中以程某、林某、柳某替代程巍然、林欢和柳纯的称呼,开头对柳纯被杀一案进行了回顾,随后笔锋一转把报道重点转到程巍然和林欢身上。内容大致是说,刑警支队长程某,在妻子柳某莫名遇害不久,便迫不及待另寻新欢,与支队法医中心女法医林某迅速打得火热。二人频频约会,出入酒店等场所……文中多处以引导性用词,把程某塑造成不在乎妻子遇害真相、贪图年轻女色、薄情寡义的伪君子。同时又以程某和林某关系发展迅速为证,揣测程某有可能早在妻子在世时已然出轨。由此延伸,又隐晦地指出,不排除柳某的遇害是她“身边人”所为。最后又以煽动性的文字,质问程某是否配当刑侦队伍中的领导者……
整篇报道不仅有文字,还配以多张所谓的“独家爆料照片”。照片上所记录的正是程巍然和林欢出双入对进出酒店的场景。其中,有一张是程巍然搂着林欢的肩膀站在街边,看上去两人颇为亲昵。
“你先去队里吧,我想下车走走。”林欢使劲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强作镇定说。
“事情都出了,早晚都得面对,还是一起回去吧?”戚宁劝慰说。
“没事,我不会做傻事的,我想一个人静静。”林欢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随即不由分说推开车门,下了车。
戚宁无奈地发动起车子,缓缓地行驶着,不时回头张望几眼走在街边神色落寞的林欢——她实在有些放心不下。直到车子驶出去很远了,才加大油门向刑警支队方向驶去。
程巍然看完报纸上整篇报道后,比想象中要镇定得多。他用手指点点报道中的配图照片,说道:“我爱人出事后的半年时间里,我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在追查凶手上,也没时间整理和林欢之间的关系。后来林欢约过我一次,说想和我谈谈,时间是今年3月份,也是自我爱人出事后我们唯一一次的除工作以外的单独会面。林欢喜欢全季酒店一楼大堂吧的咖啡和环境,所以那次会面她安排在那儿。开房纯属无稽之谈。当然,我答应和她见面,是想劝她不要把时间再浪费在我身上,我不值得她这么付出。可是我看到她痛苦而又期待的眼神,我心又软了,话到嘴边却没说不出口。至于这张看似我搂着她的照片,其实是后来她又把自己灌醉了,我也喝了点酒,没法开车,便扶着她拦出租车。情况就是这样,这几张照片应该就是那天被人偷拍的,只不过让报纸这么一登,看起来像我们经常在一起似的。”
程巍然几句话把照片的真实背景简明扼要解释清楚,看他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戚宁认为他说的是真话。那问题就来了,照片是谁偷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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